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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后，一只黑乎乎的、表面满是大大小小窟窿的蜂窝状肉球从车门里伸出来，那些密集的窟窿随着肉球的蠕动时而凸起，时而凹陷下去，带来强烈的、令人不适的视觉冲击。 “啊啊啊！有怪物！” “啊啊啊！” 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从车里跳出，惊恐地四散而逃。 慕辰立刻下车，一边摘手套，一边朝那颗肉球跑去。 它应该是一个变异的人类，如果其还保有理智，那么他要将其送往异能局的特别治疗中心。如果，其已经失去了理智，并对人类展开攻击——那是最坏的一种可能，根据异能管理法，任何人都有权直接将这样的变异人类杀死。 慕辰逆着人群而上，很快便到了距离那辆汽车不到五米的地方。 “咯咯咯呃——”肉球本来被尖叫着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此刻突然有一个异类朝它靠近，它有些好奇又兴奋地朝慕辰的方向扭动了下。 那些大大小小的窟窿里冒出无数只黄绿色的眼睛，漆黑的一点瞳仁俱都齐刷刷地对准慕辰。 慕辰从怀里掏出证件，“我是异能局第一特别行动小组督查，慕辰。如果你现在还有人的意识，请点点头，我会为你提供帮助。” 肉球停止了躁动不安地扭动，所有的窟窿像是火车头上被蒸汽顶起的气帽，上上下下地起伏着。 慕辰收起证件，摊开手，“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请你一定保持清醒，不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颗肉球忽然一个甩头，像是被弹绷子飞射出的一颗石头，直直地朝慕辰袭来，最诡异的是，它的身后还连接一段长长的弹簧似的脖子。 慕辰一个翻身，就着身旁的汽车引擎盖一滚，矮身躲到了汽车的另一边。 那颗肉球则嘭的一声撞到了汽车的车窗上，玻璃上立刻糊满湿哒哒的黏液。 “咯咯咯咯！”肉球发出不满的叫唤，像是骨头被打碎，被放在一个袋子里摇晃，坚硬酥脆的骨块相互摩擦、磕碰。它抬起头，细小的眼珠朝四面八方凸起，身体逡巡着，寻找着慕辰的方位。 与此同时，慕辰已经矮身贴着汽车绕到了车尾的位置，这段距离足够他开一枪。 “咯咯咯咯！”肉球还在不断发出声响，频率急促而暴躁。 慕辰突然起身，目光凌厉，双手举枪对准它的头部，——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刻。 前方那辆车门敞开的黑色小轿车里传来哭喊，“不要杀我妈妈！” 慕辰心头一抖。 一个小女孩趴在汽车后座的玻璃上哇哇大哭，“大哥哥，不要、不要杀我妈妈！” 肉球立刻被那熟悉的哭声吸引，猛地调转方向，朝小女孩的方向歪了歪身体。 那动作，很像是在探头打招呼，又很像是在躲猫猫扮鬼脸。 “妈妈——呜哇——妈妈，你快变回来呀。”小女孩的哭声回荡在空寂的街道上。 慕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手里的枪依然对着那颗肉球，心里却无比希望这个变异后的人能恢复理智。 “妈妈！妈妈，你不认得我了吗？”小女孩大声哭喊道。 “咯咯咯嗷！”肉球迟疑了下，却猛地缩回，直直地朝那小女孩扑去。 “哇啊啊啊！” “嘭！” 小女孩的尖叫和枪声同时响起。 黄绿色的黏液喷溅在车窗上，肉球垂死前无力地摆动了两下，最后贴着汽车冰冷的金属外壳缓缓落下。 - 天空又开始下雨了。 慕辰慢吞吞地走在雨中，任由雨水将自己的头发、衣服逐渐打湿。衣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拿出看了眼，直接摁断。 他漫无目的地着。 下雨的时候，城市里的雾气似乎会淡一点，但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否则，为什么周围的一切都看得那么真切，又似乎都蒙着一层薄膜般模糊。 路边，路人抱着因副作用死去的亲属，哭得肝胆欲裂。还有因为副作用并发症严重，无法及时送医，直接躺在路边求救的。 敞开的车窗里飘出不断重复播报的车载广播：“接异能局最新通知，因能量异常，我市突发大面积异能进化事件，请广大市民不要恐慌……” 因为拥堵，消防车被困在路上，眼见燃起黑烟的建筑就在前方不远处，几个消防员却只能在车上着急。 扔在路边的花边小报被风卷起，又很快落入水洼，慕辰一脚踩上去，溅落起几滴水花。 几个年轻人蹲在一边的公交站台下，打闹嬉笑，“诶嘿嘿，我发现我可以透视了。” “是哪种透视？”另一人猥琐地笑道，“今晚就用你的异能带我们几个——” 他的话语突然顿住，不安地抬头，看向经过的高大身影—— 这个男人一袭黑色制服，神色寡淡，不知在雨中走了多久，头发已经完全被打湿，雨水顺着他光洁的额头流下，划过他的眼角，就像是一滴泪。 他只是静默地走过，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但这三个人却像是被震慑住，突然间失去了嬉闹的心思。 慕辰一边走，一边伸出手。他接住绵密的雨水，因为手掌滚烫的温度，那些雨丝立刻变成了缕缕蒸汽，飘散开来。 这只手，曾经发出过许多次火焰，也曾扣下过许多次扳机。以前从未有过后悔，可今天，他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那个异变怪物，在异能进化前，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督查先生？”