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去干什么了?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有鲛人拿着礼单游上前:“少主,辟水犀角的数目好像不太对得上……” 怎么会?贺楼潮连忙自他手中接过玉简,一时也顾不上溯宁的去向了。 不过以她的实力,实在也轮不到他来担心。 算了,无论她想做什么,自己其实也拦不了,不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贺楼潮掩耳盗铃地想。 另一边,溯宁自龙宫楼台殿宇中穿行而过,诸多龙宫侍从女婢毫无所觉地与她擦肩而过。各处巡防的守卫如同虚设,在他们无知无觉中,溯宁迈出北殿殿门,站在了那株与澜沧龙宫并生的巨大珊瑚树下。 背壳乌黑的老龟趴在树下沉眠,身体甚至比荫蔽了大半座龙宫的珊瑚树树干还要足足大上一圈。 四周安静得过分,在触及镌刻在树根中的符文核心前,溯宁意识中被强行压制住的幻象再次肆虐,让她脸上染上了一重冰霜。 耳边不断响起低语声,蛊惑着她将感知所及的一切都归于毁灭。 她听到了近乎歇斯底里的狂笑声,滔天火焰坠下,像是要将天地都付之一炬。记忆与幻象纠缠在一起,让她难以分辨真伪。 身周生长于海水中的草木在被力量席卷的瞬间枯败凋零,溯宁略过意识中叫嚣的幻象,将注意放在睡得正沉的老龟身上。 这是自她在澜沧海醒来后,遇到的气息最为强盛的妖族,即便是澜沧海底那只蜃鲸,相比之下也略有不及。 不过这只老龟实在是太老了,死亡的暮气如影随形,不知何时就会将他彻底吞没。 溯宁并未刻意掩盖行迹,但沉睡中的老龟仍对她的出现毫无反应,他趴在树下,呼吸声悠长有序,像是陷入了一场美梦。 上方,珊瑚树蓝紫的枝叶伸展,整株树上都有朦胧光华流转,如梦似幻。 溯宁没有再尝试拆解以其为根基形成的符文禁制,她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再过多动用神识,不过以方才推算的结果,已经足够她确定龙冢就在附近。 但她在此处却感知不到任何龙冢存在的痕迹。 溯宁并不怀疑自己的推算,目光逡巡过四周,最终落在了老龟身上。 他睡得未免太沉。 她掌心灵力闪过,睡得人事不知的老龟在梦中被强行翻了个身,以他体形之大,只是翻个身,也令周围海水一圈圈震荡开来。 在老龟背壳移开后,位于珊瑚树下的龙冢入口终于暴露在溯宁感知之中。 果然。 这只老龟身怀一丝玄武血脉,修炼到如今境界,龟甲足以隔绝天下诸多有形甚至无形的力量,也包括神识感知。 而他方才躺下的位置就如此凑巧的,正好位于龙冢入口上。 这是巧合,还是…… 溯宁垂眸看向下方,只需前去看看,自然就有答案了。 海水晃动,光影斑驳间,珊瑚树下已经不见她的身影。 蓝紫色的珊瑚叶从枝头坠下,落在老龟鼻尖,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还是没醒。 数千尺下,巨大的龙骨撑起坟冢,在海底隔绝出一处没有海水的幽寂空间。白骨森然,在岁月侵蚀下,曾经翻云覆雨的鳞虫之首也不过只剩一副遗骨。 南明行渊站在白骨中,手中浑天仪光芒明灭,交错的圆环旋转,墨色斗篷在不知自何处而来的风中猎猎作响。 龙族残留的气息布满坟冢,若是寻常妖族,在龙息威压下,只怕寸步难行,而南明行渊却未受到任何影响。 袍袖被风吹鼓,他突然停住脚步,回身看了过来,也就是在这一瞬,他拂袖挥出,汹涌力量破空而去,快得在所过之处留下尖锐鸣啸声。 溯宁身影模糊刹那,转眼已经出现在另一处方位。 她原本没有焦距的视线落在南明行渊身上,就在不久前,他还坐在龙宫殿顶看了一场热闹。 既然南明行渊在这里,那么龙冢入口处陷入沉眠的老龟,应该就是他手笔。也是有他先破解了龙冢的防护禁制,溯宁没费什么力气就顺利进入了龙冢之中。 南明行渊也没想到,除他之外,还会有人在此时进入龙冢。 看来她之前望向殿顶,并非无意之举,而是真的察觉了他的踪迹。 南明行渊张开手,之前扑了个空的力量分化为数道赤虹,从四面八方围剿向溯宁,封堵了她所有去路。 面前禁制纹印亮起,将赤虹消弭,溯宁身形鬼魅,挟裹着狂风向南明行渊逼近。 “鲛人?”错身而过之际,斗篷兜帽掀落,露出青年略显苍白的脸,那是张温和得近乎平庸的面容,偏偏生了双幽深难言的眼,令人不免觉出几分古怪。 南明行渊开口点破了溯宁如今显露在外的身份,语气带着明晃晃的怀疑。 力量相撞,溯宁飞身退后,落在一截耸立的龙骨上,避开四溅的余波冲击。 裙袂猎猎,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南明行渊:“人族?” 显然,她也不相信南明行渊就像看起来的那般,只是个人族。 浑天仪环绕在身周,南明行渊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抬头与溯宁目光相接,气势并不落于下风。 方才一触即分的交手已足以让他们对彼此实力有所估量,至少,在如今境况下,要解决对方,绝不是一时三刻能办到的事。 真麻烦,对峙中,溯宁和南明行渊心下不约而同地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第十六章 你们就不要为我再打了 龙冢中光线昏暗,但无论是溯宁还是南明行渊,都无需以目视物。