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鸟发出一声嘶哑难闻的唳鸣,贺楼部整座城池中的海水都随之震荡起来,众多鲛人抬头望向自城池中心传来的异动,神情意外。 发生了什么? 诸多鲛人长老意识到不妙,都向这个方向赶了来。 枭鸟振翅在水中拍过,羽翼所过之处惊起数重狂澜。 这就是神族的力量啊…… 贺楼潮望着逼近的枭鸟,咬紧了牙关,心中不甘。 只因为他不愿将自己的族人献出,作为取悦灵族的玩物,贺楼部便迎来灭顶之灾,为什么?凭什么?! 他们这等没有靠山倚仗的寻常妖族,就活该被欺压凌辱,连分毫反抗都不能么?! 贺楼潮脑中闪过许多念头,在神族威压下,即便他尽力想挺直脊背,还是被压制得半伏下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枭鸟锋利的爪牙临近。 在锐利如同刀锋的羽翼前,溯宁站起了身。 术法形成的枭鸟在她眼前轰然破碎,无数水滴混入海中,失去踪迹,磅礴力量竟然就这样尽归于寂无。 贺楼潮视死如归的表情呆在了脸上,显出几分滑稽。 就这么解决了? 蕴含着如此恐怖力量的一击,就这么轻易地被解决了?! 比他更不能接受这一点的无疑是原崇山,这可是神族烙印下的力量!即便是澜沧海龙君,也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这一击才是! 如果原崇山能体悟天地法则,就会发现当枭鸟临近之时,有一道道灿金符文自溯宁身周浮现,将牵系着枭鸟的幽蓝丝线尽数拆解。 神族术法固然强大,但在明晰本源法则的前提下,破解起来也就不算难。 原崇山不该妄想用这枚玉钩来对付溯宁,其中留下的不过是昌黎氏神族随手烙印的一道力量,不会因为对敌生出任何变化,要破解起来就更简单了。 远远望见枭鸟振翅而起,向此处赶来的鲛人长老和原崇山身边侍奉的灵族望着消散的灵光,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玉钩应声破碎,看着这一幕,原崇山眼中不受控制地现出恐惧之色,他忽然意识到,溯宁真的能杀了他。 原崇山没有犹豫,转身飞快向贺楼部城池外逃遁而去。 光影交错,溯宁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原崇山惊恐愈盛,他高声开口,尖利得几乎破了音:“我乃神族昌黎氏麾下灵使,你敢动我,难道不怕开罪昌黎氏么?!” 这是他最后的倚仗。 只要能保住性命,待回到九天…… “昌黎氏又如何?”溯宁欺身而过,在这一刻,她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变化,露出讥诮笑意。 话音落下,原崇山的心脏应声化作齑粉,体内鲜血因陡然涌入的力量喷溅而出,将玄衣洇成暗色。 “你到底是谁……”原崇山缓缓转过头,双眼死死盯着溯宁,不甘地发出最后的疑问。 她怎么敢对神族都毫无敬畏! 这个问题,溯宁也想知道。 她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出现在澜沧海中,又因为什么失去了从前记忆? 原崇山没有得到回答,他的神情就此定格。 看着他失去声息,在海水中下坠时,贺楼潮还有几分不敢相信,这所谓的昌黎氏灵使,就这样死了? 在他失神之际,目睹这一幕的灵族婢女发出一声惨呼:“主上!” 他们赶来的时机不错,正好见证了原崇山如何殒命。 “少主——” 这是听到动静赶来的贺楼部众多长老,为首鲛人将贺楼潮扶起,见他伤势凄惨,也来不及多问,催动灵力助他疗伤。 灵族婢女将目光投向在场鲛人,语气酷烈:“尔等卑贱妖族,竟敢杀我主君——” 大约是跟在原崇山身边习惯了受妖族礼敬,到了这个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逃,而是质问贺楼部。 看着一众灵族,贺楼潮的神情透出异乎寻常的冷静,在恢复些许力量后,他开口,发出一声长鸣。 无形声浪在海水中传递,众多前来的鲛人长老虽还不明情况,但在听到这声长鸣之后,不动声色地向前,将身在此处的灵族包围。 到了这时,这些随贺楼潮前来的灵族终于意识到不妙,但他们已然身在鲛人的包围中,没有了原崇山那件灵器,他们在为数众多的贺楼部鲛人面前并不占优势。 随着贺楼潮将手放下,众多鲛人合围上前,爪牙闪烁着冰冷寒芒,将这些在贺楼部耀武扬威的灵族当做猎物。 护卫原崇山的这群护卫中并无什么大能,实力略强几分的不过就是随时侍奉在他身边的婢女,但在贺楼部众多长老联手下也并非对手。 捂着肩上血流如注的伤口,灵族婢女眼中现出几分不自知的恐惧,这些卑贱妖族疯了么?!竟然敢对他们动手! 她厉声威胁道:“胆敢对神族使者动手,你们就不怕神族降罪么?!” 贺楼潮当然怕,正因为如此,他不能让这些灵族活着踏出贺楼部城池半步。 他们都死了,贺楼部才能设法将此事掩盖过去。 只要有一名灵族活着离开了贺楼部,今日发生的事都有可能为昌黎神族所知。贺楼潮不会去赌神族的仁慈,所以这些灵族必须死! 鲜血四溅,染红了海水,他神情中透出难言冷酷。 这些灵族不曾将鲛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他当然也不会介意用他们的性命来确保族人的平安。 贺楼部与灵族这场混战并不为溯宁在意,她似乎想起什么,身形闪动,落在了已经声息全无的原崇山身旁。 身体难以承受溯宁的力量,在心脏化为齑粉那一刻,他的四肢便因为冲击断折,在水中坠落时已经裂成了好几块。 毕竟是才刚记起的法理,施展时未免失了些轻重,溯宁原本是打算给原崇山留个全尸的——看在他也算助她恢复了些许记忆的份上。 既然如此,溯宁抬指一拂,已经裂成几块的原崇山在灵光作用下被拼了起来,她脸上露出些微满意之色,这也算全尸了。 收回手时,灿金裂痕不知何时出现,自她掌心蔓延向上,隐没在袍袖之中。为了化解烙印在玉钩中的那一击,溯宁动用的力量显然超出了限度。 真麻烦,她面无表情地想。 而要解决这个麻烦,唯有早日前往澜沧海龙宫,取得她所需之物。
