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铮似乎终于是读不下去了,轻轻将书页合上。 那是一本从阿鸢那里拿的话本子,封面上写着“深情少弟俏长姐”。 他道:“总之,不想退亲。” 周南因愣了一会,忽然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三个字:“恋爱脑。” “嗯?” 慕容铮将手中的书快速且无声地翻了一遍,琢磨着是不是该请教下这三个字什么意思。 周南因道:“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对吧?” 慕容点头:“还请姐姐指点。” “是我师父告诉我的。像你这种什么都以对方为核心,什么都听对方的,就叫做‘恋爱脑’。是一种毛病,要慢慢改。” 慕容铮竟觉得十分有道理,便道:“受教。” 周南因笑笑,她此时觉得自己体内的燥热几乎已经被化干净了,于是站起身来,湿淋淋地坐在岸边。 有些伤口还在少量的渗血。 她袖中嗖嗖地飞出几道金光,在背后伤口处刺了几下,血便止住。 慕容铮看了一眼,道:“姐姐随身带了衣物吗?要不要换?” 周南因摇头:“这是我剩下的最后一件了,明日我要赶到鸾川县,到那再说。” 她灵力运转,身周不断蒸腾起热气,不一会,衣服已经半干了。 之后她道:“幸亏你想到这个祛毒的好法子,对了。” 她自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小包递过来。 “这是婚书和当初木老爷给我娘的信物。” 慕容铮接过,看那材质果然是不怕水的。 打开来,里面是一张一样的信笺和一支翡翠杆的小羊毫。 他随手扔在一边,想到周南因所说要葬在母亲身边的话,已经猜到了那支铜钗的来历。 他也拿出婚书和信物放在周南因手边。 “这个给姐姐。” 周南因拿到铜钗,立刻就辨认出了那是什么。 她望向虚无处的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怀念和眷恋,轻轻摩挲了好一会,才又拿出一个小油布包来,将铜钗和婚书,与一块不起眼的小金牌郑重地放在一处。 向着慕容铮道:“木少爷,多谢你。你放心,即使婚约解除,木家仍是我的亲人,有什么需要……” 慕容铮道:“姐姐,我可不是要解除婚约的意思。” “那你?” 慕容铮长腿分屈,蹲在她身前。“姐姐这种方外之人,两张薄纸又怎能束缚住你?纸上有约终究没用,我想要姐姐心中有约。” 周南因问:“什么是心中有约?” 慕容道:“我与姐姐做个约定,你我相处五日。五天之后,姐姐若还是觉得我二人没有感情,婚约就此作罢。怎样?” 周南因答得痛快:“好。” 换其他人,可能会觉得这木家少爷只约五天,似乎有点太过自信。 但周南因对此没有概念。她只是觉得,如果没有感情,那这五天就算给木老爷一个交代。 若是真有了感情,她也不介意就跟木家少爷在一起。 不过现在她有很多事要做,没有余暇同他共处。 听到他又道:“姐姐既然答应了,不如与我同行,你眼睛不好,刚好我可以照顾你。” 周南因摇头道:“我即刻就要动身去鸾川。我往东北,你却将往东南赴试,不必陪我。” “放心,我会记得回来找你履约。” “这么急?姐姐往鸾川做什么?”
第7章 “你答应我的事,可要记得。” 周南因起身整理道髻和衣衫。 “我师妹走失了,来时我一路打听,昨天有人说,曾在鸾川一家叫做君来的客栈,见到过和她相似的小姑娘。” “但那人也说她第二天就走了,鸾川又远,我便先来赴你的约。见过了你,我要去找找看有没有她留下的线索。” 她当时也想过,自己很可能追着师妹的踪迹一路远去。 师父师娘只留下这么一点骨血,如果真有什么危急情况,自己舍弃性命也得保证师妹获救。 临行之前,还是先把木家的婚约了了,将木夫人的家传之物归还,才算心无挂碍。 慕容铮见她真的是一副立即就要出发的样子,说道: “姐姐,天黑了。” 周南因道:“对我来说,白天、黑夜,也没区别。” 慕容铮叫她同行,本是想五天之内总能找时机看到元冲子的遗物。 可他在极原山的这些年,懒散随性,对万事万物从不执着,听她这么说,也不再请,只是调侃一般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周南因道:“那你答应我的事,可要记得。” 带着玩味的凛冽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周南因才知道原来木家少爷这么高。 感觉到自己的小手指被人勾起,轻轻晃了两下,周南因不禁微笑。 心想:到底还是十六岁的少年,孩子心性。 她便也勾起小指回应他,说道:“放心。” 慕容铮松手,道:“跟我来吧。” 他扶住周南因的小臂,引她自后山回到庙前空地。 再次接触到他温暖干燥的手掌,周南因忽然想起了毒发时握着他,那种奇异的感觉。 没来由地觉得,心中不像混战之中拉着他时那样坦荡。 于是她试图找点什么话。 “你为什么选在这么荒僻的一座寺庙见面?” 慕容顺口道:“景色好。” “就因为这个?” 慕容铮的声音听起来既随意,又理所当然。 “是啊。