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活了不小年纪,不知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吗?虽然传话之人未必有意欺骗,但口口相传之事难免会有偏差。” “这——”化羽自然是相信百事通的,因为这件事上他没有理由说谎,但面对逸一的质问却又无力反驳。 谁知逸一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事关司剑,还是宁可信其有。你早该说出来的。” “你当真这样想?” “想有屁用?” 化羽一愣,俊逸儒雅的医仙方才是爆了粗口? “得有行动!”逸一紧跟着说道,“你家仙师虽然不喜结交仙友,却也少事不争,在仙界不该结怨。不管怎样,如果真有其事,便不能放过居心叵测之辈!” 看逸一那义愤填膺的表情,化羽忍不住乐了。 “你乐什么?” “没什么。认识仙上许久,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么狼狈的样子?行了,你想笑就笑吧。所以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小子日后行事也都掂量清楚了,天意不只会弄人,还会记下你走过的所有轨迹,到时候一一清算,谁也逃不掉!” “仙上总是睿智而且深刻。那么,您接下来打算如何?需不需要晚辈帮忙?” “嘿,你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敢不敢,我是真心想帮仙上分忧。” “那我真得给你搬把梯子喽?”玩笑过后,逸一长叹一口气,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说着转过身去。 “仙上,求仙不是讲求心诚则灵吗?”说完这句话,化羽躬身施礼,然后退出知风。 心诚则灵,逸一自顾自地笑了,自己的确应该拿出诚意,让司剑和君书玉看到他的真心,求得她们的谅解。 日出时分,逸一来到见梅忘雪轻叩门扉。一阵寒气骤然从屋舍内蹿出,要不是逸一小碎步倒腾得快,那透着青光的寒冰顺着地面霎时就能漫过他的脚踝。 隔日再来,头顶上鸡蛋大的冰雹一筐一筐往下倒,逸一撑起衣袖接着,稍一不留神没接稳,额头上就是一个包。 再有那小尖刀一般的东北风,一刀一刀往肉上戳。为什么,为什么用的还是钝刀? 相比之下,司剑还是心软的。 桃坞外,逸一一身素衣躬身于门外,吃着闭门羹。他日复一日地来,时常站到月上中天,无论骄阳灼热、萧瑟风起还是大雨倾盆,那恭顺谦卑的模样可比化羽当时诚恳多了。 瞧那湿哒哒的头发贴在脸上,湿透的衣衫裹在一起,什么俊逸飘然还不是汤锅里捞起的海带一般? 化羽看着都于心不忍,于是悄么声溜到窗棂前,“师尊,医仙走了。放我进去行吗?” 里面传来司剑冷冷的声音,“有事就在那里说。” “那什么,我的幻术还修不修啊?” 司剑心里一“咯噔”,回道:“自己的课业自己上心!” 听这话音化羽便知她对逸一的气性其实也快过去了,于是故意道:“那我就去竹林雅舍了?” 那还是化羽第一次走进逸一那座半球状的屋舍。自打秦丰一事之后,逸一便不再让外人入内,之后的徒弟包括百孤子都未能住进过雅舍。他肯为化羽开门其实已经说明他愿意为这个后生打开心门了。 化羽看着那些雅致的陈设,风格甚至雕刻的花纹都非常统一。那些花纹,他曾在无名居的密室中见过,医仙的喜好还真是专一。 “仙上,无名居的密室——”化羽忍不住又“蹬鼻子上脸”起来。 此时,逸一正坐在一旁拧着衣襟。他仿佛已经习惯了化羽好奇心上来不问个清楚决不罢休的性子,不急不忙地听他把话讲完。 “既是您建的,事后毁了便是,干嘛便宜了虚禹,还给自己留下个把柄?” “你说的没错,我是没事找事。”逸一一边低头忙活自己的一边应声道,“不过,说起机关阵法,七大仙境数幻虚最重此道,而整个幻虚当数司剑最为精通。我当年就是受她影响才对此类术法感兴趣的。 没办法,想学还好面子,只有偷师。我就偷偷学,私底下钻研,五梅峰上的密室就是我一点点摸索一步步精进的成果。 后来,我不仅精通此道,还能和司剑切磋,并且成为屈指可数的几个终试考官之一,却始终舍不得那座自己亲手打造的密室。光那些千年寒冰,我不知费了多大力气,耗费多久时间才弄到的晶种,完全是靠我一己仙力养出的一屋冰凌,真的是下不了手。 况且,我造的密室想要彻底‘毁尸灭迹’也不是件容易事,你也见识了,可不是一把火就能解决的。所以,就那么放着了。 后来遇到虚禹,就顺水人情。不妨再跟你多说一句,我还特意教了他司剑最新改良的阵法,让他改造密室,目的嘛,其实他没说错,就是为了抹去我的痕迹。” 逸一说完轻轻笑了下,那个角度化羽是看不到他表情的,只是听他讲了这么多有些意外。 这些日子,逸一的确变了很多,变得让他感到陌生,却不自觉地比以往想要亲近。 即便这段时间他对逸一话里话外总会刻意的夹枪带棒,悄悄捅软刀子,心底里却不气他,也无厌烦,反而有点能够体谅。 化羽也说不清楚这种微妙的心态,总之,此时此刻他与逸一同处下并无不自在。 雨说停就停,太阳很快就出来了。 “我去晒衣服。”