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祭司大人,大人的大恩奴下铭记,若能报答定不计代价。” 这一出把化羽搞懵了,自己不过是让他们责备侍从时不要太过严苛,怎就成天大的恩德了?于是回道: “举手之劳无需报答,日后做事多些小心。”说罢抬脚就要走。那女子竟大胆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摆。 化羽更是一愣,这才低头仔细看了眼那女子,见她的穿着并非石头城里的普通侍从而是低等的奴役,难怪她方自称奴下。化羽正诧异,那女子却冲着他抬起了头。四目相对,化羽大吃一惊。 他蹲下身,抬手撩开她额前的头发,露出那张满是伤痕和淤青的脸,一双明眸满含热泪地望着他,竟让他心头一颤。 时光闪回十八岁那年,群山之巅,风动落英,梨蕊似雪,那如仙子般的姐姐一舞惊鸿,也惊艳了少年青涩双眸。在她身边,站着两位一样姿容绝伦的姑娘,一个娇俏可人,每个眼神都透着机灵古怪;一个娴静端庄,举手投足皆如清风徐徐。 可叹,梨花不耐早春寒,斯人已随清风去…… 化羽惊讶地瞪大双眼盯着面前这张似是故人的脸,从她那情绪饱满的眼神中可以确认她认得自己。 “可颂?” 她的眼泪顷刻间断了线,紧咬着嘴唇使劲点着头。 “你——”化羽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弄得这般模样。然而,即便背后没有长眼,也能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目光,于是改口道: “你——跟我走!” 化羽将可颂暂时安置后便先行离去。门响了,可颂以为是化羽,迎上前却是照顾她梳洗的侍婢,她顺从地任侍婢“摆布”,内心满是紧张和不安。 此时,化羽正如常向九哥哥述职,最后还提出了一个新的主张。 “你说让魔族和志怪一族通婚?”九哥哥对这个提议既意外又颇感兴趣。 “不仅允许通婚,还要不再限制志怪族人的生活区域,使其可以和魔族真正融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九哥哥笑了,“志怪族人虽然天赋異稟,终归还是凡人。爹爹当年怜惜他们在凡间受到迫害才允他们在魔界立足。划定区域也是考虑到凡魔差异,不想各自受到侵扰产生不必要的摩擦,千年以来一直如此从未有过争端,你却要颠覆这个制度?为什么?” “当年,前辈既对苍生心怀悲悯,又肩负魔族兴衰重任,定此两全法也是用心良苦,让人心生敬佩。只是,今时已不同往日。 魔界经历重创正值百废待兴。这并不只是魔族一族的责任,同样也该是志怪族人应该担负的。既然千年以来,两族都能和平相处,从无争端,说明两族并无根本的利益冲突,反而是一荣俱荣的存在。 而且,如今这代志怪族人都是在魔界诞生长大的,魔界与他们而言早就是家园。而守卫家园,建设家园本就应当是他们的责任,如今之事应当团结一心,如果再分得那么清楚,反而是自己生分了自己人。 我在北地游历多年,也在志怪族人建设的□□活过,对他们也算有一定的了解。当年志怪一族被凡人排挤不得安身之地,后又被奴役,无非是当权者看重他们不同一般凡人的特异能力,多让他们从事繁重劳作。当年是被逼迫被驱使,而今是为自己生活的家园尽力,正是他们身上的超凡能力得以施展的时候,为什么要拒绝这天然的帮手呢? 我的血统半人半妖,又出自仙门,尚能就任祭司,得到大家的认可,说明魔族的包容度很高,对我尚能如此,何况是在这片土地上共生共息了千年的邻里呢? 另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你不是一直为魔族人口不见增长烦忧吗?魔族虽然寿命悠长,但孕育每一个新的生命却是耗费颇多。一场战事造成的亏空弥补起来便非常艰难。志怪族实为凡人,他们繁育后代的方式和凡人无二,两族通婚或能提高新生命的孕育速度,你想要的人丁兴旺也或很快就能实现。” 化羽一番陈述九哥哥未插半言,待他说完这些才回道: “你说的这些理由确实很有吸引力,让我不得不愿意考虑这个提议。可是,你只说服我可不行,还需在廷议上说服各位长老,甚至在民意征询中得到多数支持才可行。还有,你要知道即便两族可以在同一区域和谐相处,但涉及血统问题他们的态度却未必如你所想。” 都说九哥哥独断专行,但在涉及民生事务还是相当顾及百姓感受。化羽微微一笑,点头表示理解。公事谈完,九哥哥原本还想聊些别的,化羽却急着告辞,九哥哥虽然笑着应允,却深感今日他的行为一反常态。 可颂坐在空旷的房间里等待化羽,她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喘息,甚至稍微调整一下发麻的腿部姿势都显得谨小慎微。 外面外传来有力的脚步声,随着门开的声音,可颂赶忙起身,脚下一麻身子向前歪去。化羽抢步上前,一把将她扶住。 可颂慌张地看着那张英气逼人的脸,这还是当年那个不名一文的少年吗,怎么那时没有发现他这张脸生得竟如此好看? 可颂还在出神,化羽已经扶她坐稳。眼前的可颂梳妆整齐,与方才见面时的狼狈模样判若两人,比起记忆中显得成熟了不少,却依然美得温婉大方。 “可颂,”他连声音都那么好听,“现在可以告诉我,当年离开四羽阁后发生了什么,你又为何会到魔界,会出现在这里?” 可颂唇未启,眼泪先“吧嗒吧嗒”往下掉,看得化羽一阵心里难受。