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巨尾化蛇仿佛料到她心中所想似的,长长的尾巴摔过来,截断她的退路。 “!” 这妖蛇那么聪明的吗? 少女咬着牙一边后退一边飞快的结印,脸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十二万分的想骂人。 她这辈子就跟蛇脱不了关系了是吧 可惜她到底缺乏实战经验,而且灵力又不够强悍霸道,硬碰硬的和化蛇对上难免吃亏。 只一会儿,沈瑜就感到不停的有汗珠从额际滑落。 化蛇似是看出了她的弱势,当下更加没命的朝她攻来。 少女躲避不及,被那蛇尾对着腰腹“轻轻”扫了一下,当即重重摔倒在地上,撑着手臂趴在石头上口中吐出一口腥甜血沫。 那长长的裙裳被水浸透,湿漉漉的贴在她身下的地面上。 沈瑜仰起苍白的小脸,睫羽因痛楚而不住发颤,她死死咬着唇瓣,恍惚觉得这个场景与数月前的雾月崖重合。 抿着唇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再度迎上去。 却见一道玄色的少年身影从空中急速掠过,代替她和那巨尾化蛇酣战了起来。 是越听栦! 看着那熟悉的白玉簪和在打斗中不停跃动着的凌厉马尾,沈瑜心中泛起一点柔软的酸楚—— 这就是伙伴的力量吗? 还不等她继续感动,就见少年如一道华美抛物线一样被高高抛起,再重重甩落在她脚边。 就在她刚刚吐过血的石头旁边,又吐出一口血。 “……” “你找死是不是?别这么看着老子!要不是你那狗夫君先前偷袭我,我怎么会如此、如此……” “如此不堪一击?”少女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补上玄衣少年没说完的那句话。 就见那张秀美阴鸷的少年脸孔立时黑成了炭,他咬牙切齿问,“那妖蛇是你亲戚,你是帮它来害我的?” 虚空中。 又是一记蛇尾重重的甩过来,二人各自向两侧滚避开去。 面前的巨石上裂开一道深深的裂缝。 鷃蓝裙裳的少女飞速爬起来,从怀中掏出一面如铜镜般的法器。 抿住唇瓣朝着玄衣少年扬声道,“我灵力有限,需得你帮忙才能开启观世镜!” 这是成亲那日谢翕送她的东西,说是给她的聘礼——一件名为“观世镜”的上古宝物。 可以容纳三千世界,平时被沈瑜大材小用拿来当话本子消遣了。 少女握紧汗湿的手,她要赌一赌——用三千小世界凝聚成的强烈霸道罡风,绞杀这化蛇。 越听栦虽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可在这紧要关头也只得相信她,一边躲闪着一边转头问她,“我要怎么做?” 少女冷凝着眉目,肃着一张清艳小脸,将观世镜掷向虚空,“调动运转你周身的灵力,用力击碎它!” 她当然知道上古神器不可能轻易被少年击碎。 但感受到剧烈恶意的观世镜会“还击”,届时他们便可以借力打力。 果然,观世镜翻转向下,面朝着妖蛇的方向浮在虚空之中。 围绕着镜面开始渐渐生起一阵阵剧烈罡风。 前一秒还在红着眼攻袭他们的巨尾化蛇,如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桎梏住一般,嘶叫着无法动弹。 然后伴随着一大阵黑沙拂过,彻底化作一捧齑粉。 沈瑜松了一口气。 她第一次这样去用观世镜,误打误撞竟真的杀死了化蛇。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少年也收到了剧烈反噬。 观世镜仍旧没有停下。 虚空中的少年面如金纸,紧抿的唇角正在源源不断的溢出鲜血,隐隐可以窥见神魂不稳之势。 不好! 如果她再不想出个法子来,越听栦就要承受反噬而死了。 不可强行关闭观世镜。 只能献祭,或者以修士魂丹与之结契。 少女提身飞至高处,长长的裙裾如同被风吹得舒展的花瓣一样层层铺展开来。 她素手飞快结印,自眉间取出一点血,滴入飞速轮转的观世镜中。 只见先前还罡风如刀的镜面逐渐平缓下来。 沈瑜抿紧菱唇。 虽然开启观世镜实属无奈之举,但归根结底越听栦是受她所累。 她必须救下他! 接下来她需得和越听栦一起入观世镜,历经三个小世界,助他在幻境中求得圆满,滋养稳固神魂。 否则,二人神魂便会被观世镜吞噬,一齐消逝在三千虚无之中。 她刚要揪住陷入昏沉的少年衣襟,将他拖入旋个不停的观世镜中。 就觉得袖间一坠——一支碎金清莲跌落下去。 少女向下一看,立时就急得睁大了杏眼∶清宵十二莲! 正在她焦头烂额陷入两难,一时不知是和越听栦同入观世镜,还是抛下他去捡清宵十二莲之时。 耳边隐隐传来长剑踏破虚空疾行而来的声音 ——是谢翕和陆霜意。 沈瑜心底一沉。jsg 当下也不再纠结,拽着玄衣少年衣襟旋身跳入观世镜之中。 观世镜飞速闭合。 匆忙赶来的两人只来得及捕捉到少女消逝的一截鷃蓝色裙裳。 陆霜意仰头望住虚空,急急上前几步。 一袭飘逸白裙被猎猎湖风吹得仙姿绰约,眉眼尽是忧色,“怎会如此?沈仙子她、她和听栦……” 青年却恍似没听到般,径自沉默着拾起地上沾了尘泥的碎金清莲,俊美的脸上透出几丝苍白。 良久 唇边溢开凉凉一声嗤笑。 他面无表情的吞吃了被遗落的莲花,抬起眼,眸中泄出一丝山雨欲来的疯狂。 白裙仙子正要安抚他两句。 就见俊美青年径直奔向那虚空,冷如白玉的修长手指握住镜缘,竟是生生将那已然闭合的观世镜撕开一道裂隙。 与此同时,身子也受到强烈反噬重重一颤。 青年唇边溢出粘稠的殷红血线,他却不知痛般仍在继续施力。 终于,已然关闭的观世镜被强行再次开启,雪衣青年劇然放开桎梏住观世镜的手,毫不犹豫的踏入三千虚无之中。 陆霜意惊愕仰着苍白小脸,唇瓣无声颤了颤,终究也在观世镜彻底闭合之前飞身而上,追随着投身其中。
