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羿刚才,的确手抖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可能,可能是,太过心疼的缘故吧。 被踹了一脚的衡羿,小心地爬过去哄她道:“花大娘,我好久没弄了,手有点生,你就让我再试一次吧。这次,我肯定给你安好。” 花祝年哭得泣不成声,又是愤怒又是委屈,从胸腔中吼出了一个“滚”字。 衡羿的耳朵被震得生疼。 他不忍心她再这样哭下去,强行掰过她的胳膊,又按了一下。 这次花祝年直接嚷了出来 因为,他又没正过。 她疼得满头虚汗,连踹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后生,你是故意来折磨我的吧!因为我差点让绒绒上了你,你心怀怨恨,所以才这样报复我。” 衡羿连忙解释:“不不不,花大娘,那件事,我从没怪过你。真的,我理解你。我、我只是,唉……” 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 两次正骨都没正好,偏生让她挨了两遭罪。 “我带你去村医那里吧。” 衡羿愧疚得要死,说着就要上前抱她,又被花祝年踹了一脚。 “你要死啊?昨晚你贺大叔是睡着了,没看见。大白天,你就这么抱我出去,等他回来,我又要挨揍了。” 一般来讲,花祝年是很少对外讲自己被打的。 因为觉得丢脸。 但可能是今天,接连遇到让她痛苦的事,再加上她感觉这个后生,做事不管不顾的,情急之下,才讲了出来。 说出来之后,她又觉得很难堪。 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是因为喜欢受委屈,而是不想让别人看不起自己。 虽说这后生,撞见过几次贺平安打她。 可是只要她不提起,那就可以装作他没看见。 她仍旧能靠着欺骗自己,如常地生活下去。 有些事,不挑到明面上来讲,对大家是都有好处的。 谁也不想把血肉,剖出来给人看。 衡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换了寻常男人,肯定就要趁虚而入了。 对她说一通贺平安的不好,然后打着怜惜她的名义,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这世间的烂男人,就是这样的玩意儿。 从来不会真心地怜惜谁。 只会在想睡一个人的时候,流下几滴目的性的泪水。 可是衡羿不是世间的男人,他已经脱离了这种卑劣的属性。 因此,他的怜惜是真正的怜惜,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对痴愚信徒的悲悯。 三界神魔都听任他差遣,可是,却没办法救一个凡人。 她本该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皇后,而不是一个整日挨男人打的山野村妇。 就在他愧疚之时,刚刚跑出去的鲁绒绒,又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花祝年对鲁绒绒永远是看女儿一样的目光。 她欣喜于她的回来,想要对她解释,结果却只看到她满脸的泪水。 鲁绒绒跪下来哭着大喘气:“花、花婶儿,我——” 花祝年用剩下那只没脱臼的手,缓慢地顺着她的心口:“别着急,慢慢说。” “刚刚,我、我本来想回家,结果到门口看见,看见爹被抓走了。娘坐在门槛上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过来找你了。” “谁抓走的?官差吗?” 鲁绒绒哭着摇头:“不是,是流兵。我看到,不只我爹被抓了,那天但凡参与过的,都被抓走了。还有流兵去了后山的林子里,不知道在找着什么。” 花祝年身形轻晃了一下。 按理说,无论是尸体还是现场,都处理得很干净,不太可能会被发现的。 再加上,他们都对过口供了,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就算被查到了,如果实在逃不过,就一个人把整件事认下来。 死后,亲属由村子里的人照料。 绝不干背信弃义的事,把所有人招出来。 可是,如果那天参与的人接连被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群人里出了叛徒。 花祝年温柔地擦去鲁绒绒脸上的泪水。 其实,她自己也快支撑不住了。 可是必须装出稳定的样子,这样才不会给鲁绒绒制造紧张感。 “绒绒别怕,我跟你娘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绒绒担心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不能出去。你和后生,在家里好好待着,千万别出去。” 花祝年担心流兵会进来把鲁绒绒也带走。 这群不做人的玩意儿,现在什么做不出来呢? 花祝年摸着鲁绒绒的头,对她提醒道:“我出去的时候,会把窗户关好,把你们锁起来。如果有人在外面试探,你们两个都不要出声。” 鲁绒绒抱住花祝年:“花婶儿,我怕。” 她不想被流兵抢走,也不想随便嫁给什么人,就只想好好在家里待着。 为什么连这么小的愿望,上天都不能满足她呢? 花祝年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有这后生保护你。他就是死,也会护着你的。” 