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梧清侧头。 只见眼前站立着的,果然是那个总会对自己露出锐利眼神的少年郎。 此时对方依旧那副俊美清朗之貌,而自己却是狼狈不堪,这让向来自视甚高的钟梧清极度不适。 确实狼狈。 一日一夜饱受不能入睡、干渴双重折磨,任谁都得憔悴非常,更何况钟梧清苍白的半拉脸上还糊满了褐色血痂...... 蒋晟看着这些血痂,便想起了对方对湉姐儿的不良心思,眼神不由更为冰冷。 心中一恨,手上自然不留情,只见他狠狠将手中绳索一抽,抬脚就往外走。 钟梧清双手双脚俱被绑住,这一下子根本没办法控制平衡,直接便跌倒在地。可前方那人根本不停也不管,竟将他当做那破烂秽物,生生一路拖曳着,磕磕碰碰地拉了出去。 出于自尊,钟梧清一直咬牙硬挺着不吭声。 然而等出了大门,情况竟更加恶劣。 积雪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将伤处磨得发烫,又被劈头盖脸的积雪刺激,一冷一热,无限折磨。 以至于他甚至没能发现,前方还有一个人跟他同样的遭遇。 钟梧凌还伤着腿呢,便更痛苦了。 而姜子扬就是故意想让他痛苦,否则难消其恨。 就在这两兄弟几欲晕倒之时,前方却突然传来一阵儿若隐若现的喊叫声。 虽然此刻四周一片嘈杂,破开积雪的声音、衣裳摩擦的声音、痛苦的闷哼声等等,交杂在一起......饶是如此,兄弟俩仍是第一时间便听出那是父亲的声音! 钟梧清、钟梧凌二人不约而同止住闷哼,努力昂首倾听。 于是,那道喊叫声便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让二人确信——是父亲! 且,他正在怒骂着。 这个发现让兄弟俩均是心中一沉。 因为他们太了解钟德钦了。 钟德钦其人,说得好听些叫乐观、叫执着;说得不好听些,就是轴。就是不撞南墙心不死。 但不管是乐观还是轴,他的确是靠着这份儿性格数次于绝境中挣出了一条活路来。也就是说,只要没到最后那一刻,钟德钦绝对不会死心,也因此绝不会彻底撕破脸皮,如现在一般。 除非,绝境已到! 这在此时,钟梧清的滚势突然一停。 万籁俱寂下只剩两道剧烈的喘息声与一道怒骂声。 钟梧清先是轻轻摇了摇头,将雪花甩落,然后才抬首四顾。 这一看,才发现原来另一道喘息声便在身侧不远,正是同样被绑缚着躺在地上的钟梧凌;而怒骂声则来自于头顶,不过却只闻其声未见其影。 这其中缘故钟梧清再清楚不过,毕竟这个坟坑便是来自于他的提议。 他脸色急急喊道:“爹,你还好吗?” 此言一出,坑底的怒骂声骤停,接着便传来钟德钦同样急切地声音。 “梧清!你怎么样了?梧凌呢?他在何处?” 坑顶另一侧悠悠传来回应,“我在这里。” “......” 得到回应,却让钟德钦更为绝望。 甭管钟家父子三人如何绝望,又是如何憎恨。 姜至呈一个眼神,姜子扬与蒋晟便了然弯腰,开始对钟梧凌、钟梧清二人进行搜身。 蒋晟细细地将钟梧清从头到家摸索了一番,却并无所获。 见蒋晟准备起身,钟梧清僵硬的躯体这才放松了些。可还没等那口憋着的气吐出,蒋晟的手一挥,又从他的头顶拂过。 “!” 这一瞬间,钟梧清的心脏猛地一顿,竟真如高处落下般,坠得发疼。 惊慌下,他听见自己不受控地喊道:“等等!” 话音刚落,巨潮一般的后悔便席卷了他。 果然,便见对方挑眉看了过来。 蒋晟看了看钟梧清,又看了看手中之物,然后,笑了。 钟梧清绝望更甚。 这份绝望,又在对方灵巧的动作中达到顶峰。 “霍!”,一直旁观的姜子扬忍不住再次惊叹,“好精巧的暗器。” 蒋晟从钟梧清头上取下的,是一只云纹紫檀木簪。 此物奢华却又不乏低调,若是普通人难免真当成不值钱的木头。 因此,也正适合作为暗器存在。 蒋晟摩挲着簪身,很快在云纹底部摸到一个并不明显的凸起。 一按。 云纹便轻轻弹出,簪子就从一个整体分为了两个部分。 蒋晟捏着云纹将其缓缓抽出,带出了深藏于簪身之物,那是一截微型刀锋。 他将刀锋竖起,左右转动,阳光便在锋利的刀口上跃出道道光华。 其中一道正射在钟梧清眼中,令其绝望地闭上了眼。 完了。 他想,今日我父子三人恐命休矣! 于钟家父子而言,确实完了。 若这最后的指望没被蒋晟搜出,那么熬到夜深人静时,钟梧凌便可用嘴叼着将束缚割开。他们父子任是谁,只要一人脱开手来,便有了生路。 可如今,连最后的指望也被剥夺了。 ...... 第二日,仍是姜至呈带着蒋晟与姜子扬前来扫尾。 待到坑边一看,钟家三人俱是衣衫凌乱不堪不说,脸上竟还带着微笑。 “嘶!” 饶是见惯了尸体的禁军,姜子扬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怪道父亲不让湉姐儿来,只道不适宜她观看云云,没成想居然真是如此诡异! 正暗忖着,身旁传来了姜至呈的声音。 