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乐善回头,高高的楼顶闪烁着金灿灿的光,不是楼房的避雷针,是一颗启明星。 隋风忽然大哭起来,他抱着毕德夕,毫无形象的大哭。赵乐善连忙对钟鼎使眼色,钟梦茜动作最快,把两人挡在中间,对车窗里的人们抱歉地摆摆手,示意此处不便观看。谢广芬仍然唠叨着,给隋风掸掉身上的雪,没了大哥,忽然隋风也变高了,谢广芬够不到他的肩头,指挥隋风的亲小舅子。赵乐毅在最前面跳脚:“还走不走?不走发动机熄火,你们在车站熬一宿!” “那我们就熬着,怎么样?心里高兴,哪里都是家。”一位男士在后头乱喊,隋风看着他眼生,悄悄问爱人:“这是?” “你好。”那人走过来,“我是乐毅的男友。”这下隋风彻底哭不出来了,叮咚倒是第一个喊出口:“祝99。”他知道班里老师结婚同学们都是这么起哄的。 “那个,大姨他……” “嘘,”那人比了个手势,小声道,“她知道。”隋风笑了,不远处小喇叭正跟叮咚小声说“男生之间也祝99吗?”叮咚不知道为何有此一问,他挠着脑袋,“要不然祝198?” 车门关闭,隋风像是完全忘了车上人的存在,头也不回地走了。众人不免忿忿: “重亲轻友!” 叮咚回头挥手,众人连忙挥他: “回去吧,那么客气干什么?” 随车门一起送进来的还有每车一箱的白面大馒头、黑米花卷,以及包子蒸饺烧麦白面条,还有毛毛虫形状的青苹果夹心面包。姜辞墨猜想黄鼠狼们是把“白面发”理解成做面食,所以搜罗的都是各种面。乘客们下意识地把面条剩下,拿走其他东西吃。周龙不信邪,觉得浪费粮食,拿小锅把面条放进去煮,加上剩下的辣椒粉,出来的都是有滋有味的手擀面,贼筋道。 于是面条滞销的事情解决。吃完这一顿紧接着7:32就到达鞍山,谌安宁的家乡在这里,出生时她的“安”是鞍山的鞍,宁是辽宁的宁……至于最后怎么变成这两个字的,那就得怪硅谷了。 她一出车门儿子就扑上来搂住她,大男孩了,当着记者的面害羞不敢抱,谌安宁主动抱住儿子,竖起大拇指对镜头自信一笑,身上的农妇服装和花头巾变得亲切起来:“李连贵熏肉大饼,熟悉的味道像回家,K203少不了它,再也不用担心妈妈。”她儿子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看表情似乎是非常担心妈妈……的精神状态。 正当她儿子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忽然有个戴雷锋帽的小老头,豪气地举着一个易拉宝,比了个左右搂膝绕步,对镜头大喝一声:“嘿!你不对!现在谁还吃李连贵?李先生牛肉面才是面中一霸!吃了它,学渣也能上北大!” 他说完狠狠抹了把眼角,根本没有泪,不过语气带着哽咽:“我的孩子出生在一个大山里贫苦的小村,原先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小学天天逃学,中学成绩倒数,没想到进城吃了碗李先生牛肉面,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他从此获得了动力,最终考上清华。” “啊?”一旁的孟棠听呆了,他什么时候不学无术了?什么时候好吃懒做了?他明明从小就很努力好不好! 小老头急忙又打了个白鹤亮翅,在靠近孟棠的瞬间,给儿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演起来。” 原来经过昨天的广告效应,今天已有商家早早在车站等候,他们十分机智,知道自己无法进入第一线,就花钱让进站的家属给他们代言,不过大部分家属都顾着接人,没心思在镜头前面作秀,可孟老头不同啊,他可从不跟钱过不去。 “啊……哦!”孟棠明白了,举手道:“对!吃了李先生牛肉面,爸爸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他说完掏出自己的学生证,把名字挡住,对准镜头——还真是清华的呀!如假包换! 谌安宁不干了,眼珠子一转——她可是兼职话剧演员,还能被个小老头压下去?简直灭自己威风。她眼皮上下一眨,两下,再把花头巾结下来,双手顺风甩出一个亮相,抑扬顿挫地吟道:“我——的儿——啊!” 绿豆大小的泪顺着泪腺就飞出来了!她儿子目瞪口呆,只见妈妈讲道: “那喷香的李连贵熏肉大饼,比火锅更纯粹,比披萨更传统,比馅饼更厚重,比肉夹馍更香醇。它是带我进入暴食地狱的引路餐,比世间最美味的还要美味,比世间最珍贵的还要珍贵——我、的、饼!” 她儿子真心受不了了,这一男一女在这唱大戏呢!他看着孟棠,孟棠也看着他。 “走吧,哥们?”他跟孟棠比划。 孟棠略一点头,两人逃也似的逃出站台,默念此生再不吃李先生和李连贵熏肉大饼。
