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报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 “我走了。” 江芝单肩背上包,手里拿着饭盒,没惊动糯宝,贴着墙,悄悄给如许使了个眼色。 邝如许低头看正坐在凳子上,两手捧着碗,眼睛直勾勾看着桌上肉羹的干饭小糯糯,会心一笑。 走上前,又给糯糯小碗里放了小半勺菜。 江芝成功从家里出来。 刚在值班室跟看门大爷打过招呼,她脚都没迈出大门,就感觉自己头顶笼上个阴影。 “去哪儿?” 江芝跟大爷挥手,头都没转,轻动了动鼻子,感官永远比脑子诚实且快。她杏眼瞬间弯起,认出了来人。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回来看闺女,”邝深拎着半框橘子,整个人都松散下来,看她手里的饭盒,语气懒懒,“给大哥他们送饭?” “猜对了,”江芝活动了下胳膊,向他寻表扬,“我今天在家看了一天书呢。” 邝深想伸手揉她头发,又顾着在外头 他指尖动了动,只笑:“走,我送你。” 送个饭要什么送? “不用,你回吧,家里都做好饭了。” 邝深转身,先走了两步,侧首看她还傻在原地,又走回去碰了碰她衣角:“走。” 两人同行走了会儿,江芝跟他商量正事。 “这个月马上就过完了,下个月月初就是糯宝生日了。” 邝深记得这事:“到时候咱们一家出去吃?” 倒不是邝深不够浪漫,不够重视,只是在这个温饱都有些困难的年代。过个生日,能一家人出去吃顿饭已经是很体面的事情了。 他想给她闺女别人都羡慕的体面,即使他闺女现在什么都不懂。 “不用。” 家里三个孩子呢,不能太特殊。 再说,江芝真觉得在外吃没有家里吃舒服。 她还是最喜欢吃自己做的饭。 “我想跟你商量,等糯宝过生日的时候,咱们一家人一起出去照个相。”江芝现在手里有糯宝照片好少,仅有的两张也都是周岁。 又是一年,又是一次生日。 生日是一个很奇怪的词,每次提到它就意味着一年的时间转瞬而过。没有多少妈妈是不会伤感孩子的长大。 时间总是不会等人。 江芝情绪低了两分:“我有时候,都觉得时间太过得太快了。明明还那么小的人儿,一转眼就要两岁了。” 邝深也觉得,轻颔首:“可以上托幼班了,回头去问问。” “......” 江芝拧他胳膊,什么情绪都没了。 托幼班里其实也教不了什么东西,多是父母都是职工找的一个看护孩子的地方。 “两小的不急,你有时间先跟子城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学校招生要求低些。” 家里两个小团子,差的年岁不大,得一起送。尤其是糯宝,岁数小,性子还有些霸道。江芝既怕她欺负别人,又怕她被别人欺负。 “不过,帆帆快三岁了。入秋就可以上幼儿园了。” 现在放开了,回城的人多了,公社现在要求孩子户口都是随妈妈。如许是离了婚的,帆帆早早就跟着转了户口。相比较而言,帆帆倒是这三孩子里最好上学的一个。 邝深没应她那句话:“一起送。” 两人一路说着话,倒也没注意对面行着的人。 “铛-铛” 大院外面的街道有一处路灯是坏的,临近垃圾场,路又狭窄。相对方向走过来的人推着自行车先按了车铃。 “麻烦让让。” 声音很耳熟,江芝瞬间顿步,站在路灯光照的最外沿,有些生理反胃。 “怎么?” 邝深常行夜路,视线落在推着自行车的祝老大身上,又落在被祝二嫂扶着的祝老二。 江芝眉头紧皱,往旁边站了站,看见祝老二那张脸,就想起下午的事。 “恶心。” 祝老大推着自行车,后面坐着捂着腰的祝婆子。她身后还跟着个扶着她胳膊的祝大嫂。 一大家子人,浩浩汤汤。 祝大嫂有心交好,虽知回去会被婆子骂,但还是冲他们笑了下。 “江同志。” 江芝扯了扯嘴角,没应声。甚至,还往旁边去了去,像是在避一些什么肮脏东西。 “他们欺负你了?” 邝深看半伏在前座上,腰都直不起来的祝婆子,又看向视线明显躲避他的祝老二,嗤笑了下,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祝老大心猛然慢了半拍:“误会、误会。” 虽然邝深很少在家属院出现,可他这么多年积存的气势在那。往那一站,不必再笑,就不像个好人脸。 江芝虽然说不出祝老二那些恶意揣测,但她从来却不是个能受委屈的性子。 中午头的事,她原本只是气愤。但泼了水,出了气,打定主意以后要他们好看。明明已经不是很生气了,可邝深现在就往她身边一站。 只问了一句,她心里就开始冒酸气。 江父略为迂腐,江芝本本分分长大。但远离父母的漂亮女孩,总是避免不了会听到一些伤人的话。尤其是在上学的时候,她经常出现在同龄女生的八卦嘴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得漂亮、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会打扮已经是一种过错了。更没有想到这种“过错”会在那些特定人群的嘴里,伴随她从学生时代到现在。 那些迎头盖下来的恶意与不耻,常让她委屈迷茫无所从。 她手捏了捏鼻子:“他骂我。” “他?” 邝深随手把筐子放地上,袖子折起。虽是问句,但已经朝祝老二走去。 