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眼重新变得锐利清明,眸底盛满漫不经心的讥诮、所向披靡的坦荡。 伊芙琳睁着眼睛,两只杏眼渐渐盈满水光,嘴巴张了又张,“兰登,对不起,我没有乖乖待在你身边——爸爸是不是也责罚你了?” 她把两只白皙的手掌伸出来,看一眼兰登又心虚地垂下眼睛,“对不起,你打我吧,可以打重一点。” 兰登嘴角逸出浅笑,古灵精怪,是如假包换的伊芙琳,晶体没有受损。 支着她的咯吱窝把她抱上试验台,“不打了,打伤了还得我来治疗。” 目光触及她的脚,呼吸一窒,用纯白袖口给她擦去脚尖沾到的试剂。 伊芙琳看着他的发顶,眼前逐渐模糊,声音哑涩,“我是不是让爸爸很失望?” 兰登动作一顿,说:“你才应该对他失望。” …… 伊芙琳的心脏还没完全长好,搬到兰登位于闹市中心的家里养病。 日子过得非常舒适,兰登吃穿用都要最好的,蹭到就是赚到。她每天除了完成兰登安排的吃药和适度训练,就是整天躺在人体工学沙发上,看向270°落地玻璃窗外的城市景观,享用顶级厨师烹饪的一日三餐,神仙一样的日子。 对于两个月前还在荒芜星厮杀的人来说。 兰登每天早出晚归,几乎看不见他的人影,偶尔晚上敲开她的房门,也只是看看她的恢复得怎么样。 唯一不爽的是,打开电视,所有新闻的主角都是她,她当众被执政官鞭打的画面通传整个星网,标题无外乎是:执政官冲冠一怒为夫人,当众鞭打女儿伊芙琳。 起初她看一次就要哭一下,想起当时多么悲痛欲绝,后来就麻木了,再看也哭不出来了。 她去厨房打了杯冰水,有人按门铃,还没等她过去,家政机器人就辨识出来人有兰登的许可,自动开了门。 伊芙琳以为是兰登突然回来,正在切柠檬,把半片柠檬扔进冰水里,转身,“你怎么突然回来——” 水洒了一地。 眼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穿着精致的职业套装,却傻呵呵笑着,嘴角翘成弯弯的月牙,露出一排太过亮白的牙齿,一说话就有口水从嘴角流下,“伊芙琳,小姐。” 看着还有些眼熟,好像是,在教养所审讯她的大法官,莱娜。 “什么鬼啊!”她绕着莱娜打量,莱娜身体和头僵硬地保持一条直线,眼珠子却跟着她转动。 就像……还没完全掌控这具身体。 伊芙琳被这想法吓得一激灵,手表突然震动,她赶紧接通兰登的电话。 “我还有事,半个小时后回家,你先招呼一下莱娜法官。” “哦哦,好。”伊芙琳挂断电话,招呼莱娜坐下,跑回厨房重新做两杯柠檬水。 “伊芙琳。” 伊芙琳正在倒冰水,老太太又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依然笑得诡异。 莱娜斑驳的手把水龙头推到最大,用极小的声音说,“伊芙琳,我是爸爸。” 伊芙琳心中一颤,小心翼翼把满溢的水杯移到琉璃台,看一眼客厅。 她们正处在家政机器人的视野盲区。 “爸爸?” 刚才的莱娜眼中还有神采,现在,只有两颗空洞的眼珠子,让伊芙琳觉得她很像房子里的家政机器人,按照写好的程序,一字一顿发出机械的语调。 真的是爸爸在操控她吗? “伊芙琳,对不起,爸爸有苦衷,爸爸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伊芙琳的鼻子突然变酸,一串眼泪掉下来,转身擦掉,莱娜也追着她转身,僵硬地抬手为她擦眼泪。 “今晚三点,有飞船接你回古堡,爸爸向你解释。” “别告诉兰登。” …… 兰登当天匆匆回家,给莱娜配了药,吩咐伊芙琳记得锻炼,又急匆匆出门。 搞得伊芙琳当天晚上溜出去异常顺利。 离开古堡时,她决定听爸爸的话,去教养所。 之后两天兰登一直没回家,伊芙琳一直在等他回来,当面道别。 这天半夜,她在自己的房间上厕所,发现洗手液用完了,就打开房门,准备去兰登的房间里偷一点儿。 却发现他的房间半掩着门,房间亮着灯,有莎莎的水声,他应该在洗澡。 转身回房之前,她听到一些奇异的响动。 高高低低、此起彼伏的吟哦,隐匿在水流声里,似有似无。 像一场隐秘而热烈的狂欢,像过山车断断续续升到最高点,夜空炸开绚烂颓靡的烟花。 也像人鱼蛊惑人心的歌谣。伊芙琳退开房门,逐渐靠进那扇磨砂玻璃门,闻到一缕从门缝溢出来的白茶香味,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能再往前走了。 转身的瞬间却被拽住胳膊拖入浴室,一双滚烫的手掐上她脖子。 她的背部紧贴湿漉漉的墙壁,双脚逐渐离地,拼命挣扎,掐她脖子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而且,好冷啊,浴室正中央花洒喷下的是冰水,溅起的水花打在她皮肤上,冷得她一阵阵发抖。 唯有掐着她的人像刚从蒸笼里跑出来,皮肤蒸成粉色,呼出灼热的、不复清冷的白茶香。 “兰……兰登!放开我!” 她把爪子狠狠拍向他的脸。 兰登如梦初醒,紧紧闭了闭眼,重新操控神智,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然后迅速扭偏伊芙琳的头、开门、把她推到门外,一气呵成。 莫名其妙被掐个半死,淋了一身冰水再被推到门外的伊芙琳:?? “喂,你没事吧?” “二列三格的试剂。”一道人影贴着玻璃门滑落,有气无力说,“拿给我,快点儿。” “密,密码是什么?”她只知道兰登的卧室有个两层高的试剂库。 “呃啊……”手掌拍在门上,伊芙琳一阵脸热,如同穿透薄薄的玻璃,看着他头颅后仰,肩胛骨舒展,喉结滚动。 不知道兰登那张高岭之花的脸,现在是什么表情。 她拍了自己一巴掌,提声问:“密码是什么?” “是你的,你的生日。” 伊芙琳不敢耽搁,飞快跑到床头挪开花瓶输入密码,床头的整面墙向右推移。 拿到试剂后,她立即回到浴室门前。 兰登推开一条门缝,手伸出来接过试剂,指尖触及,她的手腕像被火燎过。 白茶香争先恐后溢出,熏人欲醉。 门立刻关上,伊芙琳把耳朵贴到门边,听到试剂瓶滚落在地,兰登满足的偎叹,此后便是长长的停顿和空白。 白茶馥郁,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在擂鼓。 “回你的房间。”兰登的声音不再飘忽,只是非常疲惫。 “你是不是中毒了?”伊芙琳想着,整天跟各种毒打交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劝道,“先出来吧,里头冷,会感冒的。” “滚!” 掷地有声的一个“滚”字,伊芙琳当即炸毛,“滚就滚,关心你还有错了!”
