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对李寅寅只是一种礼节上的尊敬,现在她终于感受到“白虎星君”的含金量了,她能直接跟孔圣谈。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何莉开始报菜名:“我我我……我想拿国家一等奖学金、院里的奖学金、省级三好学生、省优秀学生干部、省先进……” 等她报完,李寅寅看着她,淡淡道:“嗯……你知道求神的原理吗?” “啊?”何莉莉抓抓头,她是在人间出生的,看过很多次人类许愿。 求神还要什么原理,不就是买了票,买了香,跪在地上“哐哐哐”吗? 李寅寅悠然道:“只有在你的实力差不多到了标准线,但是,又欠那么一点运气的时候,拜了才有意义。 范进迟迟不能中举,那也不是他只会写上中下、人口手,只是没有遇到喜欢他文章的考官罢了。所以,遇到喜欢他文章风格的考官,他就中举了。 虽然不是没有发挥超常的说法,不过,福气是有使用边界的,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你就得考虑考虑,是不是能背得起因果了。 就你刚才许的那么多,要是真成了,还愿的时候你起码得出钱把整个大成殿从大门到屋顶到金身全部修一遍,还要再捐上一年的日常运营成本费用……” 不仅何莉,周围的人也听住了。 何莉赶紧调整目标,寻找离自己实力不远的梦想。 在李寅寅身边,一个三十不到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笑着凑过来跟她搭话:“小姐,你是不是很懂这些啊?” “不是很懂,玄门里的事情,稍微知道一些。” 江湖骗子才会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天上知道一半,地上无所不知,像她这么谦虚的,一定是真有点本事。 女人问道:“我儿子成绩很好,但是,他想考的学校,要先摇号才能获取考试资格,否则只能回户口所在地的直升校……您看……这事要是能成,我应该供奉些什么合适?” 全市有这种要求的初中只有一家,那里精英云集,早年出名的是奇高的出国率和升学率,后来有一个在课间喝奶茶的少女走红。 李寅寅不解:“你儿子成绩真的很好?那他肯定参加过一些比赛吧,要是经常拿奖,可以不参加摇号,有直通面试。” 女人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就是……咳,没参加过……” “哦。”李寅寅心里在“成绩很好”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要是成绩真的超好,再垃圾的学校,都会想办法送他去参加竞赛,为学校争光。 哪有不参加的道理。 那孩子说不定是什么烂学校的全班前十,亲妈眼看孩子,觉得可棒了呢。 不能打击人家,李寅寅没再多说什么,告诉她:“如果实力足够,纯求运气的话,上三根香就行了。” 反正她求的不是考试运,而是摇号中签,本质上跟买房中签、买车牌中签是一条赛道上的,不归老孔管,烧烧香意思意思就完事了。 女人虔诚地拜了又拜,嘴里叨叨:“求孔圣人保佑我儿子孟清华能得偿所愿,摇到号……” 李寅寅的耳朵微动,孟清华? 不会是青龙那货吧? 她又仔细看了看女人的头顶,百会穴上会透出一个人的气,好人有正气,庸人有浊气,坏人有邪气,大多数人的气场区别不大,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团灰色,坏得不明显,好得不认真。 李寅寅只见过一回气场黑白明显的人,是一个入室盗窃的时候,发现屋主贩毒,于是一溜烟跑去报警的小偷。 这个女人,气场分界比那个小偷还清晰。 而且,她不是黑色与白色,而是黑色与青色。 黑色像深不见底的深渊,不仅幽暗,而且还有一种勾人心魄的意思,青的像满翠满水的翡翠,纯洁的好像佩戴它都是一种亵渎,要高高地供起来。 什么人身上能出现如此极端的两种气场? 想不通…… “星君,我们出去吧。”何莉已经想清楚自己到底想求什么,已经拜完了。 李寅寅点点头:“走吧。” 不管了,那个女人要是犯了法,自有法律会惩罚她。 离了大成殿,眼前就是秦淮河,李寅寅带着何莉往右边走。 如今十里秦淮,满眼商店大招牌,当年李香君所居的媚香楼的招牌不如亮黄色的M扎眼,完全看不出当年八艳之一的身家底气。王谢世族所住的乌衣巷口也完全感受不到“王与马共天下”的豪横。 单冲着它们,不远千里而来的游客,往往在亲临之后,就打开社交软件,激情码写“避雷”“拔草”。 “可惜了,秦淮八艳的故居,只留下了媚香楼,其他人的故居都已经找不到了。”何莉虽然贪心,不过她对专业是真爱。 老宅茶馆离秦淮河不远,七拐八绕,不小心还差点错过了路口。 老旧青砖垒成两道墙,夹着一条狭窄小巷,一个身高一米六的人伸出胳膊抵住墙都伸不直,路口挂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牌——甘雨巷。 往里走到底,豁然开朗,一间挺大的院子,从大门进去,分为三进。 大概有十几间房子,现在被分别租给了茶馆、古琴社、国画兴趣班、汉服摄影工作室。 商户们虽不是同一个老板,不过大家关系相当融洽,喝茶弹琴画画,顺便再拍照,一条龙服务,连道具钱都能省不少。 