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详着黑暗中叶寒川的脸,端详着这个不知吝啬的人,忽然觉得,他和六年前的那个“川哥哥”又有什么不同? 千娆端坐起来,以手心抵住叶寒川的手心,驱动蓄真眼中的内力,慢慢游走于叶寒川周身…… 第二天清晨,千娆醒来时惊喜地发现,叶寒川竟已起身穿束齐整,他眼中的神采也已回归,只是苍白的脸色显示他气力远远还未完备。 看他起死回生,千娆开心得真想扑过去,但想到叶寒川身上的销魂散,她只能定在原地,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叶寒川问:“宣沛和龙嫣还没回来?” 千娆摇了摇头。 这时,南秧娘也醒了,看叶寒川已经起身,她也是又惊又喜,凑到叶寒川跟前,细细打量他的脸色,握着他手替他号脉,甚至俯到他胸口听他的心跳。教只能远远看着的千娆莫名嫉妒。 “无极丹真是好东西啊。”南秧娘说,“销魂散怎样了?” 叶寒川看了看千娆,又视线下转看向她青肿的手腕,千娆赶紧将手藏到身后。 “不碍事了。”叶寒川说。 “是吗?这可说不通。”南秧娘面露疑色,“我用银针引导你体内精气汇聚到心脉,那销魂散必然趁虚发作,就算发作不了十分,总也有个六七分?” “我何必骗大夫?”叶寒川说着走出房门。 “喂,”南秧娘赶紧追上,“你一副虚架子,还想去哪里?” “找人。”叶寒川说。 几人走到院子,恰好碰到一人冲进门来,风风火火的,正是宣沛。 “回来了,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说。 “龙嫣呢?”叶寒川问。 “公子,我在这里。”又一人走进院门,只见来人一身雪白衣裳,一副清冽神色,不是龙嫣是谁? 千娆有些奇怪,想:她在哪里换了身衣裳? 叶寒川将她上下打量,问:“你受伤了?” “没有。”龙嫣的口吻意外地冰冷。 叶寒川觉察出异样,不再多言。 “自己剩半条命,还去管别人。”南秧娘说着将叶寒川揪回屋里。 走到厅堂,南秧娘这时注意到那个杀死舍蜥的灰蛇罐子,奇道:“咦,这不像我的东西嘛,哪儿来的?” “这是当年我从吞云岛带回来的那个罐子。” “哦,是那个罐子啊。我记得我当时将它埋在了……”南秧娘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身往后院去。片刻之后,后院传来了南秧娘极其恐怖的尖叫声。 紧接着,南秧娘捧着一大把被锄断的芍药气势汹汹地走了回来。“是谁?!”她嘴里嚷着,“是谁锄倒了老娘的花?”她一面嚷,一面用力将芍药扔在地上,好像展示罪大恶极的罪证。 千娆摸了摸还疼着的胳膊,咽了口唾沫不敢说话。 “这位姐姐,您先别生气,”宣沛非常识相地赶紧安抚道,“我可以赔的,我家好多名贵花种任姐姐挑选。” 南秧娘稍稍冷静,道:“这么说,是你锄断的咯?” “呃……”宣沛想想院子墙脚那些尖利的长钉,倒也轻易不敢认下,含糊其词地说,“可能……唉,那会儿实在情况危急,我也没注意啊!不过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赔。我家有个高明的园艺师傅,什么名花没有!” “你是哪个?家住哪里?” “在下宣沛,启城宣家的。” “启城?宣家?宣湛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大哥。不过姐姐你别担心,我大哥是我大哥,我是我,我跟……叶兄是共患难的好……伙伴,”宣沛说到这里,想起叶寒川心口的窟窿就是自己刺的,便十分心虚,硬着头皮接着说,“姐姐喜欢花,改天我拉一车最名贵的过来。” 南秧娘却转向叶寒川,埋怨道:“你身边都聚了些什么人?宣家人也能信?” 宣沛讪讪地不说话,叶寒川看着龙嫣也不言语。 而龙嫣,低着眉眼始终不肯与叶寒川视线交汇。 南秧娘问:“她又是哪个?” “她是蝠岛的人。”叶寒川说。 南秧娘这才没了话说。“宣家的小子,”她道,“你锄倒了我的花,我不跟你计较,你把这死人拖出去找个静僻地埋了,这事就过去了。” 宣沛为难地瞅瞅舍蜥的尸身,他为找寻龙嫣,在那湖边野林搜寻了一夜,天亮时一无所获地返回,却在临水镇的大街上遇到龙嫣。此时他筋疲力尽,头昏脑胀,还尽流鼻涕,实在不想再挖坑埋死人。但他看看叶寒川和一屋女子,也觉自己已是第一人选,只得垂头丧气地去了。 几人吃了些东西,各自整顿。叶寒川回到诊室,千娆一声不响地跟在他后头。 “怎么?”叶寒川回身看她。 千娆不说话,也不敢靠叶寒川很近,在五步开外的地方解脖子里的蓄真眼。但叶寒川走过来,按住了她的手。 ----
