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林榭春掷了一句,把衣裳递给她。 姜尘抿了抿唇,接过衣裳穿起来,忽然又抬起衣袖,佯装擦拭眼泪:“不愧是我的好徒弟,知道心疼师傅,师傅心暖。” 林榭春没搭腔,又转身离去,再回来时端来一碗药,隔着一段距离,姜尘都能嗅到药的苦。直到林榭春把药端到她面前,姜尘盯着药,又抬眼看了看他。 “喝了吧。”林榭春道,“驱寒。” “咳咳,徒弟。”姜尘怀疑自己的徒弟有点傻,是不是投胎是被冥界那群人坑了,“神仙是不会生病的。” “可我会生病。”林榭春温柔且不容置喙。 姜尘与林榭春对视,过了片刻,姜尘鼓起腮帮子。为了不让她家徒弟生病,她只好喝了那碗药,她做出个苦死了的表情。林榭春收了药碗,却没再理会她。 姜尘挠了挠头,趴在桌子上,动了动鼻子,过了一会儿,林榭春便把粥端到她面前了。姜尘捏起白瓷勺,挖了一口粥,吹了吹才送到嘴边。 “好吃,糯而不软。”姜尘立马夸赞,转了转眼珠子,“不如这样,你以后专门给我做饭吧。” 先把他哄过去再说,等人到了她的地盘,有来无回,还怕他跑了不成,强卖强买的徒弟,白纸黑字的按押。姜尘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面上却不显。 林榭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抬眸看了她的脸,忽又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啊?”姜尘反应过来,揉了揉脸颊,感受到丝丝痛意,“无碍无碍,小伤小伤。” 云水间有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四个字,大道无情。大道无情个屁,姜尘早就看那块石头不顺眼了,可那石头呆在那上千年,早就生了神识,姜尘打又打不过,拿起铁锹撬石头,结果不小心从天阶摔了下去,摔个鼻青脸肿。当然,这么丢人的事情她自是不说。 天大亮,雪才堪堪停了。 林榭春不愿同她走,他收了碗,沏了茶,捧着书:“做人已经如此辛苦,生老病死皆命数。” “那都是哄骗你们凡人的。”姜尘发现这徒弟棘手异常,试图道德绑架,“你爹娘当初可欠了我十斤大米呢,十斤。” 她伸出手,一个指头青葱。 “既如此,我还了便是。” 姜尘立马摇摇头:“不行,那我岂不亏本了。” 徒弟油盐不进,师傅就只能死活不走了。姜尘绞尽脑汁为林榭春讲当神仙的好处,林榭春也任由她呆着,腾出主卧于她,一日三餐照做,书照旧读。 姜尘嫌他房间简陋,一摇手,碧瓦金瓦,又变了各色珠宝于他面前。谁知林榭春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气得姜尘跺脚,又把东西收了回去。 她趴在窗边,看林榭春写字。他坐姿端正,笔下字迹虽温润,在在撇捺间隐约锋芒。姜尘的目光顺着他的笔尖移动,随手拿起了一旁的一本书。 “如何?”林榭春坐在对面,也未抬头,忽然与她搭话。 “额……甚好……甚好。”姜尘莫名有些心虚,放下了书。 墨香充盈在她周遭,林榭春的眼眸深深。少倾,他才继续动笔誊写文章。 姜尘又继续看他的侧脸,林榭春的眼睫很长,又密又弯,宛若小扇一把。他鼻梁直挺,唇色虽寡淡些,唇珠明显又美丽。眉不锋利,眉尾带着几分绻意,整个人如徐徐展开的山水画。 姜尘喜美人,人世间已经如此多苦恼,随心所欲才能让她开心点。 院落的梅花开得煞是动人,白雪红梅相得益彰。姜尘跑到院落里,折了一朵梅花,放在鬓发处。她脸上的伤在翌日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徒弟还在誊书,姜尘在院落里玩了会,少倾拍了拍手,溜了出去。 待林榭春再抬头时,院落里推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 小巷里只白茫茫一片,一旁几户人家已经扫了门前雪。寒风迎面吹来,吹得姜尘眯了眯眼,却听到一旁的动静。一个穿着红袄的胖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端着一盆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姜尘知晓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好看了,才让这凡人如此,哎,罪过罪过。 眼看胖姑娘手里的盆和水掉在地上,姜尘动了动手指,那盆水稳稳落在地上。 姜尘离开后,翠翠才回过神来,她蓦然发出一声尖叫。若她没看茬眼,那姑娘是从林公子家里出来的。一定是她眼花了,一定是。 姜尘走出小巷,天寒地冻,街上人也少。不远处零星几家小摊,还冒着热气。姜尘刚走近看,有摊主凑过来,热情好客:“吃些什么啊姑娘?” 姜尘要了份醪糟汤圆,摊主立马应和一声:“好嘞,姑娘先做着,稍等片刻。” 她点点头,坐在一旁的桌椅上。空气中有淡淡的酒香和甜腻,一会儿,摊主就把热气腾腾的醪糟汤圆端过来:“姑娘慢吃。” 姜尘伸出手贴着碗,看着碗里的醪糟和白白胖胖的汤圆。她看了许久,也没有动勺子。过了会,她曲指敲了敲桌子:“喂,你口水快滴到我碗里了。” 对面的姑娘死死盯着那碗汤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姜尘又敲了下桌子,姑娘蓦然惊醒,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她。