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伸出手指举在他唇边,她冷冷道,“我清醒得很!” 这一招比预料中还要见效,当被柔软的指腹按压在唇上时,谢长辞几乎立刻便绷紧了身体。 他的异状没有被魅魔纳入眼中,见他沉默,简俏权当对方同意,于是先前的冷言冷语也在转瞬收起。拉着高大青年的手,她仰起头看他:“你会跳舞吗?” 问话的这只醉鬼眼睛亮晶晶一片,看起来态度认真极了,前提是忽略她颊边的红晕。 少女的情绪实在是转变得太快,谢长辞却清楚,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给她喝了自己的血。 像被释放了天性,简俏甚至等不及他给出确定答复,就攀住了剑修的脖颈。她开心地眯了眯眼,在察觉到后者生涩的动作后,笑了出来。 “你和我想的不一样,好歹曾经也是剑尊,竟然连舞都不会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此刻的她笑倒在剑修怀里。 另一旁,谢长辞没有生气,只怔怔地低头看她。他再次清楚地认识到又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们之间相差得远比想象中还要多。 作为发起人,简俏自觉生出一种“为人师”的豪情壮志来,因此很快收起了面上的不怀好意,竟主动教起后者来。在深渊,这仅仅是最简单的基础礼仪舞,每只恶魔少年时期都会学。 她的办法简单到过于直白。 只见简俏赤着足,大喇喇地踩上对方的脚,脑袋倚靠在青年胸前,笑得发出指令:“现在,你的右脚该后退了。” 雨势越来越大,哪怕知晓如今的自己看起来并不体面,谢长辞却任由前者踩着,选择在她的带领下跳起一支生涩的舞。
第83章 大抵还是恨的 简俏往往不愿意回想那些让她感到尴尬的细节,但这次却邪了门。当在整洁干燥的被褥里睁开眼时,她翻了个身,面无表情地将昨日的糗事在脑中复盘了一遍又一遍。 谢长辞为何要不遗余力地将血喂给她? 简俏唯一笃定的是他在故意隐瞒某些东西。 例如她身上的怪状。 她不是没想过和对方把话摊开讲,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可见,谢长辞根本就不想和她说真话! 但好在这一切都不需要她操心了,因为很快,她就能离开这个困了自己一年多的破宅子了! 距离和谢西楼约定的时间越发接近,简俏再也坐不住。 她跳下床,经历一番心惊肉跳后,终于在一堆衣物中翻找出一个小玉瓶来。找到后,简俏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东西丢了,成功逃跑的可能约莫又得降低五成。 但如何骗谢长辞喝下,是个问题。 没等简俏细想,便发觉四下里有些不对劲。 院外有些过于死气沉沉了。要说平日里还有昆仑奴不定时走过的脚步声,但今日倒是古怪,连鸟鸣声也没听见。 意识到不对劲,她走出卧房,一抬头便被满目的红刺到了。红绸、红帆、红布匹……连树上都绑了红色的许愿签,像极了简俏往日见到的民间那些香火繁盛的庙宇。 但这儿又不是和尚庙。 她皱眉,不信邪地想要唤人。谁知,整座府邸似乎一夜之间都被搬空,除她以外,半个人影都无。 谢长辞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能支使昆仑奴离开的,从始至终也都只有那一个人。 简俏心下只觉古怪。要在从前,她或许误以为谢长辞要放了自己,可都被抓回这么多次了,简俏便不再往这方面想。 在她看来,定是对方又犯了病。 简俏心里想着事,脚下步伐也不曾放缓,径直走向朱红色大门,在发现门上和院墙都设了禁制时,她心道“果然”,没忍住冷笑出声。 觉得没意思,简俏转身便走,目的地便是那堆被人刻意堆在前厅的红彤彤的物件儿。 只见光是大红的囍字窗花,就贴满了四下窗棂。 她一时兴起,直接上手撕下了三五张。 但奈何贴了太多,发觉撕了这些还有更多后,她便泄了气,将目光投向桌案上。 那上面摆了两坛酒。 简俏闻了闻,发现酒香扑鼻,眼尖地发现酒坛外有新鲜的泥土,就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 她想了想,从坛中倒出两杯酒来,往自己手里的那杯加了“阿难”,下药的手始终平稳,抖都不抖。 期间,她抬头往窗外看天色。猜测到昨晚的自己应是睡了许久,导致醒来时已近黄昏。 虽然不清楚谢长辞为何不在府中,但简俏却明白:作为布置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对方一定会来。于是,她便索性坐在玫瑰椅上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期间无聊时,因为清楚自己喝醉后的本性,简俏只能自斟自饮了几杯茶,旁边就是她先前倒出的两杯酒水。 当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时,简俏没有作出反应,可她绷紧的四肢透露出她并不平静的事实。她不想见谢长辞,但又不得不面对。 在心跳越来越快前,简俏终于说服自己,瞥了对方一眼。令她意外的是,这人的衣着和往日无甚差别。 兴许是看了太多红,所以在看到对方身上和周遭格格不入的黑衣时,简俏竟然有几分惊讶,甚至她白日里随手抓取的一件也是绯色。 但人来了,代表她的计划凑齐了条件。 于是她飞快挂了个笑,看向那对深不可测的眸,本来打好的腹稿却在瞥见对方腰间悬挂的某物后停滞了一瞬。 那是个甚至有些褪了色的平安符,貔貅的绣样早已不像初时那般鲜妍夺目。 