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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技术方面，对于磁场的操控能力是电磁生命与神俱来的天赋，而这对于我们来说还是一个极有发展潜能的领域。”江显回答，“同时，研究他们诞生的具体机制、甚至是生命的进化也是一个极其有前景的课题。” “听说您在副本最后独自见到了‘黑箱’，并于其中见到了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您认为‘黑箱’又是什么？” “某个更高等的文明吧——尽管我们在这一系列事情里无从分辨出他们的来意和态度。” 另一只话筒拼命挤过来凑到她身前：“那如果有一天，我们和电磁生命，乃至是‘黑箱’文明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利益矛盾，又该如何呢？” 江显停顿了几秒。 最后她用深邃而古井不波的眼睛注视着镜头，缓缓说道： “那么我们只能祈祷，生命的碰撞是在琴键上奏和弦、画板上调颜料，而非一颗小行星坠向地球，化为齑粉；抑或是剧烈的热核反应，焚尽一切。” ………… “太对了！她说得太对了！”办公室里正在看发布会实时直播的叶泊感叹道。 “关于不同生命交流碰撞的观点？”旁边正在处理文件的露西亚头也不抬。在副本事件之后，她已是军方重点的培养对象，现在每天都疲于应对各种事情。 “不！我是说科技研究方向的问题！”叶泊的眼里闪着诡异的光，“你不觉得副本和直播的技术都大有发掘的意义吗！一旦掌握了副本的建造技术，我们就能把人类的意识接入电磁场，实现真正的‘虚拟现实’！” “至于交流方式那就更不用说了！如果真正研究出来，语言的体系会被推翻，整个人类种族都可以说是发生了进化！” 露西亚讶然地抬起头，看着下属那副痴狂的表情。 她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他们眼下穿过风暴和狂澜后航行的线路，不过是命运介入后人为清理出来的航道。 * 从副本出来后，江显和几位同伴聚过几次。 “害，我和你们讲，现在我导的研究方向变成项目开发环境保护了。”苏乐哀声叹气，“据说他们搞了套新的标准出来，已经提交议案了。” “好事啊。”克莱茵笑眯眯地说，“至少限制加强后不会再出现绿松石星上类似的环境惨案了。” “不——你不知道这对于我们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苏乐表情夸张，“这意味着我们的教科书要全部改版了！考试的各项指标数值都要背新版答案了！！！” “听起来真惨。”江显表示同情。 “你呢，你最近在忙什么？”苏乐问。 “忙老一套工作咯。”江显叹气，“以前我觉得这门学科真他大爷的无聊，如果不是因为特殊原因死也不会学。但后来我觉得和读星球的病变相比，读人体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不过等再过一段时间后攒够了钱，应该就去环游世界了。” “以你的实力早就可以辞去工作了啊！你都是星际名人了，每天访谈和邀请那么多你居然都推掉了。”克莱茵默默吐槽。 “那太麻烦了。”江显说，“而且我很怕被他们当成和外星生命接触过的实验体来进行研究。” “对了，奥菲莉亚呢？”苏乐问。 “据说当时搜救任务刚完成，就有一队神秘人找上那艘医疗船把她接走了。”克莱茵说，“不过以她身份的特殊性，就算有联系方式大概率也约不出来。” “欸哟哟，你连这都打听到了。”苏乐来了兴致。 “也就仅限于此了啊。毕竟有些人能够遇到就已经很巧合了。” 其余俩人都会心一笑。 “说起来你们给我地址时我都惊了！谁能想到我们之间居然相互隔着大半个星系！”苏乐感慨，“如果不是副本，我们大概这辈子都不会遇上了。” 三人感慨那些惊险刺激的冒险日子，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某个微妙的人和话题。 ………… 江显回到了她的家乡，那颗水蓝色的行星。 作为人类的发源地，这里似乎较幸运地免于了野蛮和破坏性的榨取。 在之后的几十年里，她走过万物迁徙的非洲大草原，登上过仍在攀升的珠穆朗玛峰，穿越了危机四伏的亚马孙雨林，也乘着科考船到达过极寒的北冰洋和孤独的南极大陆。 她在群星之间巡游，跨越了几个星域和数不清的光年，看到了超新星和黑洞；有一次她甚至看到了一颗未经开垦的、还未诞生生命的水蓝色行星；她将飞船降落下去，那颗未名星球却还未诞生足以回应她的意识。 她要用短暂的寿命，去铭记和镌刻一个于她而言漫长得近乎永恒却最终沉眠的生命，去走完那些一颗小行星无法涉足的旅程。 她用一生的时间去走遍一个个庞然大物的身体，描绘出它的轮廓，尝试着解读它们的运行规则与稳态机制。 但她终归不是生物学家或是环境学家，唯一能做的是对照着“美杜莎”星际望远镜上的图片，记录和观察着它们的变化，从而推测它们的状况。 星元3145年，位于地球1000光年外的α双星终于无法抵御彼此的引力，在历经了近一个世纪的绕行与拉扯后，融合在了一起，周围数百光年范围内的行星都在爆炸中湮灭。 据离它们最近的星际天文观测站报道，那强光足足持续了30个地球标准日，才逐渐黯淡。 那两颗相互吸引、彼此环绕的星啊，终是走向了它们的末路。 它们在盛大的光芒里不顾一切地投入彼此的怀抱，以能量的形式融为一体。 它们成了漫天的星尘，在虚无里相拥，自此不再被观测。 江显等不到目击千年以后那爆炸的强光光临地球了，她的身体状态也不允许她再在环境恶劣的宇宙里航行。 但她知道当地球的下一个复苏春天来临时，一定不会错过那场宏大而悲怆的谢幕。 江显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有时她会误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正在坍缩的宇宙，而她身体里所有星球都出了大大小小的问题。 但当她像以前一样熟捻地拿起自己的PET/CT影像报告时，却又会茫然地觉得自己好像不能更健康，到处都生机勃勃生长着彩色的种子。 而当她仰头看向尚且年轻的宇宙时，就会看到所有的星星上都开着花。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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