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里的人日子也不好过,并不会过度地偏袒流兵,也是想安稳过日子的人。 毕竟,把百姓逼反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之前在别的地方,杀几个流兵,是常有的事,都是没怎么追究的。 可今天来抓人的,正是那群流兵。 他们是越过了官府查案,直接把人给带走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鲁大梁的婆娘,并非什么洞察世事的智者。 她只是从周围的人那里,看了太多这种事,所以觉得鲁大梁他们肯定是完了。 在乱世,男人就像看门狗,若是没了这条看门狗,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上门欺辱。 受了欺辱还不能往外讲…… 鲁大梁的婆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理解那个走动都随手拎把菜刀的王寡妇。 她哭得也不全是鲁大梁要被杀这件事,也有她跟女儿的未来。 这个家,没有看门狗,怕是要完了。 花祝年扶着自己脱臼的胳膊,推开篱笆走了进去。 鲁大梁的婆娘现在虽然哭得一塌糊涂,可是听觉是极为敏感的。 草木皆兵,被吓怕了。 她立即抬起头来,看见进来的人是花祝年,才松了一口气。 花祝年心疼地喊了一声:“柳春。” 柳春是鲁大梁婆娘的名字。 生她的时候,正值春天,外面柳树刚刚发芽。 柳春家里跟鲁大梁起初也是门当户对。 遭遇乱世后,两家都败落了。 自从家里败落后,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近十几年来,没什么人会喊她的名字。 花祝年这样突然一喊她,让她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可是那样自在惬意的时光,已经不复存在了。 柳春把头从门框上移开,抱住花祝年粗壮的腰,就开始痛哭。 花祝年本来一只手在扶着胳膊,可为了安抚她,只能放下,任由脱臼的胳膊飘荡。 她轻抚着她的头说道:“柳春,别哭了,我们先去别家看看,有没有应对的办法?” 柳春哭得急切又委屈:“能怎么应对呢?她们跟我一样,都知道男人被流兵抓走,肯定是回不来了!” 花祝年今天的衣服是新换的,本来那后生是给他娘买的。 就这么被她给抢过来穿了。 可现在,在地上躺了一遭不说,还被柳春哭得皱皱巴巴的。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衣服,跟着她受罪了。 花祝年虽然并不爱美,可是无论年轻还是年老,都很注重自己的着装是否整洁干净。 她就是老去,也想当一个干净清爽的老太太。 不想邋里邋遢的。 每次被贺平安按在地上打完,她起来的第一件事,也是拍拍自己身上的土。 明珠就是明珠,哪怕被埋在土里,也不会蒙尘。 花祝年的确是个老妇人,可是她从来没有因为老去,就不重视自己喜好和习惯。 她就是要干干净净,不沾一点尘埃地过完这一生。 花祝年单手托起柳春的脸:“别哭了!我衣服都给你哭脏了。” 若非这么说,柳春是停不下来的。 柳春听完花祝年的话,茫然了几秒后,又要靠回到门框上哭,却被花祝年一手挡住。 “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等天黑就只能给他们收尸了。” 柳春仰头擦了擦泪:“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都听你的。” 花祝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先去村医那儿,把我这胳膊接上再说。” 柳春是个心很软的人,她并不像花祝年那样坚强。 在意识到她胳膊脱臼后,突然变得无比愧疚起来。 “哎呀,我、我,你看我这,光顾着自己哭了,都没看出来你摘了胳膊了。” 说着就连忙站起来,小心地搀扶着她。 花祝年带着柳春一边往村医那边走,一边小声地跟她说:“绒绒在我家,有后生照顾着,别担心她。” 柳春泣声点头:“我把她也给忘了。那些流兵来抓人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种事,要么不查,一查就是杀一儆百的。被抓走的那些男人,肯定是回不来了!” “别自己吓自己。等他们真回不来,到时候再哭也不迟。” 尽管听起来,花祝年的话有些冷漠,可这正是做大事者的必备条件。 心不稳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任人摆布的。 只有自己先稳定下来,才有那么几分机会去摆布别人。 村医两三下,就帮花祝年把胳膊接好了。 接好后,还关心地问她们几家的情况。 流兵被杀的事,虽然只有鲁大梁附近的几家动了手,可村子里的其他人却是都知晓的。 柳春是个心态不稳的人,一见有人关心,就忍不住哭。 还是花祝年赶在她开口前说道:“没什么。只是带过去问问话,过两天就放回来了。我们都是些小老百姓,哪能干杀人埋尸的事情?就是真干了,这么小的村子,别的人能不知道?都知道了,还能不拦着?要是不拦,那就是共犯!到时候,大家无非是一起玩完。都完了好啊,这黄泉路上也有作伴的了。” 