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当年上元节那日她买来送与阿简的,后来被某人面不改色地骗走。 简俏看着那枚平安符,脸上的笑不知什么时候没了。 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有某种压抑的东西就要爆发,带着一阵山雨欲来的味道。 原先的面子话被甩至脑后,她听到自己冷静的语气:“昆仑奴是你撤走的,”说着,她语气笃定地环视四周,“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长辞没有回答,只平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简俏忽然想到了崔韶。 想到这个名字,她的思维卡顿了片刻,当发现自己辨别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哪位后,倏地感到一股无趣的疲惫。不仅仅是针对面前的人,也是针对她自己。 一想到自己无意间成了这二人用以排遣枯燥的对象,她就想吐。 此时此刻,她的眼神没了从前那些试图掩盖的味道,似乎和他纠缠就已经耗尽了这些年来积攒的气力。 捕捉到她毫不掩饰的厌恶,谢长辞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可很快又调整为平日里的冷郁。 他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向她一步步走近,在前者不耐的表情中执起她的手,缓缓拨开他身上那层单薄的外衣。 “你……”剑修的力气太大,发现自己收不回手,简俏气得咬牙,但恼怒的话还未说完便忽然失声。 最外层的那层黑衣下,是红衣金线,不知出自谁手,虽然形制简易,一针一线却利落无比。 在她吃惊时,谢长辞半垂着眼,将仍在怔愣的少女伸手抱住。 近处,大红的龙凤烛缓缓燃着,不时发出毕剥声响。平安符、红窗花、红蜡烛……甚至还有红盖头。 仿佛这才是他们的新婚夜。 “补上了。” 正上方传来剑修平静而坦然的嗓音,简俏却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忽然觉得谢长辞才是真正脑子有病的那个。可那句“犯了癔症就去治”还未出口,就被她压下。 依云沧这边的习俗,新人是要共饮合卺酒的。简俏深吸一口气,想要转身拿酒,但上半身却被一双铁臂紧紧箍住不放。 她忍了一会儿,将红彤彤的盖头扔在后者的泼墨长发上,瞥他:“不是说要全都补上吗,酒还没喝。” 谢长辞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顶着那块红布把人放了。 虽然不是头一遭做坏事,可一想到成败在此一举,简俏不禁有些紧张。 隔着红盖头,将加了阿难的那杯递至青年唇边,魅魔勉强定了定神色。 谢长辞却不着急饮下。喜服穿在他身上,颇有几分诡异的眼熟。 简俏眼皮一跳,略有几分后知后觉。细细想来,他们好像没有太多寻常夫妻的亲切画面,就连做那档子事时,好像大多也是趁着光线晦暗时,是以她从前根本没有机会看清他的衣着。 这样一想,他将喜服穿在黑衣下的时间只会更早。 简俏只呆了片刻,便反应过来。 担心谢长辞发现不对,她按耐住急躁的心理,示意对方将酒也递过来。 谢长辞顿了顿,很快便照本宣科地学着她的动作,隔着红盖头,过程中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 简俏当即低头喝光了杯中之物,因为喝得太急,甚至被呛得双颊泛红,和一旁脸色苍白的青年形成鲜明对比。 见她被呛到,谢长辞喉头微动,呼吸有一瞬加快了。 下一刻,他一口饮尽,紧接着在魅魔茫然的表情中摔了杯子,神色温和地说:“不跑吗?” 那药很快便见效了。 作为离他最近的人,简俏只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脸上,她下意识抹了抹脸,手心处是星星点点的红。 说话之人低喘了两声,唇边沾染血渍,仔细看,甚至透出几分诡异的蓝紫色。一想到自己从前喝的便是这样的血,简俏脸色白了白。 更让她震惊的是,谢长辞身下忽然渗出了大片潮湿的黑色液体,其间甚至出现了几条不停蠕动的活物。 这一刻,她忽地联想到一天前做的梦,梦中的怪物也生着同样的足肢。 谢长辞果真,是个怪物。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勉强定了定神。 至少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她最好赶快跑! 药性发作后,谢长辞没有任何行动,只用一双比翡翠还要碧绿的眼睛盯着简俏,将她所有的神态变化收入眼中。 这一刻,他像是什么都没想,又像是什么都想了。 当后者转身时,他甚至还笑了几声,因为喉咙被灼伤,只能发出“赫赫”的声响。 “阿难”不愧是所有水系生灵的克星,虽然平日装在瓶中呈液体状,可却带着强大的火系破坏力。很快,前一刻还完整的前厅便成了火海。 简俏以为自己还算心硬,可当听到房梁倒塌发出的巨响时,还是犹豫了。 不喜谢长辞是真的,但对方好歹是阿简的生父;可一想到往日他付诸在自己身上的种种,简俏又觉得,让他就这么死了也好。 谢长辞垂眼坐在原本冰凉的地面上,在他身后,欢腾的火舌舔舐着一切可见之物。酒坛被横梁砸中,渐渐在不远处汇成一滩。 他没有躲,因为火是从他身上烧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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