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及要出门,简俏大着胆子抬起脸,刚好和那张清隽的面容对视。察觉到男人同样僵了一瞬的身体,她心里有了猜想,却没戳破,唯有嘴角忽然弯了弯:“不走吗?阿简还在等。”话罢,魅魔像一尾灵活的鱼,自黑衣剑修臂下钻出,转为牵起后者的手。 谢长辞静静看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没有拒绝。 他们在阿简床侧呆了一炷香的时间。 床上的小魅魔仍沉沉睡着,好在面色是红润的。 怕影响到病人恢复,简俏很快离去。回来后,她开始多眠,像是怎么都睡不醒似的,早早便已入睡。 谢长辞立在床前,默不作声凝着床上的少女。 神识海中,崔韶却看得很清楚:“你给她下了精神暗示,什么时候?” 是笃定的口吻。 崔韶默默心道:早在发觉谢长辞第一次混淆简俏意识时,他就应该意识到的。 既然能凭借这种手段将人短暂留住,就一定不会满足。只不过,他以为本体多少会犹豫一段时间,而不是像今日这般,毫不犹豫地给那人打上精神标记。 精神标记是极为私人的东西,多在上位修士间流行。 修士们为了晋升不择手段,自然缺不了炉鼎。精神标记就是修士给炉鼎刻下的掌控痕迹,旨在控制后者的思维,兼具定位的效用,除非使用者神魂尽灭,否则无法抹除。 那只魅魔被下的精神暗示极深,连潜意识深处的记忆都被篡改,可见使用者决心坚定。 让崔韶失望的是,谢长辞只是垂着眼睫,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意识到说服不了他,崔韶暗暗叹气,选择从另一侧入手。 “你应该清楚,你的身体状态不妙,比起在这里当靶子,更明智的选择是闭关,否则……”他顿了顿,不欲继续往下说。 谢长辞静静听完,一双碧色长眸透出无机质的光泽。 他明白崔韶的意思。 他先前说自己受伤并不是假话。 打搅简俏好事那日,他的确状态很差,那具形如人类的身子表面上看着还好,实则濒临解体。 按理说,往日捱不过时,他都会在冰水中沉睡,以抑制身体的溃散。 但现在不行,他走不脱。 意识到只要是有关她的话题,都会被本体避之不谈,崔韶安静了半晌,提起一桩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细节。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你不该拿阿简作筏子。”说到这,他言语中隐隐带着薄怒,“他还这么小,你怎么能!” 对崔韶来说,阿简是他拉扯大的,他早就将其视为己出,如今看到一手带大的娃娃被生父狠心下了精神标记,崔韶到底是没忍住。 在他看来,谢长辞早就疯了。 没错。为了防止阿简说出不该说的话,谢长辞干脆也种下了精神标记。 这种标记很容易分辨,除去先天便有朱砂的,只有被种精神标记的才会在眉间被点上朱砂。 好在,同那只魅魔额上鲜红的朱砂相比,阿简那粒只算得上浅红。 听崔韶提到矮墩墩,谢长辞忽地开口:“我会看着,阿简不会有事。” 崔韶:“……希望你能做到。” 他疲惫地叹气,最终没再开口,选择将意识堕入深眠。 最初几日,面对自己睡不够的体质,简俏没在意,可当某天她低头喝粥却睡了过去时,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这天,在被黑衣剑修揽入怀里入睡时,魅魔挣扎着起身。 顶着那双平静的黑眸,她惴惴不安地开口,询问明日能不能给她也请个大夫瞧瞧。 除却恶魔特征和自带的天赋魅术,魅魔的身体其实和常人无异,按理说她的请求很是合理。 然而,令简俏的是,谢长辞在听完她话后的下一瞬蹙了蹙眉,那双暗沉的眼睛凝着她,忽道:“原因。” 简俏呆愣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问自己要个合理的解释,想了想,她将最近身体的困乏说了出来。 说完,她小心觑着他的神色,没再说话。 其实简俏能感觉到,比起还在剑宗时,眼前的青年多少发生了一些变化。平日里,他恨不得整日盯着她,似乎不安到了极点,有时她只是短暂离开他的视线,都会令对方紧张到抿起薄唇。 她想了许久,也没猜中为什么,最终将其归结到“婚后综合症”。这还是从前在深渊时,简俏自人界中听来的。据说在成亲后,夫妻二人的一方会陷入不安,这种事确有先例。 不知想到了什么,简俏叹了口气,难得眼里有一丝怜惜。见他沉闷不答,她闭了闭眼,索性大着胆子,主动攀上那人的脖颈。 谢长辞垂下眸,长发倾泄,接受了她难得一回的邀约。 烟花一簇簇在脑中绽开时,魅魔盯着身上人衣襟前的白花发呆。 她仍是有些困。 好像在她的记忆里,他一直戴着这个玩意。 “在看什么?”他问。 她答:“没什么,只是见你一直戴着这个。” 谢长辞:“不喜欢?”见她眼皮打架,他抚了抚她的颊。 在他柔和的力道下,简俏忘记了自己刚出口的问题,渐渐被哄得沉沉睡了过去。
