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坚决说是自己误杀了凯瑟琳。 奥斯伯格大人手执一把泛着金光的黑色皮鞭,一鞭甩在伊芙琳身上,雪白的背部立即绽开一条血痕。 伊芙琳含着满嘴鲜血,眼神倔强明亮,像一头不肯雌伏的小兽。 “是不是因为她的双眼像妈妈,爸爸才喜欢她,爸爸最爱的是我妈妈,对不对?”背上鲜血直流,她仰头祈求,祈求敬爱的爸爸给她期望的答案。 兰登稍偏过头,面带不忍。 又一鞭子破开伊芙琳的幻想,这次她从头顶到下巴皮开肉绽,奥斯伯格拖着鞭子来回踱步,大骂:“你的妈妈已经死了,十五年!你就为这个虚无缥缈的原因去伤害凯瑟琳,她是恶毒的女人,你也是!” 鞭子接连落在身上,奥斯伯格气昏了头,用各种侮辱性词汇辱骂伊芙琳。 “贱人”、“老婊/子生的小婊/子”、“天生坏种、顽劣难驯”…… 伊芙琳身体颤抖着逐渐伏倒。 兰登几番手握成拳,倾身把伊芙琳抱起来,不在意她满身血迹弄脏了他的西服。 “哥哥,够了。” 奥斯伯格沉吟片刻,转动扳指,内务官亚当斯立即上前,用众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大人,凯瑟琳夫人已经醒过来了,刚才只是受到惊吓,晕过去了。” 有人陆陆续续劝说,“既然这样,不如放过伊芙琳小姐吧。” “小姐也受到惩罚了。” “大人,伊芙琳小姐一定是无心的。” 奥斯伯格展露适度的惊喜和未曾消减的愤怒,鞭子指向伊芙琳,“今天先放过你,再有下次,我会把忒弥斯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 …… 灯影寂寥,偌大的宴会厅里只剩下伊芙琳和兰登两个人。 伊芙琳身上全是血,眼耳口鼻也在流血,两只通红的眼睛里流出血泪,按理来说,那些狂躁的小虫子已经把她的心脉全部咬断。 在鞭打之余,她还承受着锥心之痛。 只有他的气味是解药。他就在她身后,只要叫一句他的名字,他就会过来抱住她,缓解她的痛苦。他会带她离开这该死的宴会厅。 而她竟然一次也没有叫他的名字。 “伊芙琳,痛吗?” 兰登站在伊芙琳面前想,她欺骗了他,他应该很生气,但是没关系,她也受到惩罚了,只说一个“痛”字就好,只要稍微向他服软,他会立即原谅她。 伊芙琳眨了眨眼,又一行血泪在血迹斑驳的脸上滑落。 “兰登……” 她骤然向前倾倒。 兰登及时抱住她,她在他耳边呜咽。 “爸爸不要我了。” “不会的,他只是太生气,过几天就好了。”兰登拍拍她的头,嗓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不,我的爸爸不是那样,那不是他。” 伊芙琳执拗地摇头,声音越来越小。 兰登把她按在胸膛前,让她更深切地嗅到他的气息,噬心虫才能尽快缓和下来。 “好,不是。”本来就不是。他在心里对执政官哥哥多了两分怨恨,谁允许他这样打她!谁允许他把对忒弥斯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 “兰登,谢谢你,”伊芙琳揪住他西服的领子,勉强勾起一个微笑,“这次就不要再救我了吧,救了我,也没脸活下去了。” 她的手掉下去,在兰登怀里停止了呼吸。 兰登的心跳有一瞬间停拍,尽管他明确知道她死不了,就算形销骨毁,只要头脑中的晶体完好,他也能用各种化学物质为她重塑肉身。 “我接受你的谢谢,”他把女孩横抱起来,牙齿磕碰咬牙切齿,“但是不救你吗?不可能的。” 离开古堡的路上步子不断加快,他不能确保这个环节不会出现任何差错,不能确保肉身死去太久,晶体是否会受到损害。 一切都在失控,他憎恨这种失控的感觉。 …… 伊芙琳从来没见过妈妈,爸爸、兰登和仆人们都默认她没有妈妈这件事,从来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 不仅如此,她逐渐发现自己是个非常特殊的小孩,比如她从没上过公立学校,没有外界的朋友。爸爸请来帝国最好的专家教她文化课和战斗课。 权限是逐步开放的,五岁前她只能待在自己的卧室,五岁后,她可以走到古堡各个角落和佣人们聊天,八岁后,她的活动范围多了山脚的训练场——她开始参与实战训练。 十岁那年她从女佣的侄子口中第一次听见“忒弥斯”的名字,小男孩问:忒弥斯是不是你妈妈?伊芙琳摇头,“不知道”,小男孩失望地说,可是你和忒弥斯长得一模一样!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逐渐褪去稚气,有了小小少女的模样。男孩说外面都这样议论,议论的依据,是记者潜入训练场偷拍的她的几张照片。 伊芙琳问忒弥斯是谁,男孩打开光脑,忒弥斯的百科页面,女人被称为“史上最凶残的omega”,有一双棕红色的眼睛和小麦色皮肤,最广为人知的事情,是带领叛军闯进国会,诛杀杀死百名议员。 怎么可能,赫利家族世代执政,她的爸爸就是赫斯特帝国的皇帝,她的妈妈怎么可能是叛军首领! 男孩说:忒弥斯被手下出卖,被捕之后,至今没了下落,所以有传闻说执政官对她一见钟情,把她关起来了。现在看你的长相,啧啧,传闻应该是真的。 伊芙琳哭着跑去问爸爸,爸爸大发雷霆,下令处死那个男孩,同时清扫一批散布谣言的人。