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这份感情变了味也不到有违伦理的地步。” “而且,正因你此前把她看作妹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才会纠结自责,耻于表述却又情难自禁。” “这些我和你妈都不怪你。” 父亲尽量以体贴耐心的口吻,“但是最关键要看小伞的意愿,你近期的行为深深伤害到了小伞。” “所以,我和你妈决定带你去看医生,疏导一下心里憋着的情绪,等你想开了再回来见小伞好不好?” 林雨停愣住了,他抬头仔仔细细审视父母的神情,不光他们一脸鼓励,就连林归伞也不再躲闪,而是大方朝他露出笑容。 他眨了眨眼,泪水转瞬浸湿眼眶,顺着白皙面颊滑落。 “爸,妈。”林雨停语带哽咽,就像连日以来的委屈与苦闷终于找到了宣泄,“对不起。” 父母见状连忙抱住了他,“乖,不哭,我们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林归伞觉得一家人不能只有她被晾在一边,脚步一跨也想加入这个拥抱。 这时,她却见林雨停擦干眼泪,眼尾泛红,神色依旧悲伤。 “对不起。” 他褪去哭腔,再次重复着道歉,这次的语气却异常冷静。 这大概是林归伞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刻。 仿佛全世界按下了放慢键,她清楚地看到林雨停抽出藏在背后的小刀,伴随视野中银光一闪。 父母茫然睁大眼睛,喉间多出一行血线,紧接着猩红喷涌而出,铺天盖地。 林归伞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下意识做出行动。 她抄起一旁的水果叉,冲着林雨停那张染了血,在她眼中犹如修罗恶鬼的可憎脸庞刺了下去。 皮肉外翻的伤口下,不是血肉,而是无数随呼吸一起一伏,鼓胀涌动的霉菌。 细密的菌丝海藻般向外探去,修补这具破损的人类躯体。 很快,餐叉刺出的伤口就已恢复如初。 林归伞难以置信看着眼前这幕,手中银叉哐啷落地。 “怪物。”她喃喃念道。 林雨停又露出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哥哥?” 林归伞固执地摇头,“你不是我哥,你是一个怪物。” 养兄的身体早已腐败,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怪物侵占了皮囊。 她为这句不肯妥协的话付出了代价。 怪物肆无忌惮,将她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中。 林归伞有关那段痛苦的记忆都已模糊,只记得自己终于创造机会,费尽心思引开怪物逃出上锁的门。 面对父母都已不在的家,墙纸上喷溅的血迹,与两具端正摆放在餐桌前的白骨。 她一边干呕,一边拨打警局电话,发现没有信号只能挨个拍打着邻居的门,向他们求助。 灯火通明的夜晚,一扇扇房门冷漠地紧闭,只有其中一户人家小心翼翼敞开门缝。 “救命!”林归伞一把拍打在房门上,发丝凌乱,衣服上满是污垢,神情是肉眼可见的惊惧与焦躁。 “我哥杀了我爸妈,还把我关在屋子里。” “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发现我逃跑还不知道会做什么,请你们帮忙报警,记得让警察带上枪制伏他!” 门后,这对夫妻中的妻子听闻她的遭遇,却露出尴尬无措的笑容,“你在说什么呢?” “你父母的事我听说了,前段时间不幸遭遇车祸,你一时半会走不出来也很正常,可你哥这几天向公司请假照顾你,还要忙着你父母后事。” “已经够辛苦了,怎么能这样想他?” 林归伞如一座雕塑般滞住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配上此时乱七八糟的外表分外渗人。 妻子瑟缩了一下,只听林归伞强笑着说:“对了,他是个怪物,肯定是他修改了你们的记忆!” “我有证据的!”林归伞慌乱地翻找手机相册,“没发现他与我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与我长得越来越像。” 她顿了片刻,“尤其这段时间,已经跟我一模一样了。” “他以前不长这样的!” 林归伞朝邻居亮出了林雨停幼年的照片。 妻子实在听不下去,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将屏幕对着她,“你自己看看,人家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跟你长得像纯属有缘。” 林归伞笑容僵在嘴角。 电子屏幕散发的幽幽冷光,在凄凉夜色里照得她面容惨白。 林雨停幼年圆润可爱的脸蛋,被手机页面上这个陌生秀美的孩童替代。 林归伞甚至发觉,她已记不清林雨停的面容。 