他似是解说,“人若长时间处于低温,不仅身体会冻僵,脑子也会损伤。” “若不及时救治,他们往往会做出许多古怪的行为,比如越冷越会觉得浑身灼热,于是便无法自控地脱去衣服,最后甚至还带着微笑死去,诡异至极。” 蒋晟与姜子扬皆出身京城,当差后也多负责皇城大案,这等生生冻死的情况还真没细看过。 此时听姜至呈所言,皆不免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一番感慨,三人便拿起铲子,开始行动。 “哗啦” 冻得邦邦硬的泥土,落在同样硬邦邦的头脸上,竟发出了一声脆响。 紧接着,脆响声骤急。 它们仿若一曲丧歌,将钟家父子彻底埋葬...... 钟家父子事毕,可姜家的日子仍在继续。 当日下午,周氏似是鼓足了勇气,再次寻来。 只是听完她的来意,众人却一时没有应声。 原来,这周氏竟是主动邀请姜家众人暂住家中。 “反正家中房屋颇多,且诸位人品过人,我与妍姐儿也放心”,她道。 对于她的提议,姜家最终还是应允了,毕竟天气越加恶劣,赶路反成了下策。 虽答应暂且留下,但姜家并未选择落脚周氏家中,反而选择了一旁孟金的住房。 一则,孟金身死,又无亲眷,无主之屋住着要方便许多。 二来,周氏只道放心他们的人品,可他们却不放心周氏的人品,还是互相保持着距离方好。 于是,才出现了开头三人一驴一骡前去大河取水的一幕。 新的生活,仍在继续。
第85章 日常 ◇ ◎冰层终于破开了洞口,底下混合着冰碴子的河水立马便漫了出来◎ 此时的大河表面已是结上了冰。 远远望去, 仿若大地上躺着一条长长的镜子般,将阳光反射起一片晶莹。 姜湉三人熟练停在河畔一侧。这里,是他们特意选定的“老地方”。 既有平整的岸边草地, 人来人往皆是十分方便;草地边缘还有数颗粗壮老树,正好可将牲畜拴在此处 但更特别的, 还是岸边那块巨石。竟如同人工凿平似的,极其平整地躺在河边, 正正好与河畔相接。 于是,人们便可尽情地踩着它往更接近河心的位置去,打出的水也干净些。 姜湉站在巨石边缘, 探头往下看。 只见那晶莹的湖面上,赫然出现一块不同颜色的圆形, 乍一看好像疤痕似的。 “果然又冻上了”,她喃喃道。 语毕,只把手中的木桩往旁边一递,“喏。” 蒋晟接过来, 随手颠了颠。 只见这木桩的一头特意被削得尖尖地。 蒋晟便将削尖的那头贴在圆形疤痕中间,然后道:“来吧。” 巨石最边缘面积有限, 见此姜湉忙往后退了两步, 将姜子扬换了上来。 待站定,姜子扬二话不说便扬起手中的铁锤, 往木桩顶端砸去。 “咔”。 随着这声轻响, 冰屑四溅,木桩陡然往下坐了一截儿......但还不够。 “砰、砰、砰”。 姜子扬又是连续三次重锤。 “咔嚓”。 这一下, 冰层终于顶不住、破开了洞口, 底下混合着冰碴子的河水立马便漫了出来。 其实, 特意选择同一个位置破冰是有讲究的。 上回初次结冰时, 他们便在此处用同样的方法敲出个冰洞来,也因此方才看着此处才像个疤痕似的,不过是因为二次结冰形成的色差罢了。 待这第二回 再次将其洞开,前后两次冰层便会形成一个自然的空腔。 而这一回,木桩也不会再带回去,待取完水后就将其立在冰洞中。之后,隔个二、三日来摇一摇、晃一晃,这个的冰洞便整个冬天都能取水了。 凿开了冰洞,姜湉便先一步将空间里的水补足了。 先前赶路时,因着条件有限,姜家一应物资多靠着空间供给,其中以熟食与水的消耗最为严重。 如今既然已有了落脚地,对于物资的取用便不能一味只靠着空间,反而还得反哺一波,以备不时之需。 待姜湉结束,蒋晟与姜子扬便提着水桶上前,开始往里装水。 而姜湉也没闲着,跳下巨石,越过被积雪铺满的草地,直达森林边缘处。 蒋晟一边汲水,一边扬声道:“别跑远了,就在边缘转转得了。” “晓得啦”,姜湉应了一声。 然后开始心无旁骛地开始捡枯枝,一根、两根、三根......姜湉捡着捡着开始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来,可见其愉悦程度。 一边哼又一边自嘲着想,谁能想到堂堂一个名校穿越者,居然会沦落到因为捡柴火而感到开心呢?!若自己的生活是一部小说的话,连读者也会觉得丢脸吧。 想着想着,便是噗嗤一笑。 虽脑内不止,这手中拾柴的动作也未停,反而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快速。只因入目所及全是枯枝,简直有种满地黄金之感,这不捡能行?! 蒋晟一边忙碌,一边不停地分神关注她。 此时见她越走越远,身影逐渐被树林遮挡,忙又扬声喊道:“湉姐儿,别进去了。” 姜湉直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捡得太开心,竟不知不觉地开始深入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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