第07章 连着几天兰登没出过房间。 伊芙琳不敢走,她怕兰登一个生病的孤寡老人自己在家会出什么问题。 抱着枕头无聊地转换电视频道,所有频道不是新闻就是地理,新闻还在炒她一个月之前被打的冷饭,无聊死了。 既然转到了就再看一遍吧,画面里的自己伤心欲绝,双眼流下血泪,她已经内心毫无波澜了,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在出糗。 《星际联播》在实时转播爸爸和凯瑟琳召开的新闻发布会,执政官一直把手搭在新婚妻子的手上,表示会给她最大的支持。 “伊芙琳生来体弱,我对她多有纵容溺爱,导致她今天变得极端顽劣,我要为我的错误,向公众道歉,特别要向我的妻子,凯瑟琳·赫利女士道歉。”奥斯伯格在扮演被女儿伤透了心的好父亲,眉心的皱纹特意让化妆师加深,“我深深反省,决定不能再包庇我的女儿,她将依法进入教养所服役三个月,” 凯瑟琳垂眼,滑落一滴恰到好处,凄美动人的泪珠,“我愿意原谅伊芙琳,三个月后,我将真诚地接纳她,作为我的女儿。” 伊芙琳看向兰登的房门,依旧紧闭,关掉电视机,门后有细微的响声。 又来了,每隔几分钟,兰登的房间就会传出类似“手划过床褥、头发擦过枕头、咬紧的唇间逸出轻哼、急促呼吸”之类的响动。 他已经尽力抑制,声音很小很小,奈何她耳朵太好使。 伊芙琳走到开放式厨房,往碗里打两个蛋,用筷子搅拌,准备给自己做个简单的鸡蛋面。 脑海中开始幻想兰登被这种厉害的毒素打败的情景,他在丧命之前写下遗言,把他的所有研究成果全都传给她,包括用这种毒素制成的生化武器。 那她将成为称霸星际的战斗女王。 她想得正美,腕表振动,有电话打进来。 是她的“后妈”,凯瑟琳夫人。 …… 兰登难受得要死。 他从被子下抬起脸,窗帘严实合着,室内没有一丝光亮,腕表显示已经早晨九点。 在湿透的床褥上睡了一晚的滋味很不好受,他挪下床躺在地上,地面光滑如镜,映照出他喘息不止的模样,很快被鼻腔呵出的气息模糊。 情热期来势汹汹,他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身为omega的躯体,脆弱、敏感、放荡,彻底沦为欲望的俘虏。 他听到客厅电视机失真的声音,播放着奥斯伯格的唾骂。 兰登握住喝到一半的抑制剂,皱眉。 她不应该看的,看完了,待会儿又要哭。 他咬着自己的手背,贴近房门,这次倒久久没听见哭声。 很快热意又攀上脸,他紧咬下唇回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兰登被一阵饭菜香唤醒。不是什么高端食材,朴素的油盐酱醋、鸡蛋和面条混合的味道,让喝了几天营养液的他突然感到饥肠辘辘。 他裹着被子,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房门。 伊芙琳刚打开一部肥皂剧,筷子卷起一箸面条,嘴巴大张—— 她的目光本来黏在男主角俊俏的脸蛋上,听到开门的声音几乎立刻移去目光,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兰登大步走过来。 头发半湿脸颊绯红,丝绒被子乱七八糟裹在身上,还是那副高贵冷艳的拽脸,走出了穿高定走秀的气势。 直到握筷子的手被握住,移开,面条直接送进他嘴里,她才回神。 “shit!你干嘛抢我的面条!” 兰登两指挑向锅柄,在她对面落座,锅子在琉璃台上转了两圈,正好停在他面前。 “多谢款待。” 兰登微微颔首,慢条斯理把被子在胸前绑了个结,摆起贵族用餐的架势,然后——两手捧起锅沿,野人一样把汤面一起灌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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