第66章 二十八,抱抱她 “温馨提示,前方即将进入吉林界,北国春城,大美吉林,祝您在吉林宝地乘风破浪,龙凤呈祥。” 7:56,K203到站四平。柳穗子怀念地望着自己的出生地,忽然产生下车的欲望。自己幸运地劫后余生,也该去看看为自己担忧的院长。 为了阻断自己这不敬业的想法,她强制自己吃了一整屉烧卖,不沾醋。 10:19,长春火车站,来了一群黑衣西装革履人,他们戴着墨镜,队列整齐,试图从绿色通道进入。检票员拦住他们,认真搜了遍身,并询问:“请出示你们的票据。” “K203曲女士家属接站,不需要票。” 检票员多年火眼金睛,一眼看透。 “你们是家属吗?” “我们……是鸳鸯台公司的人。”领头的男子冷冷道。 他的举手投足和常人并无不同,却无意中流露出久居高位的贵气。检票员礼貌微笑着摇头,“不好意思,K203每位乘客都有固定的接站名额,曲超英女士的名额已满,没有你们的信息,按规定我需要看您的票据。” “我们不是不讲规矩的人,当然提前预约过。也许你听过欧阳先生,就是小欧阳总的父亲。”领头的男子浅笑,迷人的目光让检票员失了神。男子看准机会就要闯入,门栏一下子砸下来! 检票员露出八颗白牙:“票。” 他们的穿着和行为很快引起记者们的注意,有人大胆地举着相机问:“你们是来为国民列车接站的吗?听说曲超英老人在这站下车,她真的和神秘的欧阳傲天先生有关吗?”甚至还有人趁机问鸳鸯台公司的八卦:“贵公司艺人胡知在秦皇岛中了六个亿彩票打算息影不干了,是真的吗?” 一行人匆匆离开。毕竟是车站,记者们很有素质地没追,不久后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跑来,是陈悦,陈悦后头是陈飞鹏,再后面有个女孩穿着滑雪服,手里举着小旗,身旁跟着个鲻鱼头眼镜呆萌妹,后面走着一大群人,收拾收拾上春晚能排一整台节目,名字就叫“劳动最光荣”。 正是Wendy张和陈柳悠然,以及他们的小伙伴。 如果黑衣人现在回头,大概就能知道为什么他们虽然提前打好招呼,却仍然被挤占了名额——悠然感觉Wendy把半个长春城都半空了,她在学校食堂抢饭都没这么挤过。 “李奶奶说姥姥喜欢人多,喜欢排场,想当大小姐,我们这不是替她圆梦嘛。”Wendy一边跟悠然讲,一边跟这些人讲话,每个人都名字和需求、话题都不一样,她用蹩脚的中文,竟然都能一一回应,给悠然看花了眼。 “走走,进站,记住是七车厢哦!” Wendy神气地走入候车大厅,长长的队伍坐扶梯下站台,占满了整条电梯,后面还堆着一大滩人。 陈飞鹏正拉着陈悦说话。 “文迪是神仙吗?上哪找这么多人?雇的?” “what?”陈悦很美式地张大嘴成“O”型,摇晃自己的肩颈,“You say what?” “喂喂,我说文迪!”陈飞鹏尽量忍住不耐烦,没有柳蓼在,他跟他姐很难沟通。这两天他姐大老远从美国飞回来,他说住老娘家,他姐非要住宾馆,还要住最好的宾馆。倒是悠然,不知被Wendy灌了什么迷魂汤,天天往宾馆跑,跟着表姐走南闯北,每天微信步数能上两万。 不过这样也好,悠然二十几年的老社恐得到了治疗,被轻松解决了。就单论这一点他都得感谢Wnedy。 …… 这些天,由于单向通网,车外发生的各种事,车内的人都了解。 金启辛就早早知道了他的宝贝闺女被喷的事,恨不能线下快打。隋风也收到了叮咚学校里来自老师们的关心和安慰。侯佳音知道陈佳音演唱会延期,相当高兴,越发觉得自己和陈佳音心有灵犀,每天把靴子擦三遍。 陆娜听说自己的哥来车站接人,并在交通部门口一展雄风的事,觉得又丢人又欣慰。陆姗给她发了很多消息,陆婷也发了一条:“你怎么样?”她嘿嘿笑,看来二姐也是关心她的嘛。 阿锴的妈黎玉,以自己神奇的神经,提前给他们所在的宾馆邮了一堆棉衣去,还说特地买了陆娜喜欢的款式,可陆娜从没说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况且,他们已经改了旅馆……到漠河又得一顿折腾。 杜雨晴收到了小太阳的微信,她听说她快要下车,问她现在有没有时间能跟她聊天,她很寂寞。杜雨晴不知怎么办,姜辞墨让她们下车后再联系,到时候聂阳是真心假意一试便知。 而曲超英,也看到了全网对自己的“搜寻令”。 她不知道是谁发布的,可这种被陌生人重视的感觉…… 真痛快。 她看着“娱乐留声机”上的文案: 曲超英老人一生善良,关爱儿女。 她想起金启辛的调侃: “不知道女儿喜欢外国文学,起码还知道照顾儿子。” 她忽然知道自己比李芳庭差在哪里了,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是被时代误伤的病人,她们该一起变好。可,李芳庭这些天什么消息都没有,她怎么了,生病了吗? 曲超英当然想不到李芳庭的奇妙际遇。车辆到站,周龙帮曲超英把行李拎下去,他瞟了眼外头,“人真多,长春也是大城市。” 话音刚落这批人就都挤到七车厢前,一个阳光大女孩拍手道:“她下车啦!” 所有人鼓起掌来,曲超英在掌声中看到自己的外孙女Wendy和孙女悠然肩并肩站在一起,她问:“这是?” “我们来接——曲松君!”Wendy举起三角形镶着麦穗的小锦旗,“女士,你是曲松君吗?” 遥远的呼唤传入曲超英的心头,她毫不犹豫,大声地应和。 “是!” 侯佳音默默地把一瓶速效救心丸揣进曲松君的兜里,“奶奶,一路顺风,万事如意。我会一直想你,我们常联系。” 她冲Wendy示威性地挑了挑眉。 Wendy笑得像早春三月的花朵,她搀起曲松君松弛的手臂,抚摸上暴露的青筋和褐色的老年斑。她背对车站扬起鲜红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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