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身罗汉一时失手,竟真被她抢了过去。 一个小老太,哪来那么大牛劲? 花祝年二话不说,抡着佛珠就砸了过去:“你大爷的!惹谁不好,非要在这个时候来惹我。” 真是让他赶上好时候了。 正是刚死不久,怨气冲天,还被喜欢的人拒绝了个彻底,满腔怒火没地方发泄。 金身罗汉再有金身护体,也经不住花祝年这么抡。 她抡得又猛又狠,他连施法的机会都没有,已经被她打断好几次了。 佛珠明明只是一串而已,可锤在他身上,却密集如骤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衡羿在一旁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都有点心疼了。 金身罗汉本来脑袋就大,现在被打得更大了。 身上也被打得凹进去了好几处。 花祝年也是不白打,一边打一边振振有词,让对方挨打挨得明明白白的。 “光杀别人了,忘杀你了!” “那是不济我斋饭的事儿吗?那是他不普度众生!既然不普度众生,干嘛占众生的地界?不知道自己干嘛吃的啊!” “一群又淫又假烂了肛的和尚在里面厮混,连《地藏菩萨本愿经》都不知道,老子用里面的话骂他们,他们都听不懂!那时候,你干嘛去了?那是你的佛弟子吗?你他妈的怎么管的?” “佛门怎么落魄成这样?就算你们什么人都收,你他妈的倒是度啊!” “跟一群烂和尚在一起,怎么能念好经呢?” “老子帮你清理门户,你还敢让老子下地狱,你上边儿到底是谁?谁让你抓的老子,你把他给老子喊过来!我今天,非要跟他掰扯掰扯。你给他千里传个音,让他过来领你。” 金身罗汉哪儿敢再把上边儿的人给喊过来。 喊过来再被她暴揍一顿,那传出去不成了笑话? 他对衡羿发难道:“你到底管不管!你不管,我可就说了。” 衡羿心里也怕,金身罗汉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现在他以薛尘的身份,就已经挨了她好几巴掌了。 她要是知道,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回归神位了,那肯定揍得比金身罗汉还惨。 他为难地上前劝道:“别打了。他也是奉旨办事。” 花祝年本来已经气到了极点,听到薛尘居然帮对方说话,暴脾气真是压都压不住。 她转过身,一佛珠抡在脸上,把他抡得趴倒在地。 衡羿现在没有灵力护体,还是靠着兵革仙,才来到了这里。 她每抡他一下,他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她抡裂了。 花祝年一边打,一边歇斯底里道:“你不喜欢我,真的没什么关系。但是,你不要是非不分。” “别人不知道路上的事,你还不知道吗?当时,我被逼成什么样?我都想死了!我那么痛苦,一直把你抱在怀里。你明明都清晰地感知得到,我所有的痛苦,是怎么说得出不让我打的话的?我打死他们这群鳖孙都不解气!” “他妈的,一个个,占着茅坑不拉屎。在佛门之地,消耗信徒的信仰。真是不害臊啊!这个逼世道,就是让你们这群逼神仙,逼罗汉给搞坏的。” “你说老子该下地狱,老子就该下地狱了?老子还说老子该上天呢!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决定老子的去处。” 她说完,又猛抡了衡羿一佛珠。 “还有你,你又算什么玩意儿,就连你的神位,也是靠着老子才封的。非要让老子去投那个逼胎?老子就是不投!当人当够了,别的也不想当,就是不想活了!没有人能再让我吃一丝苦,我就是不想再吃苦了,这有什么错?” 衡羿感觉浑身上下都被打散了一样。 动都动不了。 金身罗汉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是真不想受这个活罪。 唉,两口子吵得正热闹的时候,你说他过来瞎掺和什么啊! 金身罗汉被打服后,无奈地劝她道:“施主,既然你读过《地藏菩萨本愿经》那应该知道,‘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能于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调伏刚强众生,知苦乐法。’你就是经中说的那刚强众生,为何不遵从菩萨法旨?” 金身罗汉说完还碰了碰衡羿,让他赶紧帮着劝劝。 衡羿弱怂地说道:“对,《道德经》也有言,柔弱,胜刚强。” 说完,又趴在了地上,等待她的一顿暴揍。 哪料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衡羿抬起头来看她,却发觉她满脸泪水。 花祝年想到了自己的娘亲,之前读《地藏菩萨本愿经》也是受娘亲的影响。 她沉静下来说道:“地藏菩萨,我知道的,她是个好人。为了救自己的娘亲,立宏誓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可是,她知道后世人把经给念歪了吗?” “调伏刚强众生,是没什么错处的。我是刚强不假,可独独我刚强吗?那些杀人越货的土匪,草菅人命的狗官,愚弄百姓的权谋者,以折磨人为乐的世家子弟,一心想着翻身压迫人的读书人,有哪一个,不是刚强众生呢?