第十一章 昔日有大妖于瀛州讲道,成此…… 在为数众多的鲛人围猎下,随原崇山前来的灵族颓势尽显,连向外传讯的可能都被断绝,更不必说自重围中逃脱。 在确定最后一名灵族也彻底失去气息后,贺楼潮才微微松了口气,数十鲛人长老向他聚来,问起事情始末。 贺楼潮未作隐瞒,将之前种种如数告知了族中长老,语气难掩愧疚,终究是因他一时冲动出手,才会给贺楼部招来这场祸患。 但一众贺楼部族老在听了他的话后虽神情各异,却并未有谁出言责怪。这所谓的神族灵使实在欺人太甚,若换作是他们,也未必能忍得下这口气。 若是贺楼潮真将自己的族人献给原崇山玩弄,才会令他们觉得不齿。 或许正因为贺楼部鲛人实力不强,需要集整个部族之力才能在澜沧海中占据一席之地,他们对族人的看重也更甚其他妖族。 事情既已发生,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将原崇山的死掩盖过去。 “只要他不是死在贺楼部,那他的死,就同贺楼部没有关系。”老妪幽幽开口。 贺楼潮也是如此想。 “有灵族的车驾仪仗,便可伪作他们的身份,大张旗鼓离开贺楼部,至于之后……就往海底裂隙中去!” 海底裂隙是澜沧海中众所周知的险地,不过倚仗神族赐下的法器,原崇山并不将其中凶险当回事,非要入内一探,如此说法,与他的性情行事再符合不过。 他是在离开贺楼部后,进入海底裂隙失去踪迹,无论生死,都与他们没有干系了。 在场贺楼部族老很快达成一致,有了决定。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族长的贺楼骁竟然没有现身,未免叫他们心生疑窦。 贺楼潮远远看了一眼溯宁,低声将他还困在密库禁制中的事照实说了。 连神族灵使都死在了她手上,他阿父只是被囚在笼中,运气已是极好了。 但……她究竟是谁? 方才亲眼目睹溯宁毁去神族法器,自然不会再有鲛人还将她当做云珠。 但她为何会同云珠的相貌一般无二?难道事情就这样凑巧,这位大能恰好与云珠生得肖似? 还有,所谓的失去记忆是个借口,还是确有其事?她出现在澜沧海,又是因为什么? 在场鲛人长老心中颇多疑虑,却并不敢上前向溯宁发问。 贺楼潮心中疑问只会比他们更多,她通神族术法,所知似乎还更胜过昌黎氏麾下神使,那她的身份…… 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贺楼部族老四散而开。灵族虽已尽诛,但要将事情掩盖过去,还有许多事需要安排,与灵族一战损毁的楼台也需尽快恢复。 贺楼潮则小心翼翼地游至溯宁身旁,在他近身之时,溯宁抬眸看来,眼底繁复纹印隐没,但只是一瞬,也令贺楼潮感受到了为之颤栗的威势。 他低下头,抬手按在肩头向溯宁行礼:“澜沧海鲛人族贺楼潮,见过尊者。” 贺楼潮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她连神族昌黎氏也等闲视之,区区贺楼部又算什么。 现在想来,他之前主动出手,还能从她手上留下一条命来,当真也算得上福大命大了。 他话音落下,却没得到溯宁回应,她看着贺楼潮,良久,才开口道:“如今妖族,已经不修术法了?” 贺楼潮在她的打量下出了一身冷汗,只差一点就要尾巴一软,抱着她的腿认错。 是以在听了溯宁的话,他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连忙回道:“回尊者,神族术法,并非我等寻常妖族所能窥探。” “如今九天之上,已无传道之地?”溯宁将目光投向贺楼潮,声音有些缥缈。 传道之地?贺楼潮神情茫然,神族道法不传外族,怎么会有传道之地? 应该是有的。 苍离天以东,瀛州…… 瀛州? 瀛州是何处? 记忆中的迷雾似乎被拨散些许,但不等她记起更多,眼前幻象骤然生出变化,鬼影扭曲,形貌各异的凶兽在她意识中发出咆哮,随时都会扑将上前。 溯宁收紧了手,身周一瞬间升起的杀意令贺楼潮绷紧了鱼尾,在恐怖压力下,他连逃跑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瀛州…… 离开瀛州前,丹枫转红,有妖族大能临海讲道,卷成,曰—— “取一卷玉简来。”在肆虐的幻象中,溯宁哑声开口,终于还是保持了冷静,没有令贺楼潮沦为幻象下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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