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不把话说清楚,她和宗主灵偶之间迟早会爆发更大,也更激烈的矛盾。到了那时,可就不是现在这样简单的几句言语就能解决得了。 她不想对宗主灵偶出手,即便它没有顶着祝烛星的那张脸,它也是陪了她十数年的亲密存在。可她更不想输,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命运最后只能受制于他人的结果,所以下次一旦爆发危机,她为了赢过如今的宗主灵偶,就不会再有丝毫留手。 而江载月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沉声道。 “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个条件,你也可以选择离开,或者是飞升到域外,去找你的本体……” 巨眼呆呆地望着她,连贯穿出来的雪白腕足都只顾着轻轻缠绕住她的手腕,到了这时,江载月方才能从他身上看到一点宗主灵偶的影子。 过了片刻,他似乎才终于缓慢地理解了她话语的含义,然后也毫不犹豫道。 “我,听月月……话。” 江载月这时方才用触手轻轻勾住了他的腕足,对他这次的听话给予了奖励。 “宗主真乖。” 终于解决了宗主灵偶这桩大麻烦,她方才有心思从巨眼中慢慢剥离出宗主灵偶吞噬没多久的梅阁主等人。 曾经在仙界肆无忌惮的天瞑真君,如今就如同一颗再乖巧老实不过的大肉球,任由她的触手在叽咕水声中探向深处,一点点挖出庄曲霄等人。庄长老他们身体的受损情况都不算严重,只是都还陷入昏迷中,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清醒和实力。 倒是刚刚吞下去的浮岭,如今只剩下了一小片仙身和骨头,看着似乎还维持着一点微弱动弹的生机,但不确定还能不能被救活。 江载月瞥了此刻看着老实本分,雪白腕足还在轻轻缠绕着她每条触手的巨眼一眼,有理由怀疑他是早就看不顺眼浮岭,如果不是她抢救性挖掘的及时,浮岭估计这一刻已经完全被它消化掉了。 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小心思再刻意敲打他一遍,在刚刚宗主灵偶传来的混乱记忆中,江载月已经知道了这片“仙界”的所谓“仙人”,都是比观星宗里那些违反宗规,被宗主清理的天道长老更恶贯满盈 ,死有余辜之辈。 在宗主没有创立观星宗,清理那些为非作歹的异魔前,那些所谓的“仙人”就已经和修真界中的众多宗门保持着联系,利用凡人,甚至是普通修士的血肉和性命维持他们仙体的稳定,已经是再常见不过之事,更甚者拿弱小之人玩弄取乐,也极为稀松平常。 如果不是宗主曾经差点整锅端了仙界,仙门从此以后紧闭,世道会比如今更加血腥而混乱。 浮岭的那些仙身自然也不可能是出淤泥而不染之辈,如果不是图着他炼制清心丹这最后一点作用,江载月都想眼不见为净,直接略过他的存在了。不过现在人挖出来了,剩下这么一点仙身能不能活下来,就全看他的命数吧。 江载月如今还有更急着处理的要事。 “宗主,你知不知道天魔即将降临之事?” 巨眼中的无数个瞳孔汇聚在表面的撕裂血肉中,呆呆望着她,完全看不出之前在天穹上迅猛猎食的那份凶残。 “……天魔……?” 看宗主灵偶的这份表现,江载月都快要怀疑,浮岭告诉她的天魔降临之事,只是他捏造出的骗局了。 然而那股让她毛骨悚然的,被某种庞然大物注视的危险感,在这一刻再度笼罩着她。 江载月猛然抬起眼,她望向她头顶的那片苍穹,她原本以为之前自己感知到的那股危险感来自巨眼,可是此刻她方才无比准确地感知到—— 那股让她发麻的冰冷视线来自于域外,在辽阔无尽星海沉浮的未知黑暗之中,某种深植于人类本能的危险预兆此刻在猛烈地提醒她。 跑! 快跑! 不能再看下去了,会死的,会…… 然而,她还是看到了。 在她的头顶,在她以为的苍穹之上,没有星海,没有她曾经隐约感知到的那些域外天魔混乱而庞大的恐怖真身—— 那是什么? 无穷无尽,足以将整个宇宙撑裂的无数雪白混乱长肢,像是从人身中挖出来的无数血红花白肉肠,混乱巨眼拥挤在雪白脑子中,撕裂挤爆的每一处血肉肺腑,修长的从手中长出,脚中长出,心中长出的一个个扭曲非人怪物彼此缠绕着生长在了一起,又再度生长变成一片无穷无尽的雪白珊瑚摇晃,漩涡不断增大的庞大星海。 那到底是什么? 是人,是天魔,是这世间生长出来的每个她最后都要投身而入的归宿之地? 眼前无数片漩涡的重影刺激着她的眼球,她却无法再度闭上眼,血液澎湃得如同要将她的身体挤爆,带着她的每一片血肉回到最原始的归宿之中。 江载月想要落泪,想要毫无意义地尖叫,最后再躲入死亡的怀抱之中,才能躲避祂的注视,祂的呼唤。 祂在呼唤……祂在呼唤什么? 那扭曲而冰冷的,不应该被人听懂的声音,却如同无数蠕动的细小虫子一般钻进了她的每个毛孔之中。 “%&……” “%……” 这次,江载月终于听懂了。 “月……” “月月……” 祂在喊她的名字。 ………… 沉默,不知道经历了多久的沉默,她脑中方才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念头,或者说她此时方才真正的从那快要让她为之融化的注视中找回了一丝自身的意志。 天上的这个鬼玩意儿,是宗主。 哦,祂,是,祝烛星。 或许又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地理解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字句连起来的清晰含义。 