为何这种话,独独对着我讲!” 花祝年走到衡羿面前,对着他猛踢了几脚。 “还有你,柔弱胜刚强。老子说的是吧,那老子不听。可以吧?” 趴在地上的衡羿无奈地点头。 她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金身罗汉让他帮着劝,他也就装装样子劝一下,也没指望真能劝动她什么。 只要金身罗汉,别把他是三界的神这件事说出来就好。 “就连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被后世篡改得都不少,你怎么知道老子的话,没有被篡改过呢?那帮高高在上的逼玩意儿,为了规训世人,什么逼话讲不出来?我为什么要听?” 花祝年之前在家里读书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 有些经典,是被篡改过的。 为了达到某种不可言说的目的。尽信书,不如无书。人的感知,永远是最重要的。 感觉不对劲儿的话,就不应该听信。 同样是人,自己的脑子,干嘛被人三言两语地指挥着? “况且,就算老子的话,没有被篡改。老子一生,都讲究无为而治,不折腾百姓。柔弱胜刚强这种话,应该用来约束权势者,你跟我一个小老太说个屁啊!也不怕闪了舌头!规训我干嘛?有的说说,没的道道,闲得你蛋疼!” 衡羿默默地叹气。 她还真是无差别地骂着每一个人。 山野糙汉她骂,老年权臣也骂,白月光也骂。 爱和恨都这样浓烈。 花祝年越说越来气,越气就越转着圈儿地骂大街。 “其实也不光你们佛道两家,被后世这群逼人念歪了经。儒家和法家又何尝不是呢?儒家把人的舌头割掉让人变哑巴,法家把人的腿打断让人趴着走。要么你就从上到下,全都约束,要么你就彻底都不要约束。只约束下边的人,完全沦为高位者的统治工具,算怎么回事?” “老孔天天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有人听吗?老孟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有人在意ῳ*Ɩ 吗?法家严刑峻法,结果现在刑不上士大夫,钻法度控子的不管,天天拿着法度震慑百姓。” “所有圣人的言论,诞生之初,应该是为了保护百姓吧。他们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字,没能约束得了高位者,最后竟全压在了百姓身上。” “你们少拿这些来约束规训我,我是一个字儿都不会听的!” 一百斤的小老太,一万斤的反骨。 花祝年转悠着就去到了阳间的路口。 强光照得她的背有些疼。 她转过身想最后再看一看他,看一看这个自己供奉了三十年的人。 其实,她并不怪他。 当神仙了,自然有神仙的规矩。 跟她是没什么相干的,她也不在乎他今后的神仙生活。 但是,送薛尘封神,花祝年是不后悔的。 她怜惜的是那个跟她一样,甚至比她还要勇敢一些的少年。 在她困在家里,对宋礼遇一家,还有那些欺负小生意人的差吏,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他已经提着刀杀了个痛快。 完成了自我的救赎,也走完了他人的因果。 哪怕他成仙后变得谨小慎微了,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她永远喜欢没死之前的他,就是仅凭那份喜欢,也是愿意送他封神的。 他不必觉得歉疚。 薛尘现在已经变了,他成仙后,大概也觉得当初不应造下杀戮。 变了就变了吧,也情有可原。 可她,永远,不会变。 衡羿颤声劝她道:“不要再往前走了。去投胎吧。如果你潜心修……” 他本意是想让她潜心修道,日后说不定还会再见面。 可是在乱世,若没有好的际遇,就会跟之前遇到的那些女子一样,变成暗娼。 花祝年轻笑了一下:“我说过,你不值得我世世受苦,我也,不想再见你了。你不是薛尘,薛尘已经死了。你现在是神仙,跟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没有任何不同。对我而言,已经不再独特了。” 金身罗汉心想,那还是有些独特的。 他可是最大的神。 只是,现在也和自己一样,被打得动不了一点儿。 其实,他跟衡羿,都并非单单是被她的武力压制。 一个小老太,就算有使不完的牛劲,也无法同时制服两个男人。 只是,被她的话所折服,没办法对着这样的人动手。 佛珠是用来降魔的,小老太又不是魔。 她就仅仅是一个,性情暴躁的小老太而已。 打这样的小老太,应该会损功德吧,别到时候再给他贬乱世投胎去了。 况且,各有各的缘法,他们今天挨这顿打,也算是活该吧。 金身罗汉正思索的时候,忽然听身旁趴在地上的衡羿低头说道:“你回来,我娶你。” 金身罗汉吓得一哆嗦,吓完又不免提醒他:“你倒是大声儿点啊!离得这么远,她听不见。” 花祝年轻声道:“我听见了。” 衡羿扶着金身罗汉的肩,磨蹭了好久,才勉强从地上站起来。 金身罗汉在一边儿疼得直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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