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笑,“你答应了。” 箫弥也笑,“聂四爷不是个吝啬的人,我得养家糊口,何况,白姑娘与陶老板的大恩大德,我是一定要报答的。出于道义和人情,你们都是十分值得深交的朋友。” 白夭笑而不语,目视前方,行至巷口,她驻足叹了口气,轻声喃喃。 “聂混他与我在一起,的确很患得患失,上次因为拌嘴我就一声不响地失踪,现在想想,太不应该了,或许那次我若没有那么做,他也不会落下这一心病。” 箫弥闻言缄默,半晌,他牵了牵唇,低低安抚她。 “妖和人选择在一起,都是这样的,忻娘过去也总是患得患失,害怕我抛下她,如今我们有了瞳儿,她的心才算真正安定下来。” “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或许再等等,等你们在一起经历的多了,自然而然便会解开心结。” 白夭浅笑颔首,听他提起瞳儿,她眸光微动,迟疑问道。 “聂混他,看到瞳儿,也眼红了吧?” 箫弥顿了顿,轻轻点头。 “人之常情,不过聂四爷是个十分端的清的人,这点白姑娘倒是大可放心。” 白夭唇角翘了翘,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 “放她出来吧。” 箫弥依言而行,打开酒壶,放出困在里头的魂灵。 青色烟雾在空中徘徊了两圈,继而化出人形,与二人面对面。 白夭语声温婉,当先开口。 “时间不多,带路吧,顺便说一说,你有什么执念未曾达成。” 女鬼沉默着,视线在两人身上一一带过,而后转身,慢慢向街头飘去,在这清亮的月夜下,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 “我本是孤儿,被百日春戏班班主收养,取名海棠,为了混口饭吃,我跟着戏班里的兄弟姐妹一起学戏,十三岁初登台,便凭两场宴会坐稳戏班的台柱子之位。” “班主待我们都视如亲人,兄弟姐妹们也十分和睦,自此我们走到哪儿,唱到哪儿,凭着一身戏艺吃四方。” “直到我们来到宽城,在悦朋楼住下,唱了几日,逢场必到抹宽城富绅薛易看中了我,要纳我做六姨太,我自然不肯,班主拗不过他,便趁夜放我逃走,谁知薛易一直派人盯着我,我乍一出城,便被他绑了回去。” 她眼睑处滑下两行血泪,“我为了不连累班主和兄弟姐妹,只得向他低头,答应做他的姨太太。” “谁知隔日,他便请了班子进薛府,说要大办纳妾仪式,我便知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百日春戏班的人。” “在薛府,我师兄被他使人打断了腿,整个戏班子的人还被诬陷盗窃薛府贵重之物,全部关进了警司。” “他想让我妥协,为了我的亲人,我可以妥协,我求了他许多日,伏低做小讨好他,抛却尊严取悦他,才求得他放过百日春戏班。” “可是我太恨了,薛易那老匹夫,根本就不是个东西!他不止凌辱我,还将我当做件物品,送给他的傻儿子暖床…” 听到这里,白夭忍着不适,蹙了蹙眉。 眼看就快要出城,她开口打断海棠的话。 “百日春的人在城外?” 海棠既然没去薛府,不是要见仇人,那定然是要见她牵挂的人。 海棠身影停下,缓缓转身,面向着离城门最近的一处驿站,语声低轻解惑。 “我师父和师兄,在这里。” “熬到戏班子离开宽城,我得了消息,就杀了薛易的傻儿子,断了薛易的根,衬乱逃出来,到警司自首。” “我师父和师兄离开宽城,便遣散了戏班子,又悄悄潜回宽城,原本是想找个时机救我出来,带我逃离这里。” “可他们听到的,却是我死在警司里的消息。” “我没用,让他们伤心难过,他们还想着为我收尸,偷偷四处打点打听,殊不知我的尸体,早就被薛府的人领回去,做了花泥。” 海棠目露凄哀,转头看向白夭。 “我原本不肯离开,是想报复薛府。” “可我太害怕师父和师兄被薛易那畜生发现,我现在只想让他们平平安安离开宽城,别再回头。” 是个冗长而悲哀的故事,白夭听完心生怜悯,看了看面前黑灯瞎火的驿站,轻声问她。 “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相信这是你所愿?人一旦心生执念,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她和箫弥与海棠的师父和师兄素不相识,又如何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海棠眼睫轻颤,挥手化出一张叠好的信纸,箫弥连忙伸手接住。 “这是我借用那人身体时,亲手写下的,原本只要将这信交给我师父和师兄,再借那人的身体与他们说两句,此事便能化解。” 说着,她欲言又止。 白夭明白她的意思,想的是不错,但是让她再附孟枭的身,那是不可能的事。 看了看箫弥手里的信纸,白夭浅叹一声。 “有这封信便够了,走吧。” 说完,抬手将烟紫色披风上的兜帽搭在头上,盖住了大半张脸,这才抬脚走向驿站正门。
