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岁数不大,一柄金色重剑使得老练又纯熟。 可老道还是更胜一筹,他将那少年逼得越纵越高,又在高空将他重重击落。 “轰!” 少年砸在地上,烟尘四起,遮蔽了人的视线。 老道一拧身,剑芒暴涨,人与剑直如天外流星,向着对手的方向俯冲下去。 可预想中利刃入体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反而是“叮”的一声轻响,他的剑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磅礴的剑气受到阻碍,只能向四周猛地宣泄出去,地面落叶被朔风卷起四散飞走,连栎木林中的大树都被冲击得簌簌摇动。 尘灰散尽,老道平复了喘息,才看清拦下他那一剑的,是一支雪白的玉笛,而剑尖正卡在笛孔中。 顺着持笛人劲瘦修长的手,往上看去,是一个他没见过的青年男子。 二十几岁的模样,容长脸型,五官较寻常的俊美男子要更为立体深邃,面部留白极少,形状锐利的双眼湛湛生辉,瞳色却是深海一般的蓝。 他着一身月白绣云纹的束袖轻袍,枫红的腰封外缠着两圈银色的腰带,其下挂着一只小小的檀木葫芦。 这人身量很高,正微微低头看着老道,云淡风轻地道:“莫宗主,何必这么大火气?” 虽没见过,但莫老道不用想也清楚他是谁,咬牙切齿地道:“慕容铮,你果然没死!” 慕容铮道:“不错。你我也算他乡遇故人,要不是我赶着去金伶楼听曲儿,还能请你喝一杯。” 他左手一晃,莫老道才注意到他另一手中还拿着把小巧的水晶酒壶。 壶身上以金漆水题着两行字: “枉劳用尽心机术,独我纵横任往还。” 字迹虽小,但笔势豪纵,墨沈淋漓,颇有名家之风。 但这两行字落在莫老道眼中,简直是对中土道门极原山之行的莫大讽刺。 他怒火上冲,大声喝道:“狂徒!伏诛!” 他挺剑急攻,不仅迅疾无伦,且动向无定,在旁人看来实在是不可捉摸。 可慕容铮手持玉笛,或格或挡,身形挪移,或左或右,浑似闲庭信步一般。 “莫宗主,你又赢不了,咱们好聚好散,就此别过,如何?” 灰衣的中年男人跟着大声道:“莫老头,你也一把年纪了,这一路上像个苍蝇一样跟着我们,也不嫌麻烦!” “我家尊主今天发发善心,放你一马。你赶紧滚蛋,再别跟来了吧!” 慕容铮长笛一拨,架住剑锋,和颜悦色道:“考虑一下?” 莫老道在中土玄门地位尊崇,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戏弄?他是个火爆性子,一字一句地道:“你、给、我、死!” 雷霆般的一剑又被慕容铮挡下,他在剑后偏头问道:“非要这样?” 取代回答的是“啪”的一声轻响,莫老道腰间那块异形玄玉骤然碎裂,无数道灵光转瞬之间没入他的体内。 而他的灵气劲力也于这刹那之间大涨。一记暴刺,终于将慕容铮手中的长笛震断。 几乎是同时,莫老道左手就要甩出一支响箭! 他碎玉之后,虽能短暂地增强灵力修为,但副作用很大,灵力耗光后身体会陷入衰弱,须得召集同门过来接应。 可瞬时后,他瞳孔收缩,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去剑竟然又被他以酒壶格住了! 并且剑被锁死,撤之不回。 慕容铮眼中不多的耐心已全然消失,一个字也不再多说,手中的半截残笛转了一转后脱手飞出,疾矢一般刺入了莫老道的左胸。 穿胸而过后,去势仍然不竭。 空气自笛孔中激荡起尖锐的嗡鸣,随后“咄”的一声钉入栎树中。 万籁俱寂…… 莫老道用最后一丝力气,握紧了那支响箭没有发出。 因为他感受到了对手如同广袤青天,无垠大海一般的浩瀚灵力。 即使附近的弟子们尽数赶来,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慕容铮在鲜血喷溅到自己身上的前一刻,瞬移而走,不怎么走心地叹了句:“可惜。” 却不知是在可惜那支做工精细的笛子,还是这个一代宗师。 他走到那个重剑少年的身边。 后者十七八岁的样子,面相清俊,一身蓝色的短打劲装,已经沾满尘灰。此时仍躺在自己砸出的土坑里,闭着眼一动不动。 慕容铮用纤尘不染的靴尖在他身上踢了一脚,问道:“死了?” 少年道:“在想他是怎么打到我的!” 慕容铮见他没事,转身跃回车中。 “玉堂宗的‘孤龙挽风’本就以玄诡见长,莫老道又已成名数十年。输给他,不丢人。” 少年蹭地从地上爬起来,跳上马车前厢。问道:“那你刚才锁住他的那招,叫什么?” 车中人似乎想了一下,之后慢条斯理地道:“叫作‘你跑不掉了’。” 少年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命名方式。 早年间,他就是这样随随便便地,给自己这个响当当的硬汉,起了个死娘炮的名字,叫什么“阿鸢”。 往事不堪回首,少年执着眼前。 他眼睛亮亮地道:“尊主,你教我这招‘你跑不掉了’!” 