第四十六章 毒发 = “解它做什么?”叶寒川问。 “你需要这些内力疗伤。”千娆说。 叶寒川看她的话已说得越来越流利,摇了摇头:“不需要。” “怎么会不需要?有了蓄真眼你总能好得快一点吧?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还拿着你的蓄真眼,心里很不安的。” “既然这样,”叶寒川说,“不如你助我疗伤,替我护持,这比我独自一人来得好。只是,若要替我护持,一来枯燥乏味,二来耗费心神,你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千娆马上说,“只是……那个……” “你是怕销魂散?”叶寒川说,“若如此,就罢了。” 他说着在地板上坐下,就要入定,千娆赶紧在他面前也盘腿坐好。 “我是怕,”她说,“那是怕你难受。你若不难受,我替你护持又怎样?便是几天几夜,我也不嫌枯燥。” “几天几夜?”叶寒川挑了挑眉,“别说几天几夜,就是一天一夜坐在这里不眠不休,依着同一经脉反复运行真气,你受得了?” “这有什么?川哥哥你也太小瞧我了。只要你能快点好起来,我有什么受不了的?”千娆说着,想起昨日叶寒川遍遍否认自己是她哥哥的场景,便试探地盯着叶寒川看。 但这一次,叶寒川错开眼眸,什么也没有说。 千娆暗松口气,却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失望。她看叶寒川移开了视线,试探着接着说道:“川哥哥,昨天真是吓死我了,你伤得那样厉害,流了那么多血!还神神叨叨的,一直说胡话。——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叶寒川这时又回过眼来,坦然地望向千娆。“不管我说了什么,”他说,“不过是胡话罢了。” 只见他一脸扞格不入的淡漠,哪里还有半分昨日那副温顺讨好的模样?千娆恨恨地咬了牙,心想:哼,这才好了几分,就这般嘴硬。 她弯伏着腰,凑到叶寒川跟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一双眸子仔细瞧,说道:“胡话归胡话,只是,你究竟是记得是不记得?你说有个人是你心中思念,却又不能得见,可苦得很。那个人是谁?怎么就不能去见了呢?我看那人把你膀子都抓烂了,你还这般想着作甚?” 叶寒川眯了眼,说:“你既要替我护持,应当摒除杂念,如此好奇追问,不怕待会心神不宁走火入魔吗?” 还会教训人了呢,千娆皱了皱鼻子,想,昨日也不知是谁可怜巴巴地跟我讨水喝。 “你以前不是说过,有了蓄真眼不怕走火入魔吗?” 叶寒川眼中的淡漠忽然抖落了大半,他问:“你还记得?” 那一年落英山中二人独处的点点滴滴,这时在千娆脑海中浮现,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温和,好像都没那么沙哑了:“怎么不记得?你话那样少,惜字如金的,你说过的每一句我都记得。” 叶寒川默默地凝视着千娆,神情渐渐变得柔软。突然,他眉峰一蹙,立即低下了眼眸。 千娆情知销魂散发作,她看看门外无人经过,伏过身去以自己的双唇极快地在叶寒川唇上一啄。 叶寒川惊诧莫名,哑着声问:“你做什么?” “这样能解毒吗?”千娆焦急地问,“还要做什么吗?” 叶寒川心神一晃,几欲动摇。他赶紧垂下头闭了眼,决不敢抬头再看千娆一眼。他浑身如受火炙,如遭刀剜,肌肤百骸似乎寸寸开裂,五脏六腑好像段段绞榨。——但他还是止不住地好笑:这个傻丫头! 心底却又怜惜地抽痛:这个傻丫头! 他想将她推开,竟是——不舍。便受这般苦楚又如何?他已恢复少许元气,无极丹得以分身,销魂散并不能全然发作,他知道他能忍耐不至于被夺去神志。 千娆的气息又近了,她湿濡的唇再次触了上来。这次她不再着急离开,而是停留了一阵,甚至吹了一口气。 叶寒川不自禁地微启双唇,细细承接着千娆如兰如桂的气息,如花瓣一般柔软的嘴唇——同时也如同细细品着酷刑。喘息变得粗重,薄汗顷刻间沁满全身,但他偏偏不愿避开,绷紧身上每一处肌肉受了下来。 “这样还不能解毒吗?”千娆束手无策地问,“到底要怎么做呢?” “公子!”龙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千娆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蹿了开去。 叶寒川顿时浑身一松。他定定神看向龙嫣,虽额上仍挂满细汗,但神色已归于平静。 龙嫣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公子,南姑娘教龙嫣给公子送药。”她说着在叶寒川身边坐下身来,将汤药递去。自始至终她低着眉眼,不肯接触叶寒川的视线。 叶寒川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接过药一口喝干。“有劳了,”他说,“秧娘最能处置外伤,你身上的伤教她看过了吗?” “我没什么伤,”龙嫣答,“不劳公子挂心。” 叶寒川皱了皱眉,又问:“你是如何脱身?想来受了不少惊吓?” “龙嫣命贱,受些惊吓也没什么,不劳公子垂问。” 千娆暗暗奇怪,心想这龙嫣怎突然这般阴阳怪气的? 叶寒川又是一阵默然,思忖地看着倔强地低着眉眼的龙嫣。 “公子若无别的事,龙嫣先去了。” “好,”叶寒川说,“你受了苦,好好歇着。” 龙嫣收了药碗,瞥千娆一眼,走出门去。 千娆脸一红,猜想刚才替叶寒川解毒的情景一定被龙嫣瞧了去。看龙嫣走远,她赶紧关上房门,上了门栓。 叶寒川苦笑,暗自平心定臆,说道:“把门打开。——没人教过你男女有别,应当避嫌吗?” 千娆促狭地一笑,说:“倘若无‘嫌’,那要避嫌;倘若有‘嫌’,那不是应该躲‘嫌’吗?” “什么有嫌无嫌避嫌躲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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