第56章 “你醉了” 谢长辞醒的很早。当察觉到胸膛处有清浅的呼吸时,他罕见愣了片刻,随后定定地看向怀中人安然的面容。额头相抵间,他低下头,在魅魔唇上吻了一记。 简俏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她像极了八爪鱼,四肢紧紧缠在剑修腿间以及腰腹处。 可在谢长辞眼中,少女更像只骄矜的猫,难得安静。 屋内天光大亮,怀中人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罕见地,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放缓呼吸,做起了无聊的行径——一根一根地数起睫毛。 于他而言,如今晨这般的幸福平淡、却也来得太快,恍如黄粱一梦。 那天过后,似乎没什么不同。 硬要说的话,简俏注意到:谢长辞胸前佩戴的那朵白色布花消失了。黑色长袍衬得他落拓如云中鹤,和从前相比,少了几分阴郁之气。 午间,简俏闭着眼在书房睡得很熟,一本薄薄的册子遮在她面上。 纳闷的是,这几日的谢长辞不知为何,总拦着她出门。 胳膊拧不过大腿,再加上她实在憋的不行,唯有来此处读些云沧的游记,倒是了解了不少风土人情,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颗愈发蠢蠢欲动的心。 谢长辞进门时,对眼前的一幕似乎早有预料。想也不想,将书册拿开,他面容平和地俯身抱起人,往不远处的贵妃榻走去,又因为做得极为熟练,这一番动作并未吵醒怀中人。 书籍平摊在桌案,他只一瞥,便看到了其上硕大的《游记》字样。 室内静悄悄,唯有她绵长的呼吸声。 谢长辞坐在榻前,敛目看着靠在他怀里的少女。她双颊红润,无梦无忧,衬得额上艳丽的朱砂浅淡了几分。 忽地,身形高大的青年目光一顿,在她腮边发现了一道不知何时枕出的痕迹。 见此,谢长辞微微蹙眉,想也不想,便用无数不多的力量将其抚平。 简俏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 醒来便得知阿简很快就会醒的消息,还没等高兴,就看到面前的长案摆上了两副碗筷。 “这是?”菜肴的鲜香扑鼻而来,她双眼微微睁大。 作为半个已经辟谷的“修士”,简俏不认为自己还需要像凡人一样日食三餐。 似乎猜中了她的反应,谢长辞的回答简明扼要:“晚饭。”说着,他将手中的碗推至她面前。 简俏扫了一眼,发现是百合莲子粥。在她的记忆中,这处离恨山下的府邸不曾有过仆从,那么,下厨的人只能是谢长辞。于是,带着一头雾水,她给面子地往口中送了几口粥。 莲子软糯,口感顺滑,她的这位夫君实在是个优秀的“庖厨”。 心里想着事,察觉到周遭过分安静,她硬着头皮看向对面,“你不吃吗?” 担心被拒绝,魅魔抿了抿唇,干脆主动舀了一碗莲子粥递到对方手边。她动作极快,像是恨不得把饭塞到谢长辞嘴里,送完便闷头夹起了摆在面前的几道菜。 谢长辞果然如她所愿,将粥一勺一勺地吞咽了下去。 没等那股古怪的情绪消失,简俏倏地顿住,抬眼看向前方。 她给的东西,他的确吃了没错。唯一让魅魔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对方咀嚼时始终在看着她。当觉察到她在偷看时,那双琉璃般的眼珠这才缓缓转动。 简俏有些不敢置信地收回视线,她总觉得自己的这位夫君在瞒着些什么,但奈何又没有证据。 作为情绪高敏者,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很快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既然谢长辞清醒时不说,那就把他灌醉。 打定主意后,简俏当即决定去做。 听到魅魔要饮酒,谢长辞没拦她。 精神标记带来的副作用极为明显,嗜睡便是其中最明显的一条。如果不做干预,被种标记者会一直陷入深眠,严重者甚至会一睡不醒,这不是谢长辞想要看到的。 至于他今晚准备的饭食,能起到缓解的效用。吃下后,人清醒的时间相应会得到延长。 前任府邸的主人在后院埋了十数坛好酒,简俏毫不犹豫,选择全都启出。唯一没料到的是,酒过三巡后,最先醉了的是她自己。 天旋地转间,魅魔抬起头,看向几步外的黑衣青年,“你……”她脚步踉跄地走到对方面前,险些一头栽倒时,下意识抓住了那人的衣角。 直到被她扑倒在地,谢长辞的眸色都只是淡淡。 他说:“你醉了。” 闻言,魅魔细眉倒竖:“我没醉。” 见谢长辞不说话了,她才满意,气势昂扬地猛然逼近:“不如我们来玩猜拳游戏,谁输的话就回答一个问题,回答不上的人脱一件衣衫。” 再观谢长辞如今,像极了被她成功步步逼退的样子。 鼻端是她湿热的呼吸,看着近在眼前的红唇,他喉间泛起渴意,蓦地想尝尝她口中的味道。 对于她玩笑般的“请求”,谢长辞不置可否。 简俏只当他默认了。 她饮酒后,兴致很高,但好在也清楚不能将人一直压着,于是迅速起身。 第一局简俏赢了。 好在即使醉了,她也没有忘记初衷,提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话毕,她咳了咳,偷偷瞥了他一眼。 谢长辞仿佛没听见,只是静静起身,面色如常地将身上那件黑色罩袍脱下。 没想到第一道问题对方就选择不答,简俏微微吃惊,就在她思忖着背后原因时,第二局开始了。 这回是她败了。 朦胧醉意中,她听到似从天外飘来的一句:“你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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