她又是怀着怎么的心情,吊死在家门前的呢? 亦或者,是有人欺负她了吗? 铃铛想不到。 毕竟她对许安一无所知,她对她的仅有了解也只是年少时每天上下学背后的目光。 她知道许安对自己很关注,却不知道原因。 只是觉得傻子的脑回路和寻常人不同,也许只是对她好奇。 或许她对路过的每个人都这样,铃铛只是其中之一。 可铃铛心里清楚,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那个傻子,她一直默默关注着自己。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死呢? 说起来,一切的源头都是许安,她要是没有吊死,许平就不会来找自己,头七返魂也根本不会发生,铃铛还是一个快乐等待着开学和室友们聚餐的准大四生。 可如果真归咎起来,源头也许是铃铛自己。 她当时……要是和许安说一句话就好了。 上学或放学的路上,和玉清分开以后,走到槐树底下,递给沉默的女孩一颗糖,而不是选择无视走远。 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看着自己,亦或者跟她打个招呼,早安午安晚安,哪怕一句都好。 她多了解了解许安,也许她就不会吊死了。 铃铛不禁想,一个傻子会在什么情景下选择死亡。 她对现实感受到了莫大的绝望,更深的孤独将她死死箍住,许安在日复一日的机械活动中终于感到厌烦。 她学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做法,固执的抛弃了这个世界。 于是她在一个暴雨夜付诸行动,因为只有暴雨夜,旁人才看不见她。 那些调皮坏心眼的小孩子才不会冲她耍鬼脸,才不会有人阻止她和这个该死的世界解离。 铃铛又撑开了伞,她扫了一眼许家,坚定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起码……在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上,她想做些什么。 上午九点,铃铛来到了村委,她找上了村支书黄月。 “月姐,你知道许安吗?” 询问往往从一个试探开始,铃铛的认识和黄月以为的认识并不一样。 她想问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许安的秉性。 黄月奇怪地看了铃铛一眼,说:“认识啊,许安不是咱们村的吗。” “你和她关系好吗?”铃铛又问。 “还行,那孩子其实不傻,挺聪明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铃铛微微提起的心又落了下去,她听得出这只是黄月的客套话,她只是把许安当成了一个会呼吸会工作的“工具”。 只是她并没有坏心,因为这就是她了解的许安。 “那许安有没有说什么奇怪话?”铃铛追问她。 “奇怪话?”黄月摇头,“她一直挺安静的,在我面前只点头不说话。” 末了,她又添了句,“不过那孩子不说话其实也挺好。” 铃铛:“……” 她一肚子的疑惑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铃铛退而求其次:“月姐,那你知道谁和她走得近吗?” “赵婶啊,我看她俩干完活就坐在一起,赵婶是个大嘴巴,根本闲不住,把她和许安放在一起还挺好,那孩子最起码不孤单了。” 赵婶也和许安一样,在村委打扫卫生,眼下她正在楼道里拖地。 铃铛不认识赵婶,不过按着黄月的指路走,她成功找到了赵婶。 赵婶果然是个大嘴巴,一提起许安就停不下了来。 “你说许安啊,我知道她,村头的小傻子嘛。挺可怜的,我和她干一样的活,我拿一千她拿五百,啧,闹人呐。欸,她最近怎么不来了,我一个人把她的活都干了,这个腰酸背痛啊。” 铃铛打断赵婶,问:“我听月姐说她经常跟您一起,您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奇怪话吗?” “这个嘛,我得想想。”赵婶将拖把搁在一旁,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其实她也不说话,大部分都是我说她听,跟木头人似的。认识她那么久也就听她说过几次话。” 铃铛立刻提起心,她吞咽了下口水,紧张道:“她都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一次是我跟她说了隔壁镇有个人吊死了,她就突然笑了一声,说:‘死亡会带走一切。’。这傻子真怪呀,净说这些没头没脑的吓人话。” 赵婶模仿着许安当时的语气,格外别扭。 铃铛听的有点不适,她想着许安的那句话,“死亡会带走一切。” 所以因为听到了赵婶说的话,她选择了上吊? 她想要带走的是什么? 赵婶继续说:“还有一次,是我老家的一个女人和人吵架没吵过,她气不过,觉得没了面子,就喝了农药。还好发现的早,送到医院洗胃活过来了。这傻子听到了,也笑了一声,说:“真可怜。”。” “除此之外呢?还有吗?”铃铛问。 赵婶慢慢摇头,说:“她跟个木头似的,我说哪哪死了人她才给我一点反应,这傻子不会心里有什么病吧?我看其他的傻子也没一个像她这样的。” 铃铛嘴角的社交笑容滞住,她迅速低下头,说:“也许她就是喜欢安静呢,您平时也在她面前这样说的吗?一直叫她傻子?” “咋了?人都傻了还不兴我说了,别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赵婶不答,反问起铃铛来。 