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云拓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刚从王上那里领了新的公干,的确有些繁忙。” 这本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回答,但云慎行却听出了那语气中的特别。他眉头一蹙,追问道:“哦,什么公干?” 云拓突然转过身,一双星目炯炯地盯着云慎行,“王上说,昨夜她在宫墙外被我的人当做在逃盗匪误伤了。令我整肃都卫!” 云慎行眉梢微挑,轻言道:“哦?王上开罪于你了?” “王上不悦。” 见云慎行并无其他反应,他突然问道:“父亲,你难道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云慎行的脸上一瞬间有些不大自在,但依然保持着风度,只是言语有些迟疑:“王上的伤……” 云拓紧跟一句:“王上虽然不喜政务,但王宫内外安防向来不归都卫属负责,这一点她怎会混淆?” 云慎行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低声道:“王上还跟你说了什么?” “父亲以为王上该跟我说些什么?难道要她说她知道昨夜射伤她的是父亲掌管的内卫?” “云拓!”云慎行下意识左右看了几眼。 云拓却面露鄙夷道:“夜王宫上下不都是父亲的人,还需如此谨慎?” 被儿子的语气所激,云慎行气道:“何止夜王宫,你也太小看你父亲的能量了!” 云拓轻轻笑了下,“你不是问我为何不回家吗?这些年看着父亲权势日盛,儿子不免心生畏惧,故而不敢回家。” “荒谬!” “经历昨夜之事,儿子终于敢鼓起勇气问父亲一句,父亲已经是北境首屈一指的权臣贵胄,为何不能知足?” “知足?那是胸无大志者的托词。”云慎行愤怒却克制,“你以为你年纪轻轻凭什么坐到今天的位置?没有云氏的声名你父的权势,你什么都不是,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妄言?” “怎么,你还想告诉我你想取代夜王也是为我谋划?” “你是我云氏唯一的血脉,你说呢?” 既然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云慎行倒不想躲躲闪闪了。 “可是,我不想做什么北境世子,更不想当乱臣贼子!” ----
第82章 小爵爷安 “胡言乱语!你就是这样诋毁你父亲的吗?”云慎行气得面色发青。 云拓却来了劲,“夜逻国初建便立鬼氏为王,而今不过两代。况,当今北境夜王乃央北皇帝陛下亲封,父亲若起不臣之心便是谋逆!” “混账!”云慎行扬起的巴掌到了耳边却没有落下,而是凑近云拓压着怒火低声道: “鬼氏为王我自当忠心不二。可如今王座上的女人,她压根就不是鬼氏一族的血脉。” 云拓一惊,他没想到父亲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父亲,据我所知,当年可是曾祖父将当今王上扶上王位的。” “那是形势所迫,我的祖父,你的曾祖父顾全大局的权宜之计。先王一生未曾婚娶,故而没有后嗣。曾立其兄长威远将军的独子为世子,不料世子早夭。 先王弥留之际,夜逻都内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稍有不慎城内就会大乱。在那种局势下,祖父为了□□局面才不得已拥立威远将军生前与外室所生的女儿为新王,就是当今王上。不过,这个私生女从来没有被先王和威远将军公开承认过。” 云拓侧目看着父亲,他的表情无比坚定,对自己所说的话笃定无疑。 就听他继续道:“众所周知,我们志怪一族每一个姓氏都有其血脉相承的天赋,而鬼氏一族的天赋便是能够驱策百兽。曾经几次大战,先王和威远将军就是凭借这一天赋帮助我军克敌制胜的。 反观当今王上,她根本不具备这一天赋,别说百兽,她就连自己的小玩意儿都摆弄不了。所以,她根本不是威远将军的骨血,这个王位本不该是她的。” 听着父亲言之凿凿,云拓却着实无法苟同,他看着云慎行淡然回道:“不该是她的就该是父亲的吗?私欲便是私欲,何必为其勉强找一个借口,反而让人轻视!” 听了此话云慎行本该暴怒,但他却冷冷一笑,“什么借口不借口。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儿子,你与云氏同命运,共兴亡。别以为那个女人是真的器重你,他用你不过是因为你姓云!” 说着他拍了拍云拓的肩膀,“想清楚了就给我回家!”说罢扬长而去。 云拓站在原地,两只拳头紧紧捏在一起,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面对他的家族,有时候他真情愿自己不是父亲的儿子。 化羽躺在黑漆漆的地牢里迷迷糊糊居然睡了个回笼觉,还做起了梦。 梦中,白雪皑皑的山崖之上,他驻足远眺。结了冰的湖面上,一席红裙正在划着冰步翩翩起舞,宛若冰面燃起的一团跳动的火焰。那是他护送荼蘼公主北上和亲的途中,怎么回到了那个时候? 身后传来呼吸声,是荼蘼来寻自己了,怎么又追过来了,为何在梦里她还是不能放过自己?化羽回过头,站在身后的却不是荼蘼。那一身白衣飘摇,脸上微微含笑地说道: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是你?”化羽惊讶道。 “还是这么没规矩,又不尊辈分了?” “小——小师叔!” “你叫我什么?”对面的人笑了,红唇皓齿,“我是你父亲的女人,你该叫我什么?” “你——”化羽愕然,不知所措。 “我什么?我来是想问问你,”对面的人步步紧逼,“你的父亲为你获罪,这些年你过得可安心?你有没有想过救他出苦海?你没有!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小混蛋!” 