年光有限,人生在世该当赏美景,饮醇酒,听妙曲,看……” 他侧目看了周南因一眼,觉得“看佳人”三个字在此情此景下未免有些轻浮。 从小到大,慕容铮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他认为没品的事,却是绝不会做的。 便不再说下去。 周南因问:“看什么?” 慕容铮却道:“姐姐要现在就动身,准备怎么去?” “走着去。我能回到官道上,也能辨明大概方向。” “我们要去长安,捎你一程。” 周南因想到车夫的惨状,脸色一白,摇了摇头。 慕容铮便也不再问,不再劝,转而道:“那我送姐姐件礼物吧。” 回到庙前,他到马车中,拿出了一支铁笛和一管铜萧。又取出一块马蹄金,着手处,炽烈的灵力已将金块熔软,再随手一捏。 等回到周南因身边时,两根铜铁已经用金子镶连成了长长一支。 他将这根东西递到周南因手中道:“姐姐的盲杖坏了,这个送你,结实。” 阿鸢和轩伯本都在墙根处等他。看见他手里拿的东西,阿鸢道:“尊主拿的是不是四爷给他做的笛子?” 轩伯嗯了一声。 阿鸢:“他平时不是很宝贝这根?” 轩伯:“你见他真的宝贝过什么东西?” 阿鸢:“也是。” 尊主平时好像喜欢听曲、美食、华服,热衷一切能享受的东西。但有时候又觉得他好像也根本不在意这些。 周南因摸到冰冷的金属触感,在地上点了点,又觉得长短也合用,很是高兴。 “多谢木少爷。” 慕容道:“我说了,姐姐叫我名字就好。” 周南因便道:“多谢景真。” 慕容道:“谢也不必,姐姐也还我一件礼物不就行了?” 周南因没想到他会这样要求,她周身上下好像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做礼物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下次见面的时候带给你。” “我看见你拿出几支小针来,那帮人就吓得不敢动了,还说叫什么雨打飞花。名字这么好听,能不能送我一支?” 周南因略作考虑,真的就摸出一支金针来。 “这是我师娘留下的。共有九枚,每一枚又都可以分而为九。‘雨打飞花’是它近来的名字,以前师娘叫它‘同心同行’,是说只要两人分别持有金针,便能通过心法感应到彼此的位置。” 从前她和师妹褚望北总是将金针分别携带,而这次,师妹觉得极原山之行很是危险,所以将金针都给了她用来防身。 回到上阳宗之后,姐妹二人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话,褚望北便离奇地跑出宗门,失踪了。 “这么玄奇?” 慕容铮接过小针,仔细打量,觉得那针上金光一闪,似乎也在和他对视似的。 “嗯。” 不管是兵刃还是法器,总归是冷冰冰的死物,雨打飞花却是难得的已经生出自己神志的东西。 所以才会那么有名。 周南因的师娘出身行医世家。这套金针在她家世代祖传,跟随历任大夫救活了不知道多少人。受万人感恩,渐渐的便有了灵性。 以御针心法控制,只需神授给它需要做什么,八十一支小金针便能自行施救或者出击。 杀与救,只在控针人一念之间。 只是它毕竟生出灵智不久,大概有些孩子心性。每次杀人之后,总要顽皮地刺一下别人控制面部肌肉的穴道,让死者随机呈现出不同的表情。 “雨打飞花”这个名字,是因为它伤人时带起的细小血滴,湿淋淋地溅在衣服上,便像雨水之下开得正艳的小花。 听起来的确风月缱绻,可真相对普通人来说却是有些血淋淋的恐怖。 周南因自然不会跟景真这个“普通人”说这些。 她掏出一个符盒,熟练地打开,即使看不见,也能很快地画好了一张纸符。 上阳宗虽不主修符篆之法,但基本的符大家也都是会的。 她将符纸折好举起来,说道:“这是我的传讯符。你同雨打飞花一起收好。以后遇到危难,就烧掉符纸,我能感应到,敌人不太强的话,我会用金针帮你解决。” 慕容铮将金针塞进符纸中,唇角有浅浅的笑意。“没有危难可不可以通过符纸找姐姐?” 墙根处。阿鸢道:“尊主是不是和平时不太一样?” 轩伯道:“岂止。简直是很不一样。” 周南因则是认真地道:“我不修符,能同时支撑有效的符并不多,不能乱用。” “知道了。” 慕容铮拖了下尾音,听起来让人莫名的觉得他有些乖。 周南因不自觉地绽出笑意。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只道:“我走了。” 慕容铮声音干净。“后会有期。” 周南因以新的盲杖点地,向来处去了。 墙根处。阿鸢:“就这么让她走了?那尊主想要的东西怎么办?” 轩伯:“没看见灵使跟着呢嘛。” 二人转眼间已来到慕容铮身后,同他一起目送着周南因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小路上。 阿鸢道:“尊主,那笛子上的机关你怎么不告诉她?” 慕容铮扬了下眉。“呦,忘了。不过那些小玩意就算误触了,也伤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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