第11章 幻生·凡人戏子(一) 一夜潇潇雨歇,殿外海棠花和幼嫩的碧叶深深浅浅跌了一地。 沈瑜在一片袅袅的檀香中醒来,睁眼时有侍女在旁边柔声低唤,“郡主。” 如果那小侍女仔细观察些就会发现,那张素来娇纵明艳的少女脸上,此刻正显现出几分与往常不符的懵懂呆怔来。 似是不同的灵魂,套上了同一张壳子。 沈瑜确实有点懵。 许是以血作引和观世镜结下灵契的缘故,她不仅没有丧失记忆,而且脑子里还莫名接收到了一些关于原身的信息。 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叫李平芜,是当朝最为尊贵受宠的郡主,当今圣上是她的亲舅舅。 李平芜自幼双亲早丧,由舅舅代为抚养。 天子怜惜早逝胞妹的遗孤,将她宠得如同掌上明珠,可以说几乎是有求必应,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挑。 时日一久,这小郡主就被娇纵得愈发任性,在京城里也是鼻孔朝天的横着走。 这不,昨日里刚因为一个戏子差点闹出丑事。 说来也是叫人纳罕。 李平芜放着郡主府里养着的众多面首不动,偏生对一个宫宴上献唱的少年戏子动了歪心思。 少年戏子乌发红唇,生得清清冷冷貌美昳丽,教小郡主一眼便为之心折。 她肆意妄为惯了,便觉得自己喜欢的都应该得到。 谁知道那戏子面对她的示好不仅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还十分的冷若冰霜,甚至说得上抗拒。 李平芜哪里受过这种屈辱? 当即恼羞成怒着一众家奴把人捆来,恶狠狠教训了一顿。 如果她没猜错,现下那戏子正被关在柴房里,生死不知。 沈瑜以手抚额,眉头直跳∶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因着和观世镜绑定的缘故,她自然知道那少年戏子的身份并不单纯,心思也极为阴沉。 包括在宫宴上扮作伶人献唱,也不过是层层图谋中的一环。 少年戏子名唤苏言清,是原身的亲舅舅……嗯,也就是当今圣上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 这个私生子来得并不光彩,是天子酒后失德,淫辱孀居中的嫂嫂所诞下的孽胎。 那场荒唐情·事后兄嫂不堪其辱,跪请出宫。 谁知离开后才发现肚子里早已珠胎暗结,只得偷偷隐姓埋名诞下孩子,取名——苏言清。 言清言清,意为一言一行都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女人自觉情孽深重对不住亡夫,产后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终于在缠绵病榻小半载后撒手人寰。 当今圣上子嗣单薄,膝下多年只有两位公主,所以按照辈分来算,原身其实该唤那少年戏子一声——三表兄。 沈瑜捂着眼,三观碎了一地。 这是什么皇室秘辛,狗血情债啊! 过不了多久苏言清就会被圣上认回,一朝翻身,由卑贱戏子成为身份尊贵人人仰视的东宫之主。 而有眼无珠折辱过未来太子的郡主李平芜,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原身舅舅若是还在,依照他对原主的宠溺多少还会护着她一点儿,可沈瑜掐指算算,离老皇帝驾崩也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老皇帝驾崩之后,那心思阴沉狠辣的新帝会如何对待昔年折辱轻贱过他的郡主,可想而知。 沈瑜冷汗涔涔,再顾不得这许多,赤着一双玉足就从榻上下来。 不顾侍女捂着嘴的疾呼,扯过外裳潦草披上,抿住菱唇问道,“那戏……苏言清在哪?我要见他!” 她刚进入这个世界就被迫得罪了未来新帝,真是十屁股债还了九屁股——还有一屁股烂账。 在去后院柴房的路上,侍女望着郡主焦急神色,终是期期艾艾的忍不住提示她,“郡、郡主,昨夜下头人来报,那戏子的腿被打折了一条,奴婢看郡主睡下就没回禀……” 左右这种事情也不是郡主第一次做了,以往还有得罪了郡主的人被整得更惨呢! 沈瑜匆疾向前的步伐猛地一滞,头上左右摇飞的钗环几乎甩到脸上,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跌了一跤。 好家伙!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是吧。 九条命的猫妖也不能这么造啊。 她以为自己已经被残酷的现实虐到了麻木,一颗心再也不会有更多波澜。 直到她一路穿花拂柳来到后院柴房前,透过那一扇破破烂烂的窗户,看到半截身子陷在一滩血水里的少年戏子冰冷侧脸。 那张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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