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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芙点头，“你想用什么救她？” 铃铛抬了头，她嗫嚅着嘴，看向李芙的眼里满是坚定。 许平的手再度压了上来，她用的力气有些重，铃铛尽力挺直腰背，一字一句：“用我的命。” 话音落地，铃铛便感觉肩膀上的手攥了起来，她抬眸疑惑瞥了眼许平，她亦笑着回望过来，不见半点异常。 反倒是李芙有些错愕，大概是没想到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头丫头能说出这样的话。 命啊死啊这些字眼，是有些假大空的，除了情侣之间发誓许诺，平常很少能用到。 可铃铛却说了出来，而且一点也没给自己留反悔的余地。 要是玉清听到了，姐妹俩该抱头哭做一团了。 “还真是……”李芙低低喃了一句，感叹少年意气。 但她还是要打击铃铛，冷冰冰道：“你自己都没几天可活了，怎么救她？” 铃铛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她垮着肩，呆呆地，没了斗志。 她总是这样，做事三心二意，别人的三两句话就能把她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给击碎。 唯独这次，这次她已经想明白了。 玉清和那些都不一样，她是铃铛心里第三在乎的人，是铃铛怎么也放不下的最后的朋友。 许平刚准备开口安慰几句，就瞧见铃铛腾地站了起来，气势上足。 可紧接着，她又挨着李芙的小腿，跪了下来。 “芙姑姑，你知道怎么救玉清对不对？求你跟我说吧，我愿意拿命来换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不会跟小姑说的，真的……” 铃铛抓着李芙垂在一侧的手有些语无伦次，正如李芙说的那样，自己都没几天可活了，拿什么来救她。 所以她只好去求每一个看起来像的人，盼望她们能发发善心，能救活玉清。 只不过用了些巧儿，刚好眼前人是李芙，又刚好和她小姑李薇有点说不清的暧昧关系。 “地上凉，别跪着了。”许平过来拉铃铛，没用多大力。 她反过来将许平拉了下来，跟着她一起跪着了。 铃铛是真心实意的，又急又觉得自己无能，连眼眶都红了，将哭不哭的可怜样李芙都看在眼里。 可听到李薇的名字，李芙忽然就笑了，半是气的。 她跟李薇都是陈芝麻烂谷子多少年前的事了。 当年都年轻，彼此对未来的规划出现了分歧，李薇是想闯一闯的，她志存高远，觉得自己大有可为；李芙不一样，她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着回家，她妈妈身体不大好，常年喝中药，她就是因为妈妈才学的医。从一开始李芙就没想过跑出去。 所以分开的很不愉快，但还是分开了。 一个留在家里，一个长居南京。 李薇绝情，分开后连联系方式都删了，即使回来遇上也只是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好像她是个陌生人。 她们性格完全不一样，李芙是个很长情的人，心里念着一个人就绝对不会变。 因为铃铛，联系方式加回来了，从一个试探的表情到每天的早晚安，比年轻人还腻歪。 旧情复燃，李芙心里说不出的甜。 可要是铃铛跟她姑说了什么，照李薇那个性子，指不定拉黑删除再也不见又来一套。 她这辈子就认准那个人了，要是再丢掉这次机会又得等多少年。 思及此处，李芙眼里的气生生消了下来。 视线在铃铛身上绕了两圈，李芙抬手掐了掐铃铛的脸颊，颇有些泄愤的意味。 “知道的不多，都告诉你，别跟你小姑说。” 第36章 旧人李娟 到李芙这话，铃铛立刻又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的，也不哭了，期翼地昂头看着李芙保证道：“芙姑姑，你放心吧我绝对不跟小姑说！” “行了，把她拉起来，又不是过年我可没压岁钱给你。”李芙朝着一旁的许平使了个眼色，许平将铃铛半拉了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又坐了回去。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响了一阵又停住，铃铛转头扫了一眼门外，淅淅沥沥的雨也停了，但天还阴着，很快又会落雨。 身旁许平挨着她坐得很近，极致的安静中，铃铛听见许平的呼吸声，清浅又不容忽视。 那个疑问再度袭上心口——许平真的是只鬼吗。 她有温度，会呼吸，还会在阳光底下行走，甚至某些时候她比铃铛这个活人还要鲜活。 铃铛悄咪咪斜了许平一眼，对方温柔浅笑，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她刚刚扯她时居然也顺从跪下。 然而不等她多想，李芙慢悠悠开了口。 “我和我妈十几年不来往了，你知道为啥不？” 往事被一个问话揭开，铃铛摇头，她隐约知道了一点，但并不多。 李芙继续说：“因为我无意中撞破了她的秘密，不，不是她的秘密。” 铃铛不自觉攥紧了手，‘秘密’这两个字让她有些草木皆兵了。 身旁的许平递了只手过来，温热的，一下子就把铃铛攥紧的手掰开反握住。 铃铛听得入神，精神力也集中，没太在意。 “是三个人的秘密，铃铛，”李芙看过来，眼底浮出一点鬼魅的笑，“你奶奶也在里头。