那姑娘穿着一件春衫,头发及腰,柔柔披在身后。与天寒地冻格格不入。她眼睛瞪大了,和姜尘对视,接着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 姑娘起身想跑,姜尘眼疾手快扯住她衣袖,她奋力挣扎,撞倒了桌子,左脚绊右脚,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碗摔碎在地,醪糟汤圆散了一地,姑娘已经化作一股烟,消失不见。 姜尘摸了摸自己的脸:“被我惊世容颜吓得?” 摊主死死盯着姜尘,生怕她跑了:“姑娘,这碗……” 姜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伸手摸了摸衣袖,摸出一块石子,变成了碎银,正准备扔给摊主,晴天一道霹雳,吓得她默默又收回了手。姜尘是神仙,神仙其实也不太怎么好,规矩老多。姜尘违反规矩的事情做得太多,报应便如期而至了。 不可贪嗔,不可欺骗,不可享乐。 摊主见姜尘垂头丧气地从衣袖里继续摸啊摸,而后眼睛一亮,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瞬,姜尘就凑身来,小心翼翼地亮出了宝贝:“灵鹤仙君的丹药,凡人吃了延年益寿,权当做饭钱如何?” 摊主努力挤出点笑,手伸到她眼皮子底下:“姑娘莫打趣了,仙丹还是留着自己吃。” 于是当林榭春出来寻姜尘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摊主立在姜尘身边,生怕她跑了。姜尘摸衣袖,恨不得把脑袋栽进去,还嘟囔道:“有银子有银子。” 他眸色深深,从钱袋里掏出三枚铜钱,上前递了过去:“许伯,我来付吧。” “林公子……”摊主犹豫着接过铜钱,“这不合适吧。” 林榭春嘴角浅浅:“无妨,我认得她。” 最后姜尘灰溜溜跟在林榭春身后回家,她瞧着林榭春清瘦的后背,咳嗽一声:“我本想给他仙丹,他不要。” 她能变出成山的金银来,但不能为她所有。姜尘曾在三百年前骗过一个人,那人被骗后心生绝望,咒她从今往后穷困潦倒,本来也没啥,偏那人是克神的命。姜尘的命格抵过这咒怨,她也落了手不能沾金银的毛病。 她为林榭春变出金银,不过是海市蜃楼,若林榭春真被骗去,那金银绝对会变成一地黄沙。 徒弟不理会她,姜尘摸了摸鼻子,生硬地转了话题:“……你们这是不是闹鬼啊。” 提到这件事,林榭春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姜尘离他很近。
第3章 她的眼瞳近似褐色,宛若琥珀,透着晶莹和勃勃生机。她仰起头看着他,声音清脆:“我给你把这只鬼抓住,让你瞧瞧我的本事,你就跟我走可好?” 姜尘浑身上下都写满雀雀欲试,她真以为林榭春是大傻子。林榭春问道:“降妖除魔难不是神仙的职责所在?” 姜尘生平最讨厌职责二字,没有谁天生就背负命运的禁锢,她呲了呲牙:“凡人尚有一物一劳,凭甚让老子无故奉献,想的倒美。” 见她自称老子,林榭春觉得姜尘身上一股地痞无赖的流氓味道,难不成仙家都是这副尊容。林榭春转身,很冷静道:“那就不必捉。” “你这人怎这般铁石心肠?”姜尘震惊地看着他,恨不得将他后背灼出一个洞来,姿态夸张捶胸顿足,“万一那女鬼为祸人间怎么办?你忍心见人间疾苦?做人要有慈悲之心啊徒弟。” 所以快快答应她,跟她走,当她的徒弟,眼里只有她这个师傅。 “闹鬼已有一段时间,却从未传出害人之事。最多只是食物失窃,想来那是一只贪吃鬼。”林榭春一边说一边走进屋子,姜尘跟在他身后。 “你是见过她了,既然你未出手,还提此要求,那女鬼怕道行不深,祸害不了别人。”林榭春从她身边走过,去合上了门,眼神依旧平静,“世有因果报应,轮回不息,她若真害了旁人,也是天意注定,与我何干?” 姜尘听了他这番话,惊于他的冷静与冷漠,少倾莞尔一笑:“你倒比我想象的无情。” 之后的几天,姜尘一直赖在林榭春身边,威逼利诱,偶尔也会说出把林榭春抓去云水间的玩笑话。林榭春大多时候誊书看书,不太理会她。姜尘便跑去院子里,对着那开得灼灼的红梅吊嗓子,许是她那破嗓子加滥调陈腔,那棵红梅竟日渐萎靡,梅花谢了大半,寒风一吹,几乎只剩光秃秃的枝桠。 以至于后面再看到姜尘,那棵梅花树都不禁颤栗几分。 雪又断断续续下了几回,姜尘又在院落堆了个雪人,美其名曰大的雪人是她,一旁小的那个是他。 红梅飘零,减去了姜尘一大半玩心,可看着墙头上爬满一排排的姑娘,姜尘眼睛又亮了起来。 这几日,林公子家出现了一个女人,这个消息已经同呼啸的寒风冰冻了所有出阁的未出阁的姑娘的芳心。有人躲在家里哭了三天,眼睛都快哭瞎了。有人忿忿不平,誓要看看姜尘是什么妖魔鬼怪。听闻屠夫家的翠翠化悲愤为欲望,一顿吃了三碗饭,现下撑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于是姑娘们组成一个小团体,此刻团结一心,派出个心仪林公子已久的小姑娘去打探那个住在林公子家不要脸的女人到底长啥模样。 无奈姜尘几天都未出门,隔着门光鬼哭狼嚎了。于是第一个姑娘提着裙摆跑回去,对着众姑娘的目光,满脸惊恐:“我没看到她长什么样子。” 众人黑线,那姑娘又道:“她在屋内喊叫,声音似夜叉。” “声音难听。”有人立马提笔记下一条。 正说着,又有人跑回来了:“我看到她的模样了,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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