于是,她顶着这张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面庞,边抽泣边断断续续讲起久远的事来。 可颂上来就让化羽先吃一惊,当年密室中写有《修元经》的那些纸伞就是被她拿走的,准确地说是被和她一起的人拿走的。 原来,四羽阁大乱的时候,山子抱着侥幸心理去往此前化羽被关的密室查看,竟真的发现了半本《修元经》的踪迹,他于是和可颂一起带走那些纸伞。恰逢,无名居一场大火,他们便趁乱逃下了山。 对此,可颂给出的解释是,他们拿走《修元经》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去找寻鹤舞。当时,鹤舞因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自行避世打算悄然了却残生。但可颂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姐妹情深,便不忍看她凄惨结局,于是与山子商量找到鹤舞,或许能借《修元经》帮她“重获新生”。 在化羽的印象中山子是虚禹身边的帮手,虚禹做过的恶事都少不了他或多或少的插手,自然全是厌恶之情。 但可颂却说,山子虽然帮着虚禹做过许多错事,归根结底是他的愚忠。而他看着鹤舞长大,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疼爱,况且鹤舞的母亲曾于他有恩,反倒是他心中有愧。如此种种便让他下定决心要救鹤舞。 不论这份说辞是真是假又能否经得住推敲,可颂提到鹤舞便戳到了化羽曾经的意难平。虽然无关情爱,但鹤舞对化羽而言曾是一把开启少年心扉的钥匙,是他怜惜过,心疼过,为之不平过,愤怒过的人。 “你们找到她了?” “嗯!”可颂认真地点着头。 ----
第205章 婢女可颂 “那她——”化羽其实已经可以预判到结局,却还是心怀侥幸地问道。 “小姐一直觉得自己的不幸都怨她亲生爹娘对《修元经》过分的执着,所以满心抵触不愿修习。我和山叔想尽法子,哄着骗着总算‘得逞’。” 说到这里,可颂猛然想起什么,忙解释道:“我们可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所有都是循规行事。” 化羽自己也习过,自然知道可颂所说站得住脚,便没有打断,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起初,修习的确减缓了小姐衰老的速度。但,小姐的身子亏空已久,根本承受不了后面的功法。可是,修习停止以后,她的身子就每况愈下,最后,最后——” 可颂说着再次“嘤嘤”地哭起来,哭声悲切让化羽心中一片荒泽。 可颂告诉化羽,鹤舞走的那天漫天飞雪,好像是雪夫人来接她了。面对死亡,她很平静,说那是迟来的宿命,她不惧。 “是不惧,不是不悔……”化羽不禁喃喃道。 可颂不明其意,痴痴地看着他。 化羽叹口气,“说说你吧。你是怎么来的魔界?” “我自小在四羽阁长大,本就有些修为,加上《修元经》,”可颂的声音明显放低,说得非常小心, “于是,我和山叔就被当成了怪类,和志怪族人一同被驱逐,后又被官府追捕,阴差阳错就来到了魔界。起初,我们和其他志怪族人一样划地而居,可是由于我们容貌变化缓慢,被他们当成了幽兰族,就是志怪族中一个特殊氏族——” “我知道。” 可颂不会知道,化羽不仅对幽兰族十分了解,他的身上甚至存有这个神奇氏族的血。 “我和山叔只好逃了出来。可魔界是魔族地盘,离开划定的界限安全就无法再受保障。我们被魔族的一位权贵抓到,他就是屠暝。大概是出于好奇,屠暝并没有苛待我们,反而安排了差事。于是,我成了他的侍婢。一直到屠暝叛乱被杀,府中侍从全部充作奴役。” 化羽看着她,缓了缓才问:“那你方才是?” 可颂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在化羽面前绝对无处遁形,与其扭捏造作不如据实以告,于是大着胆子回道: “我是故意的!他们痛恨屠暝反叛将魔界引入灾祸,连带对我们这些罚没的奴役也厌恶至极,不但安排繁重的劳作,平日里还非打即骂。” 可颂说着,故意露出手臂上的伤痕。其实,她大可不必,她的身上有多少伤,方才帮她梳洗的侍婢早已回禀化羽。 “我偶然听他们提起祭司大人的事,猜想会不会是你,便想方设法讨了今日的差事,然后故意引起你的注意。我盼望他们口中的祭司大人就是你,而你还能记得我,还能念着往日的那些许情分,拉我一把。” “你就没想过,万一猜错了,只是同名。再或者,我根本不记得你,也压根不想多此一举。” “那——”可颂紧咬嘴唇,“大不了被他们打死,也好过这般苟延残喘。” 可颂的决绝让人心疼,化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问道: “你想我如何帮你?” “求大人赦免我的奴籍身份,还我自由!” “只有魔尊才可以签署赦免令。你说的苛待一事我会调查,也会找机会向尊上陈情,但最终的定夺还要看尊上的意思。” 在魔界生活这么久,这点规矩可颂怎能不知?她故意先提出这个请求实则为了后面的要求铺垫。 “那——可以让我离开那个地方吗?我不能回去,不敢回去,他们要是知道我刚告了状,恐怕我过不了今晚。求你了,我真的真的熬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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