唇角奇异上扬的笑意宛如违背她身体的本能与理智,先一步带着难以言说的荒谬之感冲涌而出。 这个……鬼东西,怎么可能是她认识的祝烛星? 即便……是天魔,宗主……宗主也不可能变成这副样子。 祂是被其他域外天魔吞噬了吗?被窃取了记忆吗?还是真的在无数场与域外天魔的作战中,祂终于还是失去了作为祝烛星的人类本能,失控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无数种可能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江载月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微微颤抖。 这种颤抖与之前她头皮发麻,完全丧失记忆与理智的恐惧完全不同,江载月此刻从心中迸发而出的,是让她自己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杀意。 杀掉! 杀掉祂!! 杀掉头顶这个以着宗主口吻,用宗主的声音喊着她名字的鬼玩意!! “……月月?” 越来越与人相似的声音,从那团混乱无序的雪白膨胀长肢中模糊传出。 祂,好想念,祂的道侣。 离开江载月的每一日,吞掉每一个域外天魔,拔出人身的肢体,在每一片血肉上写下道侣的名字的每一时每一刻,祂对道侣的想念都更深刻一分。 想念她。 想念她的道肢与他的道肢交缠的柔软触感,想念她凝望着他的淡黑眼睛,想念她喊他名字的声音。 横亘漫长的岁月和星域后,祂终于见到了祂的月月。
第239章 真身 但是, 祂的道侣,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望着少女发红眼眶中滚落下的泪水,祂缓慢地停下了原本准备抱住道侣的腕足, 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一只如同尘埃般微小, 但又莫名散发着熟悉气息的眼睛, 飞蛾扑火般地挡在了祂和祂的道侣之间。 因为过于靠近祂的身体,那只眼睛开始飞快地消融, 最后露出了眼睛深处更为微小的一个人形傀儡。 眼熟。 这个傀儡,看着很眼熟。 祂从渺茫如海的记忆中, 终于翻出了一点与那只傀儡有关的记忆。 这是, 祂留给月月的,负责保护她的,临别礼物。 而这个傀儡的样子,是祂曾经的,人形模样。 祂之前的名字, 似乎, 叫…… 祝烛星。 沉浸在与域外天魔的厮杀吞噬中十数年,祝烛星吞噬了太多太多的天魔,他忘记了自己何时起开始遗忘了他原本的姓名, 他原本的样子, 他人身时的记忆。 到了最后, 他只记得他道侣的名字,他道侣望向他的模样,他道侣的声音,混沌庞大的真身最后只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念头—— 月月。 祂要再次见到,祂的道侣。 祂要…… 至于见到之后, 祂要做什么,祂已经不记得了。 只有那道要见到道侣的执念,在他在吞噬天魔,和被天魔吞噬的过程中,如同在无穷无尽黑暗中点亮的一盏灯火,让他一直维持住了本体最后一点明光。 然而在又一次捕获和吞噬天魔的时候,祂浑浊朦胧的本体意识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疑惑的念头。 祂不是,要去见祂的道侣吗? 那么,祂为什么现在要待在这里,吞噬这些他已经不想再吃掉的东西? 祂要回去。 祂要去见祂的道侣。 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后,祂就丢掉了嘴边已经被吃到一半的食物,凭借最后一点懵懵懂懂的意识和理智,找到了祂道侣所在的世界。 可是,好脆弱…… 祂的道侣所在的世界,脆弱得像是一个随时都会破碎的泡泡。 祂甚至不敢将真身过于贴近,就怕下一刻这个脆弱的“泡泡”,会连同他的道侣一起,在一瞬间在他的面前完全破碎开来。 所以祂只能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尝试将真身的一部分,极其微小的一部分,切割又切割,最后才能在不破坏这个“泡泡”的情况下,回到这方天地之中。 可是,他原本留下来的,保护她道侣的傀儡,这一刻却阻挡在祂面前,开始如同积雪般慢慢消融。 这一刻,祝烛星忽然都想起来了—— 他现在的真身,近距离接触他的道侣,哪怕仅仅是注视到他的真容,对他的道侣来说,都是一种极为可怕的伤害。 他,正在伤害他的道侣。 所以他临行前留下的这具傀儡,才会遵守着曾经的他留下的保护江载月的命令,阻挡在他和他的道侣之间。 祂是为了他的道侣而回来,可祂真身的触碰,会伤害到祂的道侣。 祂此刻只能选择离开。 庞大的宛如随时能挤破整片天地的雪白长肢,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慢慢离开了这片世界。 江载月终于恢复了冷静,她望着自己快要下跌到一位数的精神值,开始快速吞噬清心丹和冰原中封存的异魔,将自己的精神值提升回到一个安全的界限后,方才有心思回想她刚刚见到的宗主。 祂是真正的宗主,是她认识的……祝烛星吗? 如果是第一眼看到那个天魔真容那一刻,江载月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出否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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