第149章 我们图的,是行善积德,功德便是我们的回报 驿站里深更半夜来客人,也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掌柜的提着油灯热情的迎出来,然而知道他们不是住店,顿时笑脸就落了下去。 听箫弥打听人,描述了两人的特征,他回应的也有些敷衍。 “没有没有,真没有这么两个人,都这么晚了,没事儿你们去别处找找吧啊!” 白夭顿觉身侧的海棠,浑身散发出阴森凉气。 掌柜的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纳闷的揉了揉手臂,拎着灯笼就要走。 箫弥无奈,只得喊住人,塞给他两块大洋。 有赏钱! 掌柜的变脸一般,接过大洋吹了口气,在耳边听了听,然后笑的见牙不见眼: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看看,上岁数了,就是记性不好!哈哈哈。” “二位贵人要寻的人啊,一个瘦高个儿,瘸了只左腿,一个矮个儿五十岁上下是吧,结伴的,我这儿有这么两号人!您跟我来,跟我来!” 说着话,殷勤的在前头替两人引路。 失去戏班子的收入,海棠的师父和师兄自然就日子过的很拮据,他们住的是大通铺。 这个时辰,去大通铺喊人,自然是不太厚道,会吵醒一屋子的其他住客。 不过,面对贵客,掌柜的哪还在乎这些穷鬼的高兴不高兴。 毕竟箫弥给的那两块大洋,都抵这一整个大通铺两天的房钱了。 “嘿嘿,贵人,在这小院儿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您喊人过来啊!” 他说完腿脚麻利的转身走了,海棠身影一动,就要跟上去。 箫弥眼疾手快一把将人给拦住,压低声训斥。 “你等等,那大通铺里不知住过多少人,人气旺盛,万一碰上命格硬的,你不怕冲散了魂!” 海棠闻言驻足,只得留在两人身边,眼巴巴望着大通铺的方向。 掌柜的穿过矮廊,踢门就进了大通铺的屋,引起屋里一声声骂骂咧咧。 箫弥不由摇了摇头,与白夭低声说道。 “世道艰难,有些人便更是见钱眼开,我若跟着聂四爷做事,好赖铁定是不会缺钱花,出门也不用看这等人的眼色行事。” 白夭闻言失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反问道。 “好歹混迹人世几百年,我记得你先前还说自己洞府里藏了金银珠宝,你缺钱?” 箫弥撇嘴耸了耸肩,“让白姑娘见笑了,我跟陶老板那种腹有沟壑的,又不太一样,我过去更喜欢逍遥自在,做生意太过费脑子了,我做不来。” “我那点私藏钱财,拿出来只够我们一家三口过平凡老百姓的日子,不值一提。” 白夭忍俊不禁,轻轻摇头,感慨了一句。 “说来惭愧,私藏钱财,你好歹还有些。” “我呢,是连回涂山的能耐都没有,更是身无分文。” 箫弥闻言眨了眨眼,顿时来了兴致。 “涂山如今,可是仙境域下的山陵,等白姑娘恢复了实力,可要请我等也去开开眼界。” 白夭对此不以为然,“等到那一天,还不知要多久,到时候,我铁定是要大办宴席,广邀故友来吃酒,你们可定不能推辞。” 箫弥笑了,“简直求之不得。” 两人说着话,见回廊那头,掌柜的拎着油灯,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便顺势收了话尾,等着三人走近。 廊下只亮着两盏灯笼,光线还不及明月的辉泽清亮。 隔着几步远,白夭和箫弥都看清了跟着掌柜来的那两人,面上具是一脸警惕,还暗自睇着眼色,怕是以为他们不是好人。 海棠热泪盈眶,喃喃唤了声。 “师父,二师兄…” 可惜,她的师父和二师兄,是再也听不到了。 白夭眼睫轻眨,语声清淡叮嘱那掌柜,“你先去吧,我们与两位故人叙叙旧,之后会自行离开。” 掌柜的唉了一声,走的也利索。 驿站是这样,迎来送往没个白日黑夜,他早就习惯了不多管闲事。 他一走,海棠的师父便盯着白夭和箫弥打量一眼,沉声开口。 “不知二位何故寻我师徒二人,我们当是素不相识,没什么旧可叙。” 白夭缄默未语,偌大的兜帽盖住了她大半夜面孔,加之光线昏暗,显的格外神秘莫测,更是令那师徒二人心生惧意。 箫弥上前半步,将捏在手里的信纸递过去。 “你们无须知道我们是谁,受人所托,将这等信送给你们,等看过之后,自然便明白了。” 有时候,对素不相识的人,刻意捏造相识或者亲信的关系,反倒会令人生疑。 倘若你坦然自若,更容易令对方轻信。 对面的师徒两人对视一眼,海棠的师兄伸手接过信纸,展开来,走到灯笼下,与他师父一起看起那信。 乍一看清,海棠的师兄便面色惊变。 “小海棠!师父…” 他师父蹙眉摇头,亲手接过信,一声不吭细细看下去。 这个过程中,海棠就靠在他们身边,留恋不舍的望着他们的眉眼,她满面泪水,却已不是血色。 白夭知道,她心中已经放下了怨恨,可以按部就班,走入正途了。 “海棠…海棠啊!!” 海棠的师父捏着信纸的手开始颤抖,突然捂着胸口悲戚哀哭起来,声声唤着海棠的名字。 “师父!” 海棠与师兄异口同声,师兄紧紧扶着师父,才避免他摔倒,清秀的面色苍白悲恸,泪水也溢了出来,却是紧紧抿着唇说不出话。 海棠跪在二人身边,郑重的磕着三个响头,哽咽声如诉如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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