面对哭哭啼啼不依不饶的她,他扔给她一块远征军的徽章。 “你已经十岁了,从今天开始,跟着远征军到各大星际战场历练去吧。”他终是拍拍她的头,“你必须出类拔萃,才有资格成为我的女儿。” “可是……妈妈呢?” “她不是你妈妈,不要再提这件事!” 越是压抑便越是好奇,远离勒斯特帝国的小星球上,她在飞船里,在蔚蓝色的天幕下,一遍又一遍刷着只有暗网上留存的,忒弥斯的影像。她经历的战争,她的演讲,她忠实的信徒在很多年后为她做出的哀悼。 孤寂无边的宇宙中,她第一次找到归航的港湾。 为自己这些年的存在找到一些合理性,一定是爸爸太爱妈妈了,爱到多年之后没有再娶妻生子,把他们的女儿保护在真空中,教导她坚韧刻苦,为了避免她伤心,才抹去妈妈所有存在的痕迹。 一定是这样,伊芙琳一遍遍对自己作出暗示,爸爸很爱妈妈,爸爸很爱她。 这一信念逐渐成为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 伊芙琳脑中晶体的活性正在降低。 这是全世界最特别的一颗晶体,不受光幅操控,与人脑一般无二,同样聪明、同样脆弱。 兰登全神贯注地注入活性药剂,同时密切关注光脑的数值变化。 少女的躯体安静躺在玻璃盒子里,浸泡在透明的营养液中,一周过去,她的皮肉全部愈合,泛起玉样的光泽,等待嵌入晶体唤醒。 只要嵌入一颗全新的晶体,就会诞生一个全新的伊芙琳,她会变成听话的傀儡,不再拥有思想和意志,却继承这副身体的全部武力值。这是奥斯伯格所希望的。 而兰登只要独一无二的伊芙琳,差之毫厘,都不是她。
第06章 手术台上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六十多岁,花白卷发,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面容严肃的老太太。 兰登待着白手套的手捏着一把小巧锋利的手术刀。 刀尖破开灰白的皮肤,恶臭扑鼻,兰登口罩上浅碧色的眼睛微眯,探向切开的肚皮里侧。 莱娜大法官今天早上遇到袭击,在她失踪一小时后,卫兵在法庭外的草丛中发现尸体,立即移送到他的实验室。 表面上看也是刚死不久的模样,但她的内脏溃败程度,一般来说,死亡一个月以上才能达到。 兰登眸色沉重几分,刀锋一转,划开莱娜的头皮。 万幸的是,大脑还有微弱活性,他将大脑浸泡在营养液中,通过电解质链接到光脑,查看数据。 损毁非常严重,如果再晚半个小时,大脑彻底损毁,她这个人也会彻底死亡。 “兰登大人,有您的电话,来自奥斯伯格·赫利指挥官。” 机械的提示音响起。 “接听。”兰登脱下白手套,在净手台前洗手。 “莱娜法官被袭击死亡,她的克隆人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编号A53,莱娜在五年前当上大法官时向兰登实验室预定了克隆人,等她死亡后,兰登会把她的思想植入晶体再嵌入克隆人的头脑中。 这种续命方式深受帝国高官富豪的青睐,为奥斯伯格发展军队武装提供了大量资金。 “很好——伊芙琳将在今天醒来,对吗?” “是。”兰登的双手离开烘干机,唤出光脑,随手取消了奥斯伯格对伊芙琳身体数据的阅读权限。 “让她去教养所待一段时间,我要给凯瑟琳和国民一个交代。” “我不同意。” “兰登,你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你要永远服从我的命令!” “我不认为你的新夫人和我的使命有什么关联,除非——”兰登在光脑中侵入帝国保密部门,发现最近好几位高官被秘密杀害,他们之间有共同的关联——都是地下城拆除重建项目的负责人。 他知道保密部门的初始密码,用黑客技术破开其余几道门禁易于反掌,奥斯伯格知道他清高淡漠,不屑于窃听,因此从未对他设防。 兰登调整耳机,勾起冷若冰霜的笑,“除非叛军已经卷土重来,你想把伊芙琳推出去吸引叛军。” 奥斯伯格长抒一口气,“兰登,你猜到了,那你应该知道我坐在这个位置,有多难。” “我讨厌你的欺骗。其次,伊芙琳是我的克隆人,她和忒弥斯,和叛军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同意她去引诱叛军。” 兰登正要把电话切断,电波折成一声嗤笑,奥斯伯格在那头嘲笑他的仁慈善心,“那就看看吧,要么你告诉她克隆人的真相,要么,看她会不会听我这个爸爸的话。” …… 伊芙琳听到一阵劈里啪啦玻璃炸裂的声音。 睁开眼睛,是在白澄澄的实验室里,鼻间充斥消毒药水的味道。 她循声往另一间实验室走,满地的玻璃碎片和五颜六色的试剂,便踮起脚尖,坚定地走过去。 入目是一座形状可怖的尸体,她赶紧把眼睛移开,看见兰登背对她坐在试验台上,浅金色的短发耷拉下来,鞋尖来回滚动一个木塞。 长睫垂下,眼尾泛着浅红,兰登的警觉性降得极低,等她几乎戳到他的衣袖才抬起眼睛。 浅碧色的眼睛蒙着一层漂亮的泪膜,只是稍纵即逝,伊芙琳还未来得及为美丽惊呼,它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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