不待祝老二反应过来,甚至他才刚张口,一拳就已经打过去了。拎着领子,直直打在脸上。等松手的时候,祝老二已经躺地上了。 “啊!” 祝二嫂吓坏了,没见过这么打人的,扑到祝老二身边,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把他扶起来。 祝老二脚面刚受过伤,又一摔,浑身上下都是疼的。 他恨不得缩成一个团,膝盖又被石块嗑着,团不起来,只能抹黑抱着邝深的鞋面。 怕他再动手。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祝老二只有认错伏小的份。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邝深抬脚,往他身上补了脚,祝老二又往外滚了半圈。 当着江芝的面,他不大好过于凶残。 他弯着腰,当着抖成筛糠的祝二嫂的面,拍了拍祝老二的脸,看着他沾血的嘴唇,轻笑了声,声音没有什么温度。 “舌头不想要可以不要。” “想要,想要。”祝老二都快跪下来给邝深磕一个了,眼泪鼻涕混在一起,什么嚣张气势都没了,“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吧。娘,娘,您快来救救我。” “杀人了!” 祝婆子失声尖叫,拍着前面坐垫,念叨着就要下来。 “你敢打我儿子,我打死你。还有没有天理了!快来人啊!打人了啊!杀人啦!” 祝老大支着车子,按着祝婆子的胳膊,没让她下来。 邝深那伸手的气势,哪儿像个普通的街溜子。一拳就让他弟起不来身,他们几个加一起都不够他活动筋骨的。 更何况,还是他们理亏在前。 都是邻居,总不至于闹这么难堪。让他们出了这口气就行。 他转了下车子,不忍往那边看。“娘,您腰刚贴了膏药,医生让您静养。不能乱动。” “不行,你让我下去!我不能看着他打老二!”祝婆子声音都劈了,急出眼泪,拽着祝老大袖子,“老大,老大,你快去看看你弟弟!你快去帮帮他,那是你亲弟弟啊!” 邝深天生坏骨,没什么同理心,嗤笑一声,看向祝婆子,脚微动了动。 “邝深。” 江芝站路灯下喊他,视线聚在他身上,伸着手招了招。 “快来帮我,橘子好重。” 邝深身子隐没黑夜,泛黄的路灯喊他归去,像那夜冬日,厨房里的烛火,微小却光亮。 那一刻,他双脚回了人间。 他慢条斯理放下袖子,最后,看了眼祝老大的方向,意味不明勾了下唇。 祝老大心都快跳平了。在那个时刻,在邝深眼里,他竟产生一种错觉。 他们就像是被人买回家放在案板上的鱼,被人拿刀的人注视着,再怎么蹦跶似乎都只是拖延时间,徒劳无力。 祝婆子喊不来人,眼里哭到干咳,沉浸在自己昏哭世界里,两手抓着祝老大,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嘴里反复念叨一句话。 “老大,老大,你救救你弟弟。老大,你快去救救你弟弟。” “娘,娘,不打了,早就不打了,”祝老大安慰祝婆子,几不可闻叹口气,“人都走了,我弟好着呢,真没什么事。你看,我弟过来了。” 祝婆子双目都有些浑浊,看向几乎站不起来的祝老二,手死死拽着祝老大的衣服,半响说不出话,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不好,娘犯病了,快喂药。” —— 对祝家慌乱一无所知的江芝刚送完饭,又跟邝深在店里坐了会儿。 关门的时候,高锋兄妹两先走,他们四个一道回去。 回去的路上,闻禾手放兜里,指尖悄无声息地还在模拟动。 邝深跟邝庭走在后面,江芝挽着闻禾走在前面。 “嫂子,我看店里缝纫机到了,你用的怎么样?” “下午到的。”闻禾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还在学习。” 缝纫机可是个稀罕玩意,对女人来说是抵挡不了的诱惑。 一个下午,她跟高晓晓基本上有空的时候都要跑去那边坐一会儿。不碰也没关系,看着心里就是欢喜的。 两人因此都热络了许多。闲的时候,甚至还能一起搭班去个厕所。 闻禾心里很高兴,这是她在除了家里人外,交的第一个朋友。 在此之前,她内心都处于一种巨大的惶恐不安中。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知道怎么养活自己?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养活孩子? 她夜夜睡不着觉,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的人生到了尽头。偶尔还会产生些许自暴自弃想法,要是她那时候不回来就好了。 一度以为生活除了黑色别无其他颜色。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有了自己的工作,爱人在眼前,孩子陪在身边。每天开门就会遇见很多人,每件衣服背后都是一件故事,一个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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