铃铛抬眼,瞧见赵婶面色和善的笑淡了几分,她盯着她,用她拿来看许安的目光盯着她。 她心里将铃铛和许安归为了一类,打听傻子的怪人。 铃铛沉默着和她交换视线。 最后,赵婶扯唇歪笑了下,脸上松垮的皮也跟着颤动,问铃铛:“你和她啥关系,问她干啥?” 铃铛看见她闪动着诡异光芒的眼睛,好奇和轻蔑夹杂其中。 也许她们的对话会成为她的谈资,茶余饭后和村人闲谈的内容。 铃铛压下心底的愤懑,反而朝着赵婶俏皮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我是她的姐姐,我叫许平,您应该听说过我。” 她眼瞧着赵婶眼里的光逐渐消失,恐惧一点点漫上去,心中快意。 铃铛学着许平的样子凉凉一笑,道:“赵婶,我记住你了~,夜里可要记得锁好门,这几天下雨,指不定哪天我就来找你了。” 说完她闪身离开,下楼时听见一声尖锐惊恐的叫喊。 铃铛脚步更快,谁知出了村委的门就撞上一个人。 好像一块石头撞上了胸口,可细究之下,那石头似乎是空心的。 那人没打伞,夏天的雨虽然冷,但温度也不低,铃铛还穿着短袖,可对方却穿着厚外套,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甚至还戴着一个口罩。 她大概很急,所以才没看清铃铛,直扑进铃铛的伞下,又慌张地钻出来,连句话也不说,垂着脑袋有意避开铃铛探究的目光一溜烟儿钻进了小楼里。 铃铛抬伞盯着那人的背影,疑惑一瞬。 那不是玉清吗? 她能出来了? 她来村委干什么? 铃铛想跟上去,可要上去就必须经过正拖地的赵婶,她刚刚装鬼吓住她,再回去不就被拆穿了吗。 她掏出手机给玉清发了个消息,“我看见你进村委了,在外面等你。” 村委对面是村小学,铃铛在这里上了六年学才到镇上去读初中。 现在是暑假,学校里除了看门人外基本上没有人。 大门紧闭,但旁边的小门却对人敞开。 铃铛原本是不想进的,直到她等了许久也不见玉清回复,更看不见有人出来。 正对着校门口的是一棵松树,该有五十年了。松树生了病,半边都呈现枯败的灰。 她无意中看见那片灰上驻着一抹黑。 铃铛心头一颤。 她丰富的想象力再次上线。 那不是简单的黑,恰如许平所说,许安在看着铃铛。 也许那抹黑是一只鬼的底色,许安伶仃坐在焦枯的松枝上,她远远看着铃铛在原地打转,看她想深入了解一个人可得到的却远比上上网搜索一个明星的八卦来得全乎。 许安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黄月口中她安静听话,赵婶口中她古怪吓人,而在铃铛看来,许安并不引人注意。 她总是安静地坐在同一个地方,遥望着自己的背影。 她为什么要看着自己? 铃铛再次停顿。 因为羡慕吗? 羡慕她有正常的生活,可以交到交心的朋友,过得一直很幸福? 还是别的,说不得的感情? 铃铛想不明白,人都死了,她也无从得知。 可她偏偏望着那抹突兀的黑。 近视眼中的世界模糊得不可思议,唯独那抹格格不入的颜色在铃铛眼中愈发清晰。 它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好像不过去铃铛就会后悔。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玉清还是没有给自己回消息。 铃铛咬了咬牙,从小门里进了学校。 直走到那棵松树底下,铃铛才看清楚。 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一只鬼的底色。 是一只乌鸦。 现在,乌鸦高高在上地伫立在松枝上,它垂着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铃铛。 没由来的,铃铛的心擂鼓般颤动起来。 她觉得眼前的乌鸦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不然,它为什么来得那么巧。 “许……安,”铃铛仰起脸望着那只乌鸦,许安的名字犹豫半晌还是说出了口。 “许安,是你吗?” 长久的沉默在后背漫开,铃铛身上好像泡了水,衣摆沉得要坠下去。 乌鸦生来沉默,它什么反应也没给铃铛,甚至一声粗哑的叫声也不曾发出。 那股从心底升起的希望渐渐落了空。 铃铛觉得自己魔怔了,那不过是凑巧出现在附近的乌鸦而已,怎么可能和许安扯上关系呢。 铃铛后撤几步准备离开,将将要转过身体时肩头却忽然被人按住。 “它很喜欢你。” 粗哑老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铃铛吓了一跳。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身后人是谁。 正是学校的看门人,蓉奶奶。 蓉奶奶叫李蓉,无儿无女,年轻时是小学老师,一直住在学校里,退休后刚好碰上上一任看门人去世,她便接下这一要职,已经做了十几年了。 不过蓉奶奶脾气阴沉古怪,当老师时就不受学生喜欢,说实话,铃铛现在还有点怕她。 “奶奶您……认识它?”铃铛想要回身,但蓉奶奶一直按住铃铛的肩膀,腕力很大,她也不能强行挣扎。 蓉奶奶也说了很古怪的话,她说:“它在看你,它一直在看你。” 铃铛想说我知道,那乌鸦现在就在看她,可话在嘴里转了个圈,铃铛马上就意识到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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