李寅寅向茶馆老板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老头带个小姑娘,老板向正堂方向一指:“喏。” 正堂没有出租,摆着一些民国时的家具和照片。 介老头带着黄少芸,坐在正堂旁边树下的石凳上,正说着什么。 “聊什么呐?”李寅寅笑道。 黄少芸抹了抹眼睛:“介爷爷给我讲这个房子的事呢……” 李寅寅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打趣道:“哎?怎么又哭了。” “太可怜了……”黄少芸扁着嘴,眼眶又湿了。 “房子可怜?”李寅寅不明白,何莉也十分好奇。 介老头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指向屋子:“看那边有什么。” “墙。”李寅寅的回答引来介老头鄙视的眼神。 何莉莉回答:“那面好像垫着什么东西?” 她起身去看,片刻后又回来:“石龟?” 介老头摇摇头:“不是石龟,是真龟。晚明的时候,这屋子的主人听了风水先生的话,找了四只三百岁以上的龟,在奠基的时候埋下去。它们都还活着,一动不能动,没有吃、没有喝,硬生生被困死在泥土里……” “那不就是活埋?为什么?”李寅寅摸摸鼻子,她曾下界历劫,化身白起,坑杀赵卒几十万,不过,这是战争需要,带着这么多俘虏,要管他们吃管他们喝,还要防着他们突然暴起反杀,压力太大。 但是她看不懂活埋四只龟的意义是什么。 “为了升官发财,保他一世荣华。”介老头慢悠悠说着。 “保住了吗?”李寅寅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自己都不信。 上天神灵要活祭干什么,嫌人口太多要回档一下的那位在国外,中国神仙不爱干这事。 活祭不是具有表演性质,比如商汤自焚,让人民群众看看咱王就是大气,为了咱们命都不要了,贤君呐! 或者是为了帝王自己死后享乐,比如明代让宫女后妃殉葬。 献王花式虐杀了一堆人,要是真有用,他早就进了长安,杀了鸟皇帝,夺了鸟位,何至于被大汉铁骑追得像丧家之犬逃进深山。 总之,不会有正经神仙因为活祭,而实现愿望。 介老头摸着胡子:“保住了,朝代更迭,活到八十多。” “哦,听起来是有邪神保佑他。”李寅寅从桌上摸了根牙签,叉了块桂花糯米藕。 “蛮夷之地的妖族而已,算不得邪神,只是他运气好,遇上那新来的妖族想站稳脚跟,就庇佑了一批像他这样的,助他吸了四只龟的气。” 何莉问道:“这房子到底是谁的啊?” “嗯……”介老头陷入沉思,脑袋一会儿向左晃,一会儿向右晃……晃完,他闭上眼睛:“想不起来了。” “活埋你同族的人,你居然不记得他的名字?”爱记仇的李寅寅不相信,财神的黑虎曾说“你是虎我也是虎,我们是一样的”,都被她踢了屁股。 介老头笑笑,又倒了一杯茶:“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垫在这屋下的龟族,如今在这世上只剩下两只,还都是公的,等它们寿数尽了,它们一族便从此消逝世间,如果都要追究,我要记多少名字?” 李寅寅能理解,介老头自数千年前的上古时代活过来,同族早已死绝,又见过多少动物灭绝,要是想不开,只怕早已郁结而死,哪里能活到现在。 “咱们说点别的吧,这位何莉,是建筑专业的高材生,主攻桥梁,咱们这附近有什么典故可以跟她说说?” 介老头眼睛微眯:“文德桥,你们去了吗?” “应该……路过吧。”李寅寅赶路赶得虎虎生风,脚下踩过的是路还是桥也没注意。 介老头:“要去的,仔细看看,那里是学桥梁的人应该去的地方。我们这有句歇后语,文德桥的栏杆——靠不住……” 那桥始建于万历年间,建桥原因不是真的特别需要桥,而是因为当时有人认为本地已经多年没出进士,完全是因为风水被新造建筑搞坏了,于是,建桥以蓄“文气”,建成第二年,立马就有人考上状元。 就是这桥不太行,塌了一回一回又一回,最后一回塌,是光绪三十二年的端午节,一个十岁的孩子本来跟同伴相约去看赛龙舟,结果他生病没去,桥塌了,他的同伴死了,把这孩子给刺激到了,他立志造出不塌的桥,然后就成了桥梁专家。 李寅寅接话:“就是茅以升,你们这行的大神,专业课考试前,你们拜他吗?” 何莉双眼放光:“哎呀!原来就是这个文德桥啊!我要去!正好马上要期末了!哎,可惜,今天还没到中秋,不然能看到桥把月亮切成两半。” 李寅寅笑笑:“中秋你敢来?我都不敢!把你挤成河狸肉饼!” 天色已晚,这边所有的店铺都已经打烊,连正堂都被上了锁。 介老头起身:“我要回去了。黄丫头,跟我走吗?” “我也想去看看桥。”黄少芸刚才听了许多关于秦淮河的故事,对走过一遍的平凡街道忽然有了新的感觉,还想再去看一遍。 “哦,那你们慢慢玩吧。”介老头在每个屋角洒了一杯茶:“我走了,有空再来看你们。” 景区里所有的灯都开了,霓虹耀眼,红红绿绿,华彩非常。 除了中秋和农历十一月十五,它就是一座平凡的石桥,不会有人特别在上面停留很久。 何莉本着虽然不知道灵不灵,先拜了再说的精神,拎着九块九的瑞幸去拜见本专业大神留下的圣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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