衡羿忍不住开口道:“花大娘,我跟你一起出去打探情况吧。” 花祝年放开鲁绒绒,用那只尚好的胳膊,狠甩了衡羿一个耳光:“你想逃是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自己逃跑!那天你又没参与杀人,怕什么?” 衡羿被打后,倒也不觉得委屈。 他只是感受到了她手心的硬茧,像一只可怜的小狗一样,仰头看着生气的主人。 花祝年揪起衡羿的衣领,对他威胁道:“我告诉你,绒绒你给我护住了。你要是护不住,到时候我们就串供,说后山上的尸体都是你杀的。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听见没!” 衡羿知道,他的小信徒,在生死关头时,一向凶狠。 这才是面对困难时该有的姿态。 他满目欣赏地仰视着她,可是下一秒又被他很好地隐藏起来,转为一种平静地淡漠。 可惜说出来的话,还是暴露了几分心底的情绪:“那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一些。” 花祝年阴狠地看着衡羿:“你少在这里假惺ῳ*Ɩ 惺!你要是照顾不好绒绒,让她被人抢了去,回来我就宰了你!” 衡羿自动过滤了她的狠话,一心望着花祝年脱臼的胳膊,忍不住提醒她:“你去找村医看看吧。” 花祝年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脱臼,扬起巴掌来就要打他。 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会儿正用他呢,等不用他了再揍他。 她出门前,看了看地上的小像:“你帮我把将军包好,放回到柜子里。” 衡羿听话地照做。 坐在地上的鲁绒绒,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内心酸涩难忍。 如果那晚她直接上了他,现在就不会担惊受怕成这样。 说不定,已经逼着他带她回家成亲了,哪里还会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衡羿被反噬到浑身乏力,法术尽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虽然给花祝年正骨,手上没准头正不好,不过帮她放个将军小像还是可以的。 可惜,他刚把小信徒的小泥人儿放进去,自己就被人勒住后颈,猛然间放倒在地上。 第034章 你信不信 强行勒住他后颈的, 是鲁绒绒柔软的裙带。 如果衡羿保持正常体力的话,是不会被一个小女孩儿这样轻易弄倒的。 可惜,他现在虚得不行。 花祝年拖拉着自己脱臼的胳膊,去到了鲁大梁家。 鲁大梁的婆娘正把头磕在门框上痛哭。 她的心不免揪了一下。 人只有在很无助的时候才会这样, 不顾形象地把门框当做依靠。 那本来, 是很羞耻的动作, 还暗含着一些不明的意味。 花祝年还没有家道中落的时候, 娘亲是不许她站在门口的。 无论是贴靠还是倚着,都会被娘亲拿竹竿抽打。 花祝年小时候不长记性,被娘亲打了很多次。 以至于,一看见门框, 就下意识地远离。 后来,贺平安也打过她很多次,她都是宁愿躺在烂泥中,都不会靠在门框上。 娘说, 岁月磋磨女人就算了,女人万不能自己磋磨自己。 自轻自贱。 只有不幸沦落风尘的女子,才会倚着门框, 招揽客人。 若是风尘女子, 倚着也就罢了, 可若是大家闺秀, 无论在任何时刻,都是断不能这样倚着的,让外人看见了, 会因她而看轻整个花家。 这种看轻, 并不是因为学几下风尘女子的样式,就会被认为同她们为伍。 而是风尘女, 本就是如萍漂泊的可怜人,既然救不了人家,就不要学人家揽客的模样。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不是富贵人家该有的姿态。 花祝年虽然没过好这大半生,落得个脾气暴躁言语市侩的模样,彻底沦为苦苦挣扎的底层。 可是,并没有全然丢了娘亲当日的教导。 哪怕是再难过,都不会倚着门哭。 门并不是她的依靠。 娘亲临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弥留之际还对她反复叮嘱,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要随便找一个将就,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她是爹和娘在世时,用心守护的宝贝。 可在失去他们后,她就那样把自己给卖掉了。 这是让她感到很愧对娘亲的事。 花祝年现在的确是一个山野村妇,她的后半生并不符合爹娘对她的期望。 可是,骨子里的一些坚守,还是很难磨灭的。 她在任何艰难的时刻,都是周围老姐妹儿的支柱。 哪怕她自己的支柱,只是一个半灵不灵的小泥人儿。 鲁大梁的婆娘,哭得撕心裂肺。 她不知道自己和鲁大梁究竟做错了什么,就算杀了那些流兵,难道他们不该杀吗? 近些年的光景不好,可还是岁岁交粮,给朝廷纳军饷。 那群流兵吃百姓的,喝百姓的,不去打外贼,怎么还欺负起百姓来了? 女儿是她的命,他们要抢走她的命,这样的禽兽,怎么就不能杀? 她恨得牙痒痒。 可是极恨之后,就是极度的绝望。 她很清楚,如果是官差来抓人,那可能只是带去问话,咬死不承认的话,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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