我妈、你奶奶，还有刚没的绣云婶，她们一起守着一个秘密。” 铃铛知道那秘密是什么了，是许平许安落水之谜。 上次去村长奶奶家时，铃铛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几个小孩没看住，现在想起来，村长奶奶未必说的就是真话。 她和阳奶奶还有绣云奶奶都是很多年的老闺蜜，也许是在帮着阳奶奶隐瞒，毕竟比起许家和当时才两岁的两个孩子，阳奶奶跟她更亲。 又或许她试图阻止，但怎么坳得过阳奶奶呢，她总不能把自己的闺蜜送去蹲大牢，所以事后只是草草掩埋了尸体，一点点扫除人为的痕迹。 放到《走进科学》可以说上两三集的怪事，只是人心做的局。 铃铛心情稍沉，没打断李芙。 “还有一个人也参与了，不过我没见过，她死在了我不记事的年岁里。”李芙轻轻感叹着，继续道：“你知道我妈柜子里那本老相册么，里头有一张四个人的合照，这些保守秘密的人都在上面。” 铃铛前不久还看过那本相册，老人家有收集相片的爱好，不管是不是认识的都收录在里头。 至于那张合照，铃铛也见过的，那个不认识的女人，从轮廓来看有几分熟悉，应该就是李芙说的那个死掉的了。 “见过照片，那个人……”铃铛有些犹豫，照李芙所说四个人参与了那件事，可那女人起码得死了有三十几年，怎么参与十几年前的事？ “李萍的妈妈，玉清的姥姥，论起辈分来你得叫一声奶奶，你奶奶的本事也都是她教的。”李芙微笑着说起了那个人的身份。 铃铛几乎是一瞬间就屏住了呼吸，她见过的，那个人，那个早已死去的奶奶，铃铛见过。 就在医院，黄昏的医院半黑的走廊里，那个带着锁链穿过去的女人，她有着一张和玉清极其相似的脸。 铃铛该想到的，护士说的那个故事，死去的母亲和……活过来的孩子，死掉一个换另一个活下去，不就是那法子吗。 所以阳奶奶从她那里学了换命的法子，十几年后她将这法子用在了铃铛身上，所以铃铛活了过来，许平死去。 所以李芙说她是第四个守密的人，她至今……还留在医院里！ 铃铛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门槛，她能看见她，是不是说明她可以从她那里知道换命的法子？ “我妈和绣云婶子在屋里说话，刚好就让我听见了。当年水塘里淹死小孩的事都说是鬼带走的，我偏不信，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清，最后问了绣云婶子，她是捞人的，支支吾吾好几次也不肯说，我觉得有线索，又去找过一次，没进门就听见我妈的声音。” 当时才工作的医生立刻停了敲门的手，她趴在窗上，看见里面两条影子，张牙舞爪的拓在墙上，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李芙听见绣云婶子绷紧的声音，焦急又紧张：“知春姐，芙丫头老来问我，你是不是在她面前说漏嘴了？” 她妈沉吟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半晌才安慰似地说：“不能，我嘴紧得很，你就敷衍几句过去就行，她新鲜劲过去就没事了。” 两人一阵沉默，李芙耐心等了等，才又听见绣云婶子的声音，沁着恐惧：“知春姐，我做了好几天噩梦了，你说那孩子不会找过来吧，还有她爹妈，我梦里老梦见她爹妈一身血来敲我家的门，不会出事吧？” “别瞎想，她就算来找也不能找咱们，她该去找阳梅！”是她妈的声音，有股莫名的冷漠。 “我知道……我知道。”绣云婶子惴惴不安，她压低了声音拉着她妈的手，说：“另一个还活着呢，阳梅不是说两个都得死才能换铃铛活吗，现在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当年娟儿不就是用她自己换的萍儿吗，一个也行……一个也行。”这话不知道是安慰她自己还是安慰担惊受怕的绣云。 李芙站在外面，浑身突然就冷下来了。 那是出事的第三天，另一个孩子还在卫生院躺着，她的同事守在那儿，李芙第二天一早要去交班。 卫生院的同事都希望那孩子能活下去，可在这里，妈妈和婶子却想让那孩子跟着一起死。 当时是晚上七八点，天黑透了，李芙趴在窗户外只觉得背后都是冷汗。 这怎么可能呢，她妈妈和绣云婶子一起帮着阳婶子杀了那个孩子，甚至事后还瞒得死死的。 李芙的世界观从那刻起一寸寸崩裂，她实在难以想象待人一向公正友善的母亲会双手占满鲜血，而受害者还是个孩子。 回到家后，她质问母亲，得来的是更严厉的指责，母亲的眼泪和怒火混杂到一起，连同她都没察觉到的恐惧，以李芙为什么偷听为由，细数过往她的罪责，最后一同发泄给无辜的女儿。 于是顺理成章母女决裂，李芙搬进了卫生院，从此再也不过问母亲的事。 可再往前几年，她为了母亲放弃了爱情。 某种程度上，她和李薇一样绝情。 语罢，李芙眯着眼睛笑了笑。 时至今日，她心里其实已经没有当年那种愤怒填满胸腔的感觉了，岁月会抚平一切尖刺，只余心底一片柔软。 她早已忘了当年决裂时妈妈说的那些恶语，过不去的只是良心上的一道坎。 毕竟是妈妈啊。 要是真算起来，李芙也是帮凶，她帮着妈妈和婶子隐瞒了十几年。 因为妈妈，她对活下来的许安愧疚不已，所以将她看作是亲手女儿一样对待，哪怕是她的无理要求，她也一并答应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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