逸一提起湿衣衫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化羽的调侃声:“这仙境的气候怎么也跟凡间一样?” 逸一脚下不停,回道:“下界仙境需四时有序,天象如常,是写在仙规律例里的。仙家嘛,不过是凡人想象得格外高深莫测罢了。等你成仙以后体会多着呢!” 化羽笑笑,看着满架子的医书和条案上厚厚的文稿,除了草药味就只有墨香。 门开时一阵风窜入,翻乱了条案上的文稿。化羽便顺手规整一下,眼睛一扫几行俊雅的笔迹不期闯入眼帘。然而真正让他感兴趣的还是上面的内容。 “灵元不灭,肉身重塑,寄而将养,宛若再生……” 那不是自己复活夭蕊的法子吗?化羽继续看下去,果然不错,只是这一份叙述得要详尽许多,不像莺歌教给自己的只是些概要。也是,那本《修元经》上大半都是逸一的笔记,他是医仙对这些另类医道感兴趣也是自然。 化羽忍不住又往下面翻看了一页,这一下可把他惊到了。这一份好巧不巧正是记述宿体剥离术的。正文之外逸一还备注了实施此术的切实感受。从墨迹颜色上看这些感受是后加的,应该就是那次之后。 化羽的心被狠狠地抓了一把。当时他对逸一满怀感激,谢他救了新蕊,还“谢”他为自己主婚,可原来剥离术不假,但自己和新蕊…… 化羽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仙家不得虚妄言词,他却当着司剑的面撒谎,医仙口中究竟还有没有实话? 那日撞破他和虚禹,化羽更多的只是震惊,但此时一股怒火猛然从胸中烧起,霎时间已经直冲发冠。 太阳出来让逸一原本低落的心情有了些许好转。 化羽这家伙有点意思,他心里想着,过去对这小子所有的好和不好都只源自司剑,现在抛开以往这些重新审视,他的确和自己教过的所有徒弟都不一样,身上好像有一股子劲儿,说不上来,仿若对天地间的一切都无所畏惧。 逸一自顾自地想着不觉挑了下嘴角,抖抖衣袖转身往回走,距离门前还有十几步的距离,门突然被一股强劲的灵力冲开,紧跟着一道绿光直冲自己而来。 逸一下意识向后飞身避让,化羽手中握剑紧追不放,离幻的剑气果然凌厉! “化羽,你干什么?”逸一一边躲闪一边叱问。 “你心里明白!” “我明白什么啊?” “为仙不尊,满口谎言。你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 此时,逸一的确一头雾水。这些天虽然化羽时常暗戳戳地拿话挤兑自己,但也不至于此啊。 “化羽,你现在的行为可是以下犯上,是要被治罪的!” 气头上,化羽哪里听这些,只回道:“磨蹭什么,还不出招!” 逸一心里话,你小子还真以为我是医仙不善打架?小子,我要是动真格的还能有你撒野的份? 但他转念一想,这家伙不管因何发疯,总归跟之前自己犯的错事脱不了干系。现在,司剑对自己闭门不见,不如趁此机会逼她开门。到时候,连同这小子的事一并说清楚也好。 想到这里,逸一仙袖一甩,一边招架一边向竹林外退去。 化羽当真没有逸一的心眼多,加上气头上满眼只想出气便没注意到对方的行动轨迹,一直紧追不放。 二人在竹林上空纠缠了几下,然后一路你追我赶便到了桃林。 雨后桃林落红一地。离幻剑气横扫,掀起漫天花雨。逸一那纯白衣袂于花雨中穿行,一个回眸如云鹤回首,仙界最飘逸的上仙果然不虚。 然而,下一个瞬间美好的画面便破灭了。 “司剑!你家徒弟造反了!”逸一冲着桃坞嚷道。 果然,桃坞的门开了。司剑飞身而出,逸一顺势窜到了她身后。 司剑瞥了逸一一眼,猜想这是他们俩为了引自己开门故意唱的双簧。但一抬眼,看到化羽匆忙收住的剑气和那满脸满眼的怒火,方知这不是玩笑,于是低沉道: “化羽,怎么回事?” ----
第120章 不能原谅 与司剑四目相望,化羽愈发感到意难平。 他一指逸一,言道:“他满口虚情假意,实则谎话连篇,把我们都骗了!” 引出司剑逸一觉得自己的计谋得逞,便有了底气,于是回道:“化羽,话可不能乱说,究竟为何当着你家仙师正好说个清楚。” 化羽喘着气在司剑探寻的目光下方将离幻收入灵脉,然后说道: “还记得当年在北境,医仙曾为我施宿体剥离术。当时,医仙做主,我与新蕊在仙洞内完婚。直到刚刚我才知道,什么唯有血脉相通方能救命不过是医仙编造的一派谎言!” 化羽一提到北境逸一就懂了,那件事他几乎已经抛诸脑后,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被翻了旧账。 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事到临头不能不认,何况司剑正看着自己,那眼神他不敢接。 “化羽,这件事容后我慢慢向你解释。但请相信,我绝对没有恶意。” “欺骗就是欺骗,你还要如何粉饰自己的谎言?” “化羽,你往好处想,至少成就了一段佳缘。”逸一平素何等伶牙俐齿,经历了这几日突然觉得舌头笨拙了,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想抽自己。 果然,化羽听罢冷冷地讥讽道:“医仙这是当自己是月老吗?你可知道,如果不是你乱牵红线,新蕊可能就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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