说话间,化羽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利刃冲着他的脖颈横切下来。 化羽猛然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大口喘着气。 怎么会梦到她,还是噩梦?他还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相遇时的兵戎相见,她凌厉的身手对自己毫不留情。莫非,这百年来她心中一直如此记恨着自己,倘若相见,她真的会如梦境中那般将绝迹横于自己颈上吗? 化羽正在心神不定之时,突然黑暗中划出一道亮光,紧接着石壁上的火炬被点燃,四周一下子亮堂起来。 只见一个瘦小的女孩来到他面前,将手中的食盒放下。那女孩身材娇小,梳着一对团子头,看模样顶多十五六岁。 她一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些奶声,软软糯糯地说道:“王上命我给你送些水和糕点。”说着拿出一个水壶和一碟糕点,双手举着送到化羽面前。 女孩的眼神天真无邪,但化羽却多了个心眼,只回了句:“不用。” “爷,您就吃点吧。不然,王上是要怪罪奴家的。”女孩可怜巴巴地看着化羽,两只手依然举着,显然都快端不住了。 化羽一把接过水壶和盘子往身后一放,“放这儿吧。一会儿饿了,我会吃的。” “那你一定记得吃!” “吃?”化羽心里道,我是不想难为你个小姑娘。可我信不过你那王,她给的东西我可不敢吃!表面上却点头应着:“好。” 女孩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可能是她身材过于娇小,显得衣服偏大的缘故,一个不留神便踩在了裙摆上,整个人站立不稳一下子就扑在了化羽身上。 那一刻,化羽耳根子一酥,女孩甜糯的呼吸瞬间穿过他的耳鼓。他赶紧将女孩扶正。 女孩满脸涨红,眼睛都没敢多抬一下,忙收拾齐毕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站起身。接着火光就灭了,女孩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化羽这才晃过神,那姑娘方才从哪里进来的?难道这里还有密道?他于是抹黑在石壁上寻找起来。谁知,还没等他摸索出个名堂,头顶的暗门竟然被打开了,同时一架索梯被丢了下来。 化羽可不想再显露能耐,他老老实实地攀着索梯爬了上去,一抬头,王座之上,那位冰雕一般的女王正端坐着,怀里抱着她的狐狸。 化羽看着高高在上的夜王,不动不语。 只见夜王轻轻抚着小狐狸的脊背,用那依旧高冷的语调说道:“本王方才想过,似乎是有些心急了。没把话说清楚就让你做决定,你想不通,确情有可原。” 看来这女人的傲慢是骨子里长出来的。就连承认一句自己错了都如此牵强。化羽心里暗想却依旧不言语,就等对方还能说出些什么。 果然,夜王继续道:“苍奈,本王许你高官厚禄是因为欣赏你,给厚望予你。你年少聪慧,又有一腔热血,不该颓靡于市井,虚度了大好年华。本王坐拥北境万里疆域,麾下战骑数万,跟着本王虽说眼下只是护卫之职,级别待遇却等同于御领千骑的将军。” 将军我早就当过了,别说千骑,万骑我也指挥过。化羽心想着,止不住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夜王却似没有觉察,继续自说自话道:“给本王当贴身护卫,那就是本王最贴心的人,日后的前程还需明言吗?中原、南国虽然风光秀美,物产富饶,却也人才济济,在那些地方想要出人头地何其不易?与其做一届小民浑浑度日,不如抓住眼前的机会,可就是一步登天啊!” 化羽实在忍不住不笑,心里话:天我也上过,何须你给我这‘登天’的机会?还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辈!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王上要选贴身护卫,难道就不调查家世背景,人品才干?小的何德何能,怎么能入了王上法眼?” 夜王轻轻扬起下巴,“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本王用人从不看家世背景,比起那些高门世家的子弟,除了投胎的本事,其余你可样样比他们强。所以,相信自己,不要妄自菲薄。” “可是,你就不怕我人品不佳,留在身边终成祸患?” 夜王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回道:“本王难道连这点识人之能都没有吗?” “算你还有这点本事!”化羽心里嘀咕道。 却听夜王又说:“再说,据云拓所报,你虽整日无所事事,却热心助人,似有一颗侠义之心。你这样初心纯善,加之本王日后的循循善诱,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栋梁之才。” 你还真会给自己描金画彩。化羽同时又想,原来那个小将军后来还调查过自己。早知如此就该早点撤离。不过眼下嘛,这女王也说得够多了,此时答应她便不显突兀。只要让她相信自己是真心顺服,稍后找机会离开还不简单? 想到这里,化羽理了理衣衫,拱手恭敬道:“小人蒙王上如此厚爱不胜感激,小人不才愿为王上鞍前马后效——效犬马之劳!” 夜王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我不要你效什么犬马之劳,只要你忠心于我,且只忠于我!” “小人——哦不,卑职得令!” 夜王终于笑出声来,化羽这才觉得她还不如不笑,冷若冰雕也比这般鬼魅的笑声容易让人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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