花祝年的话,把村医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正个骨,怎么就要跟那犯事儿的几家,一起黄泉相伴了? “花嫂子啊,这事儿,我们可全不知情啊!只是听说,道听途说。其他的,一概不知。” 花祝年眸光微沉:“听说啥了?” 村医的婆娘,觉得气氛有些不妙,连忙上来打圆场:“能听说啥,还不是跟你说得一样嘛!就是把人弄过去问问话,过几天就放回来了。” 花祝年点了点头,作势要从手绢里掏钱。 村医连忙拦住:“不不不,不用!这都是小事儿。” 花祝年笑了笑,拍了拍村医的肩膀:“等贺平安回来了,我让他好好请请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多亏有你在,不然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大夫去?” 柳春在一旁听得直脸红。 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过如此吧。 怪不得绒绒经常跟她说,跟着花婶儿逛集市,从来没被小商贩坑过钱。 没有人能从花祝年这里赚走一分钱。 除了香烛店的老板。 花祝年人是市侩精明了些,但是关于将军的一切,都是实心实意的。 她省钱有大用。 不管别人理不理解,这大半辈子,她都这么过来了。 柳春出门后,对花祝年问道:“她花婶儿啊,刚刚怎么不跟村医说实话啊?我看那两口子,都是个实心眼儿的。” 花祝年活动着自己的肩颈,毫不吝啬地跟柳春传授经验:“就是因为实心眼儿,才不能跟他们说实话。你想啊,他们跟你实心眼儿,那跟别人,肯定也实心眼儿!这实心眼儿的人吧,从来就守不住秘密。倒不是说他们故意泄露,只是太容易被坑了。从生到死,都只有被利用被抛弃的份儿。” 实心眼儿的人可以收为心腹,却不能用来当生意伙伴,不然几句话就能把底价给透露出去。 花祝年出身商贾之家,这点心眼子还是有的。 世上的主流皆厌恶精明狡诈之人。 可是,有些棘手的事儿,还就得交给这些人来办。 这样才能为自己赚得最大利益。 倘若交给了老实人去办,那他们只会把自己肠子掏出来,给对方丈量尺寸。 老实人最后倒是能博得个贤良憨厚的名声,可是于个人生计来说,全是狗屁。 小到生意,大到家国,一样的道理。 精明人,把精明劲儿,用在对外谈判上,那就不可能一味地割地赔款,屡屡退让。 哪怕骂名自己全背了,也得找个由头,狠拖个几年。 只有老实人,才会让对方掐住命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花祝年喜欢老实人,不过却不喜欢和老实人打交道。 太平盛世,老实人在良好秩序的庇护下,当然能好好活着。 可在乱世,秩序不复存在,规则悄然失衡,老实人就是拖累。 为了村医两口子好,她不愿意有这样的拖累。 柳春轻喃道:“可是,那两口子,本来也知道这件事啊。” “他们知道归知道,我们承不承认,就是另一说了。” 柳春不解地问她:“那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就算我们承认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被村医两口子散播出去了,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也好让大家一起帮着想想办法嘛。” 人在极度无助的时候,是很容易通过示弱和剖白,来寻求依靠的。 柳春的承受能力,几乎已经到极限了。 她真的很需要大伙聚在一起,就算是陪她好好哭一哭,至少也能给她些去给鲁大梁收尸的底气。 花祝年冷笑一声:“这村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这么矜孤恤寡了?一旦放任村医两口子说出去,坐实了这个消息,让旁人确认这几家的男人回不来了,你信不信,当晚村子里七老八十的老光棍儿,就敢不要脸地去扒你家的窗户?到时候,你跟绒绒怎么过?” 第035章 现在你男人被抓了 花祝年的话, 让柳春听得的背脊发凉。 就连残存的最后一点幻想,也被她毫不留情地击碎了。 她和女儿并不是在鲁大梁被处死后,变成可以任人踩踏的人。 而是从鲁大梁被抓走的那一刻,就已经处在危险之中了。 花祝年攥紧柳春的手, 就连手心的硬茧仿佛都蕴含着一股很沉稳的力量:“干嘛把弱点暴露出来?就是装也得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虽然话是这么说, 可是花祝年心里也没什么底。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 贺平安会死在她前头。 花祝年带着柳春, 将其他几家的女人组织到了一起。 在常裕隆家里商量事情。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他家的房子大,容得下她们这些女人。 常裕隆也是被抓走的人之一。 他正值壮年,今年也才三十来岁, 只是因为腿有问题,才没被抓去上战场。 不过,也有人说他的腿疾是装的,曾有打更人在半夜, 瞧见他健步如飞。 常裕隆的妻子是吴凝,比他小个十来岁。 俩人是去年才来到村子里安家的,短短几个月, 常裕隆就请人把房子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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