耳旁传来呼唤。 慕辰缓缓转过头，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第96章 哒哒哒。 雨水滴落在黑色伞布上，溅起一层细蒙蒙的雨雾，远远望去，就像是在伞面罩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透明表皮。 “督查先生，你怎么……需要雨伞吗？”长着年轻面庞的男人撑着雨伞，怀里抱着一堆食物，目带疑惑地看向慕辰。 慕辰缓缓地扫视了周围一眼，最后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旁边棋格盘似的建筑上。 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唐迁从前租住的公寓。 他回过神，对公寓管理员摇摇头，“谢谢，我不需要雨伞。现在外面可能不太安全，你快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去。 “对了，请等一下。”公寓管理员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督查官先生，我这边有一些唐先生相关的资料，您要看看吗？” 慕辰的脚步骤然停住，回过头，“当然。” - 接待大厅不复那日的整洁，塑料袋和废纸被扔得到处都是，浅色大理石地面被泥泞的脚印玷污，角落里的沙发上，一名年轻住户躺在上面，捂着额头含混不清地叫唤着。 慕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有些分不清他是并发了副作用还是喝醉。 “那是我们楼上的租户，从前也经常这样。督查官先生，您不用管他。”管理员注意到慕辰的目光，一边解释，一边掏出钥匙打开管理间的门。 “昨晚开始，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邪。楼里好多住户都说身体不舒服，能自己去医院的都自己过去了，不能自己去医院的，只能请我同事他们帮忙送……所以，我们现在人手短缺，还没来得及打扫卫生。” 说话间，他已经打开了管理间的门，并随手将钥匙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管理间不大，与其说是管理间，不如称其为杂物间。房间里放着两张长条的铁制资料柜，扫帚、水桶和拖布等清扫工具也堆放在一旁的角落里。 “没有地方可以坐。”管理员有些抱歉地挠了挠头，“请您稍等一下。” “没关系，不用考虑我。” 管理员点点头，走过去打开资料柜，躬身在里面查找文件。 过了片刻后，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沓资料，不算太厚，俱都用五颜六色的信纸包着。 “呃。其实这些资料对您办案可能没什么用，唐先生也嘱咐我直接拿去扔掉就行。不过既然恰好遇见督查官先生您，这些东西我就还是交给您处理好了。”他说着，将手里这沓信件递给慕辰。 慕辰接过信件，快速地翻了翻。大约有三十多封信，有的信封被拆开过了，有的没有，信封的颜色粉嫩居多，有一些还用花卉和缎带做了装饰。 所有的信件都是写给唐迁的，署名却各不相同。 不用打开翻阅，慕辰也能大致猜到信件的内容。唐迁的资料里有备注他的万人迷属性，不论是在哪里，他都很受欢迎，医院的医生护士喜欢他，说他彬彬有礼、英俊沉稳；酒吧里的女顾客被其深深吸引，为其举手投足尖叫痴迷；就连公寓里的邻居和管理员，也认为他和煦友善、善良正直。 信件在慕辰修长的指尖来回翻转，“这些都是唐先生收到的情书吧？我还以为只有在学生时代，才会有人用书信表达爱意。” 管理员附和道：“是吧，是吧？不瞒您说，唐先生的追求者真的超级多，而且都还非常热情。唐先生过生日的那个星期，几乎每天都有超大束的玫瑰花送到公寓来。” 慕辰听着管理员的描述，嘴角勾了勾，再次一张一张地仔细翻阅起这些信件来。 不论是精致的装扮还是用心的话语，都蕴藏了写信人的无限心意，但显然收信的人没有被其中任何一封打动。 思及此处，慕辰的眉毛微微下压，他翻动信件的手指忽然顿住，指尖落在信封的一角，“为什么，这里有一些拆开的信封右下角备注了一个'末'字？ ” “哦，那个啊。”管理员笑了笑，“我猜想那是唐先生对这些信件的一种标记，表明自己未曾回复过这些信件。” “未曾？”慕辰的手指无声用力，紧紧盯着那个“末尾”的“末”字。 “哦，这个啊。”管理员似是看出了慕辰的疑惑，解释道，“我也是在一次信息普查中意外得知的，唐先生他有一定的文字认知障碍，有一些相近的文字，他会混淆。比如说'未'字和'末'字，又比如'由'字和'甲'字……” 像是高空中闪过一道闪电，刹那间，照亮所有的黑暗、驱散所有的疑惑。 管理员尚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慕辰的脑海中却只有那条唐迁发出的信息——戊未巷288号。 他掏出手机，打开导航开始搜索，快速地输入“戊末巷288号”，屏幕一秒跳转，弹出一个无结果的页面。 慕辰立刻删掉，重新输入“戌末巷288号”，页面弹出熟悉的等待画面，很快搜索结果弹出。 确实有戌末巷288号这个地址！ 看到这个结果，慕辰短暂地松了口气，胸腔却被澎湃的情绪填满。 “督、督查官先生，您怎么了？”管理员看着他，疑惑于他的表情。 慕辰露出难得的笑容，“没什么，谢谢你将这些相关信息告诉我，对我们的案件很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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