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霜羿呼吸微滞。 乘袅一直都很信任他、崇拜他,这些话,也不是她第一次说,但唯有这一次,蔺霜羿竟无法面对。 她那般相信他,若知道他的隐瞒,知道他的心思,怕是会大失所望吧。 蔺霜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剑君,您怎么不说话?”那头,乘袅迟迟没听到他的声音,便问道,“是不是我打扰您了?”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失落。 但蔺霜羿清楚这份失落不是因情而起,而是因外力而生。 他回过神来,声音微凉:“我要修炼了。” “好吧。”女子越发低落,“那我不打扰您了。” “……嗯。” “剑君,您明日会来看我比试吧?”不等蔺霜羿回答,便听乘袅低声道,“我想您了,真的很想见您,您来好不好?” 即便没有看到人,蔺霜羿也能想象出女孩此刻的模样。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然本能比理智反应更快。 在拒绝之前,他已经想也未想的应了一声:“好。” 一出口,他便后悔。他现在的情况应该离乘袅远一些,这样对他们彼此都好。可话已说出去,又岂有反悔的道理? “太好了!”这声好一出,便听那头传来一声欢呼,“明日我等着剑君来。我不打扰您了。” 话落,传音便断了。 扶凤殿,乘袅把玩着手心里的传音石,若有所思。关于情人咒,蔺霜羿一直对她说的是必能解开,从来都极有自信,怎会突然说解不开? 其中必有蹊跷。 蔺霜羿动作得快,所以乘袅只知道姬赤野来了,但并未听清他说的话。不过结合蔺霜羿的态度和反应,不难猜出,应是与情人咒有关。 她能感受到蔺霜羿对她的重视和特殊,那蔺霜羿本心是想解还是不解? 乘袅不清楚。 那个男人藏得实在太好了。她有时觉得他对她不止于此,有时却又无法确定,但她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反正试一试也不亏。 不成,无甚损失。可倘若成了,她便大赚了。 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乘袅轻抚着白灵鞭,看着那纯白无暇的鞭身,仿佛看到了那俊美若仙的男人,她唇角一直挂着笑,神情温柔如春水。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季烆今夜没有回昆仑府邸,而是跟随季家老祖,回了季府。沉夜,季府灯火通明。 府中正堂。 季家老祖坐在主位,季长老和季父等人分坐两边,季烆和几个季家子弟站在中间。众人正在商谈接下来的比试安排。 季烆是代表昆仑参加比试,他赢了,虽能给季家带来荣光,但并不会得到多少实质好处,所以季家还派出了其他子女参加大比。 季家近年来发展得很不错,族中不缺资源,也不缺有天资的子女,虽比不得季烆耀眼,但也不差其他世家。 除去季烆,此次季家子弟也抢到了一面擂旗。以他们的实力,守住这面擂旗不算难。 总的说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只皇室那边出了变数。 季长老道:“此次皇室得了两面擂旗,倒是出了好大一番风头。”大比影像会被留在留影石中,待结束后,这留影石便会传遍天下。 皇室此次表现得好,留影石影像传出,必能提升威望。而他们,倒成了陪衬。本来有夜家出手,皇室此回是要丢大脸的,结果谁也没想到出了乘袅这一个变数。 这当然不是季家想要看到的。 直至此刻,再也无人会质疑乘袅的能力。 无论是金丹比试上的碾压,以及今日的力挽狂澜,无一不证明此女的威胁。当然,他们也不认为乘袅在得了金丹第一后,还能在元婴比试上得第一。 毕竟他们还有季烆。 乘袅的确长进不少,可真论实力,他们不认为她能赢了季烆。 季烆没说话。 季家老祖看了他一眼,忽然道:“烆儿,你与帝女必有一战。战场之上无夫妻,所以绝不能有一丝心软,你可明白?” 季烆沉声道:“老祖放心,季烆分得清公私。” “你明白便好。”季家老祖深深凝视他片刻,不疾不徐地说,“况且,以帝女之骄傲,想来也不愿意你让着她。烆儿,明日不必再留手。” 季烆抿了抿唇,沉声应:“是。” 比起其他人,他更了解乘袅,拿出全部的实力相对,这才是对她的尊重。 “当然,”看他干脆应是,季家老祖温和笑了笑,又道,“你与帝女到底是未婚夫妻,你也莫要让她输的太难看。” 季烆并未反驳这话,只点头道:“季烆明白。”不用老祖嘱咐,他也会这般做。 季家老祖面上越发满意,又叮嘱了几句,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明日是正式守擂,也不知剑君是否会来。” “说起来,我也很是好奇,剑君向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怎得此回竟愿意出席?烆儿,你是剑君唯一弟子,比我们接触得多,可知其中缘由?” 听到这话,季烆眸光微动。须臾,他才道:“师尊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顿了顿,他淡声补充:“于师尊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话虽如此,但不知为何,季烆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师尊与乘袅在一起的画面,闪过了两人共御无暇剑的影像,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吗? 心头无端生起不安。 因着这股不安,他没在季府留宿,而是趁夜回了昆仑府邸。 此时,夜色朦胧,伺候的下人们早已休息,无忧苑清静无声。季烆方一进门,便瞧见了背对着他站在院中仰头望月似在欣赏月色的男人。 他着了一袭黑衣,浓烈的墨色似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仿佛整个人都沉在了黑暗中。 无声无息,令人生寒。 不等季烆出声,男人忽然转头,目光如利剑直直刺向了他。 那一瞬间,季烆恍若以为被恶兽锁定。他身体骤然绷紧,下意识祭出了斩天剑。