慕容铮温声道:“你?还不行。” 少年阿鸢沮丧坐上赶车位,有气无力道:“咱们去哪?” “长安。” “还是喝酒、听曲儿、泡温汤?” “嗯。” 一阵疾风刮过,莫老道的尸体“砰”的一声栽倒。 响箭落地,火光窜出,直冲云霄而去。 少年道:“尊主,这可糟了!” 他口中说糟了,语气却全是高兴之意。 “玉堂宗的弟子们马上就到。你看前面就有间破庙,不如咱们到那去,来个关门打狗,将他们一举灭了,省着他们没完没了地跟着。怎么样?” 慕容铮道:“去长安,随他们跟着。” 灰衣的中年男人自林中牵了匹白马出来,听到二人谈话,说道:“尊主。圣上的来信中曾说过,希望咱们早点赶到建康。再出发时要不要御剑过去?” 慕容铮道:“不。驱车游山,登舟临水,人间至乐。” 轩伯答应了,将马系在车后,准备动身。 少年阿鸢终究是不甘心。 他想打架,心痒难搔。忽然灵光一闪,将目光瞄准了马。 那匹马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只有四蹄呈黄色,奇的是,头顶生有短短一对鹿角,是慕容铮的爱物。 刚才还特意叫轩伯牵到林中,免得打斗惊了马。 阿鸢过去握住马蹄,指甲一动,已经划破了烂银蹄铁。 他喊道:“不好,马掌渗血了!尊主,还是就近修整一下吧。” “哦?”车中人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松动。 过了会,慕容铮轻笑一声,说道:“去吧。再敢对我的马下黑手……” “你就扒了我的皮做毛领!” 阿鸢跳回车辕,振辔驶向城西荒庙。 林子外,周南因面色沉静,正转过一片草红药从,向荒庙而来。
第2章 “诸位,快活吗?” 从山脚到庙门前的空地外,是一大片栎木林。 阿鸢忙着布置结界,慕容铮却只关心马掌,亲自盯着轩伯换完蹄铁。 不多时,他忽道:“来了。” 说完,又仔细听了听,微微诧异。“一个人?” 庙门内生着一株极为高大的榉树,慕容铮飞上树顶,远远望去,看见一个素衣的姑娘,持着跟竹竿,穿行于林中小路,向这里走过来。 正是周南因。 树枝一动,阿鸢也跃了上来,看了会儿道:“女的,还是瞎子,这怎么打?玉堂宗搞什么鬼?” 慕容铮随口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子脚程很快,相隔虽远,但不一会就到了近前。 周南因脚下踩到了石板路,耳中听到了有人的动静。便问道:“劳驾,请问这里可是云禅寺?” 庙前,轩伯本来正对马蹄做最后的调整。 闻言转头看了眼门上的匾额,字迹已经不可辨认,便又抬头去看慕容铮。 阿鸢轻声道:“尊主,她什么意思?” 看身法,盲女修为不弱。慕容铮也想知道她打的什么机锋,向树下微一点头。 轩伯便已明了他的意思。 对方问什么,他接什么就完了。 于是他道:“姑娘来云禅寺,所为何事?” 周南因松了口气。 “是就好,我来等一个人。” 轩伯问:“什么人?” 周南因笑了笑没答,而是缓缓走到空地边缘,静立等待。 轩伯又问:“姑娘不进去?” 周南因摇头:“我是道门中人,无事不入佛寺。” 轩伯:“那你们为什么约在这儿见面?” 这个……周南因还真没想过这问题。 她当然不知道,木少爷为了新相好要同她退亲。 也不知道,平日里木老爷总说她是什么道门高人,多么多么了不起,木少爷烦死了,故意选在佛寺,要让她见识一下佛门香火有多鼎盛,好杀杀她的锐气。 萧条的荒庙外,她摇头道:“这是我朋友定的,我也不知为了什么。可能因为这里人少,好说话。” 她声音柔和,说得很是坦诚。 轩伯:“那你朋友长什么样?他来了,我告诉你。” 周南因眼睛的确不便,于是摸出一小块银子来,递过去道:“有劳。可我也不太清楚他现在是什么模样,只知道今年十六岁了。” “对了,是男的。” 轩伯道:“行,我帮你看着点,不用钱。” 周南因很是感谢,问道:“你是庙中修行的禅师?” 轩伯道:“老头子是受雇看门的。” 树顶,阿鸢正扒着树杈往下看,轻声道:“这姑娘虽然说话稀里糊涂的,不过看着倒不像奸邪之人。” 慕容铮仰躺在一根粗枝上,闭目听着门外的谈话,绣着金丝云纹的下摆和腰上那个小葫芦一起随微风荡着。 “你去告诉她,找错地方了,让她赶紧走。” 阿鸢却道:“又来人了尊主。” 慕容铮没睁眼,凭脚步声分辨道:“普通人。许是庙里落脚的叫花子。” 阿鸢看了会:“拿着刀呢,嘿,叫花子做了强盗,我去料理了。” 慕容铮也不阻拦,只是道:“文静点。” “知道了,不会弄一身血的。” 阿鸢正要去,听见强盗中有人瓮声道:“老大,那小道姑真的来了吗?” 他便又缩回树杈上,轻声道:“是来找她的。他们是一伙的?” 慕容铮不语。 庙前,轩伯也向周南因道:“有人来了。” 周南因向外迎了几步,问:“有十六七岁模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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