神识锁定对方气机,数息凝滞后,双方同时有了动作。 一黑一白两道身形交错,溯宁裙袂上似有月华流转,上百道禁制纹印接连成形,转瞬又在与浓稠雾气的碰撞中破碎,化作无数点灵光洒落。 磅礴力量泄落,在龙冢中掀起无边狂澜,若非冢中以龙骨支撑,或许此时已经在冲击下坍塌。 长啸的风声回旋,像是要将这方天地撕裂。 环绕在南明行渊身周的浑天仪光辉黯淡,但就在他与溯宁交手之际,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碰撞,又纠缠着没入浑天仪中。 在灵力牵引下,交叠的圆环疯狂旋转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不过南明行渊此时并无余暇顾及浑天仪的变化,袍袖为灵力掀起的余波震荡,他站在原地,双目为墨色浸染,有凛然不可直视之威。 黑雾流淌在肩头,似乎随时要将这具躯壳吞没。 溯宁与他相对而立,灿金裂痕自掌心寸寸蔓延开,及至颈侧,望之只觉触目惊心。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方和自己一样,都力量受限。 南明行渊眼中墨色涌动,人族的身体实在太过羸弱,借其能动用的力量也就极为有限,倘若超出限度,便有崩毁之虞。 溯宁的情形也并不比他好,若是体内禁制破碎,她没有把握肯定自己不会陷入疯狂。 不等南明行渊再有动作,原本悬停在他身侧的浑天仪忽然向上浮去,刹那间光芒大作,如同曜曜日轮。 狂风忽起,以溯宁和南明行渊周身三尺为中心形成旋涡,风暴中,刺目光辉如同利刃,轻易割裂了虚空的间隙。 就算溯宁察觉有异,也还是慢了一步,被狂风挟裹着落向了地面被撕裂的界隙。 虚空界隙中,灵力的运转变得异常凝滞,神识所能感知到的仿佛只有近乎虚无的混沌,便只能任身体向下方坠去,在未知中,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 终于,下方仿佛无尽的深渊亮起一线光明,溯宁垂眸望去,虚空中长出田田莲叶,叶色苍翠。 她落在莲叶上,体内灵力为界隙法则所压制,能动用的寥寥无几。 但或许也是因此,她意识中的幻象被压制到最弱,令溯宁难得感到几分清净。 南明行渊站在她数尺外,目光逡巡过四周,最后落在溯宁身上,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一时不察,竟令浑天仪在此时打开了藏有玄元灵鉴的界隙。 这处界隙是以外力撕裂虚空后强行开辟的一方小世界,其中自成法则,南明行渊若真身在此,当然不必受此处法则压制,但很可惜,他现在的身体只是个寻常人族。 莲叶中生有一枝无根莲花,色如琼玉,大得足够让人躺在其中滚上两圈。 莲花只是微微颤动一刹,南明行渊和溯宁便都看了过去。 在两人注视下,原本向内合拢的莲花缓缓盛开,一团柔和光芒缓缓自其中浮起,照亮了整片虚空。 溯宁和南明行渊在同一时间飞身而起,伸手探向那团光芒。 虽然尚且不明身在何处,但此物显然关乎着如何脱离界隙,自是不能让给南明行渊。 当表面流转的光华散去,石镜为溯宁和南明行渊各执一侧,眼神交锋间似惊起无边风雷,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石镜不过一掌大小,背后雕琢有古朴兽纹,口中吞吐出石珠,镜面黯淡无光,看上去平平无奇,全无殊异之处。 南明行渊欺身上前,身周缭绕的黑雾也顺势涌向溯宁,在界隙法则下,他能动用的灵力比在龙冢中更为有限,便免不了要近身相斗。 只是这副人族的身体于他实在有些陌生,心念虽至,身体却要慢上两息。 而溯宁便是失了记忆,身体也仍旧能凭借残留的本能应对他的攻势,一时之间谁也占不了上风。 不过数招后,两人动作间中便已尽数摒除了之前的滞涩之感,身形交错,黑雾与灵力吞噬消弭,难分难解。 争夺中,石镜被抛向空中,模糊镜面恰好映出南明行渊下半张脸。青年温和的面容在镜中变化,只见乌黑魔纹蔓延,他嘴角噙着凉薄笑意,即便没有照见他的双眼,也足以让人联想到,他眼中应该不会有多少温度。 魔族—— 在看到魔纹的那一刻,溯宁便记起了这是什么。 她的视线自石镜移向南明行渊,他果然不是什么人族,不过借这副躯壳行事。 南明行渊也微觉意外,玄元灵鉴是他所寻之物,但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这面灵鉴还有照见神魂本真的作用。 石镜在空中翻转,落入镜面的换作溯宁,和云珠清秀得近乎温柔的五官不同,那是一双明艳得几乎有些灼人的瞳眸,灿金之色在她眼中亮起,如同燃起的炽焰。 能有这样一双眼的,只有九天之上的神族—— 南明行渊也分辨出了溯宁的来历。 不过得知对方真正的身份,并不会令他们有半分手下留情,神魔之间可没有情义可谈。 自上古以来,神魔之间数次大战,从来都是以血流成河为结局。即便自上一战后,两族和谈,换来了天下数千年太平,但这也并不会改变双方自降生于天地间便注定的对立立场。 溯宁接住了自空中坠下的石镜,但她还未来得及将手收回,南明行渊便也握住了另一端,一神一魔同时用力,争夺中,覆在表面的石层剥离,簌簌落下,露出其中玉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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