第64章 “你这是作甚?” 蔺霜羿回头, 视线淡淡扫过季烆手中正蠢蠢欲动的斩天剑,目光冷淡,声音如玉石撞击冷泉, 透着从内而外的冷冽。 拔剑完全是本能行为, 直到蔺霜羿出声, 季烆才蓦然反应过来, 他竟然对自己的师尊拔剑相对,此乃大不敬。 他心头一凛,忙收起剑, 躬身告罪:“请师尊恕罪, 弟子无意冒犯。” 前方的男人面色淡漠如雪,气息飘渺又透着冷凝,看上去与平常无甚不同,方才仿佛被恶兽盯上的危险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但季烆明白不是错觉。 剑修于危险的感知本就敏锐, 而季烆又是其中佼佼,这是他从成千上万次战斗中锻炼出的本能。 斩天剑乃是他的本命剑,只有在遇上强敌和感受到危险时,才会出鞘。 那一瞬,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敌意。 虽一闪而过,但绝不会弄错。可是这恶意来自何处?偌大的院中, 唯有他们师徒二人。 季烆低首垂眸,绷紧的身体并未放松。 虽努力掩饰,但这份紧张忐忑仍然被蔺霜羿察觉。于此, 他并不意外, 因为方才他本就是故意的。 而季烆也不负元婴第一之名, 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份威胁。 此前,蔺霜羿对季烆这个弟子无甚想法。季烆优秀与否, 他其实并不太在意。他们师徒有名有实,没有情。 季烆在他眼中,不过比其他人多一分熟悉而已。他的存在,于他而言,也可有可无。 除了尽师尊之责,再无其他。 而今,却是只觉碍眼。 只要一想到此人是乘袅心悦之人,是与她相知相许,几番生死与共,并定下婚约的未来道侣,心头竟陡然生起了一股妒嫉和敌意。 至此,再难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弟子。 以他之能,若想不被季烆察觉,自是轻而易举。 可—— 蔺霜羿手指微微攥紧,收回视线,声音淡淡:“起来吧,不过是拔个剑而已,本君还不会放在心上。还是你以为,你能伤到本君?” 说罢,不等季烆回答,他已不由蹙眉。 季烆顿了顿,抬首,回道:“弟子如今不过元婴,当然不是师尊的对手,不敢以卵击石。” 现在不是对手,但不代表以后。 蔺霜羿听懂了他的意思,抬眸看了他一眼,片刻,属于大乘期的威压骤然释放。 季烆下颌绷紧,面色微微有些发白,额头汗水沁出,明显感受到了这份恐怖威压,但他眉目沉然平静,背脊挺直,身姿如松挺拔而立,不躲不避,任由他打量。纵观天下,光是这份胆识便已令人刮目相看。 师徒二人,相对而立,谁也没有退让避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季烆额间汗水大滴大滴朝下掉,身上的衣衫几乎都被汗水侵湿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吭一声,更未求饶,仍然笔直的站在蔺霜羿面前。 心性毅力皆远超常人。 得此佳徒,于师者而言,该是幸事。 蔺霜羿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猛然收回了威压,面色冷淡道:“既知识以卵击石,那便更该努力。” 季烆喘了口气,声音微哑:“请师尊放心,弟子定会加倍努力,绝不辜负师尊教导。” 话落,微顿片刻,他又道:“这般时候,师尊怎独自站在院里?” 两人之间似乎又恢复了平常相处,虽不甚亲近,但与寻常师徒也无多大不同。 蔺霜羿平静地说:“闲来无事,随便看看。” 可在季烆记忆中,他这位师尊是从不会浪费修行时间。以蔺霜羿的习惯,此刻该在屋中清修才是。 那种违和感越发深了。 “原是如此。”季烆眸光渐深,眼前闪过了乘袅与师尊相处的一幅幅画面,脱口问道,“师尊教导了袅袅多日,您觉得她如何?” 不等蔺霜羿回答,季烆忽然单膝跪在地上:“弟子看得出袅袅很是崇拜敬仰师尊,此前便羡慕弟子能拜在您门下。她天资不在我之下,悟性极佳,心性善良坚毅,所以弟子斗胆恳请师尊,可否把袅袅也收入门下?” 此话一出,气息骤凝。 院中落针可闻。 季烆叩首继续道:“弟子知师尊说过不再收徒,所以愿把自己的名额让与袅袅。” 话音落下,院中更是安静得吓人,除了呼吸声,便只剩冷驰而过的风声。许久,蔺霜羿才忽然笑了一声。 他很少笑,何况还是发出笑声。 这声笑听不出多少暖意,反倒有一种令人心惊肉跳之感。 “你不想做本君的弟子了?” 季烆撑在地上的手指不由缩了缩,他垂首道:“能成为师尊的弟子,是季烆一生之幸。但袅袅乃我心中挚爱,我也想成全她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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