说到底林雨停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过,她都不确定了。 她忽然觉得头疼欲裂,死死抱住脑袋,弓下腰身,浑身细细密密发着颤。 林归伞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这些天缩在窗帘紧闭的房间里,只要听到这阵频率,就知道是那个怪物回来了。 她疯狂拍打邻居合上的门扉,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救命!” “救救我,不要让我落在那个怪物手里!” 她听到紧闭的房门后面,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小声告诫妻子,“早说了不要心软给这个神经病开门。” “我刚打的电话叫她哥将人带走。” “林家那个养子也是,妹妹受不了打击疯了,不去治疗还把人藏在屋里。” “我已经向社区投诉,明天就会派人将她强制遣送疯人院。”
第2章 “对父母的事故我已经能以平常心对待。”林归伞是这样说的。 拉斐尔眉眼微动,忆起面前这个患者刚送来时,无法接受父母的死亡乃至编造幻觉,再对比如今释然的模样。 他不禁感到欣慰,“那就好,林小姐今晚好好休息,为明天的出院养足精神。” 林归伞起身,从拉斐尔手中接过属于她的检查报告,合上这间办公室的门之前,小声却真心实意地对医生说了句谢谢。 “分内之事而已。” 金发的外国医生措辞优雅,半点没有生疏的口音,抽出口袋上挂着的平光眼镜,架在鼻梁上。 蔚蓝的眼眸蕴着笑,无论何时都浅浅弯起的嘴唇吐露最后的话语。 “做个好梦。” 林归伞回到她住的那间病房,收拾行李。 作为本市最大的精神病院,这里的环境不可谓不好,留给每个病人的单间称得上宽敞,窗外就是花鸟宜人的景色。 天气晴朗,阳光照入窗内,使她的心情也明媚几分。 虽然不知道那个占据养兄皮囊的怪物,分明拥有修改他人认知的能力,为什么会向投诉的邻居们妥协,将她送入疯人院。 更不清楚怪物的来历与目的。 但林归伞猜,大抵是她那时精神状况堪忧,为了不让她这个玩具过早被玩坏,才遵循人类社会的传统送她治疗。 等玩具修好了,就能继续摆弄下去。 经历过此前报警无法,求助无门的事,林归伞已经差不多放弃向外界求救的选项。 她是真的很感激这所精神病院的治疗,尽管她不是真正的病人,但这些天以来与怪物的隔离,加上医生护士细心的照料。 让她有足够良好的心态,回到家后独自面对杀害父母的仇敌。 怪物将她送进疯人院,她便送怪物下地狱。 林归伞心中怀揣这一念头,利索地拉上行李箱拉链。 她带来的物品不多,除开换洗衣物与日用品,就只有满满一箱子的书,在精神病院静养的日子用以解闷。 确保没有东西落下后,林归伞安静躺在病床上,细数精神病院度过的最后一晚。 白日里烈阳高照,到了夜晚天气却逐渐恶劣起来。 风猛烈拍打着窗户,呜呜声尤在耳边如泣如诉,半夜下起雨来,只觉有谁兜头盖脸倒了一盆珠子,噼里啪啦四处乱砸。 雷鸣包裹在云层里,似远似近,时而一道电光炸得全世界都亮堂了。 林归伞睡得并不安稳,睁开眼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凌晨两点。 她蒙上被子就打算继续睡,忽然注意到古怪的地方。 精神病院的走廊过分安静了些。 平时总有值夜班的护士守着,避免有人突然犯病。 今夜却不知为何,透过病房门上开着的小窗,能看到护士站里空无一人。 又过了许久,雨声愈发大了,走廊里的死寂更显异样。 林归伞起床喝杯水的功夫,心底不安,还是没忍住按下门把手。 窗外闪电骤然擦亮,光线再次暗下去后,她的身影已然离开这间病房。 走廊两侧亮着灯,灯光维持在足够照明,却不至于打扰病人睡眠的亮度,因而视野范围被局限住,通道的尽头陷入一片粘稠黑暗。 林归伞脚步放得够轻了,些微震动在密闭空间层层回荡,传入耳中依旧十分清晰。 只听到她一人的动静,至少可以确认这层楼的护士是真的不在岗。 她往护士站瞄一眼,想看看到底是谁上班摸鱼被她抓住。 踮起脚尖趴在柜台上,要很艰难拉长了腰身,才能看到桌面上的排班表。 浓郁黑暗中,她头朝下,迎面就撞见一张惨白的人脸。 “!” 林归伞好险没忍住尖叫,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不是剥下的人皮,而是堆在椅子上的白大褂,起伏的褶皱线条让其看上去像极了人类五官。 她半晌才平复好心跳,随即没好气地捞起白大褂,理了理褶皱,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你在做什么?” 林归伞猛然回头,见是她的主治医生拉斐尔。 “没什么。”被医生抓住夜晚溜号,她难免有些心虚,“也不知道是谁脱了人皮不好好放,刚才差点没把我魂给吓飞。” 林归伞在病号服上擦了擦满手沾到的血,扬起一抹笑,“医生呢,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拉斐尔深邃立体的脸上,密密麻麻镶嵌的数十颗眼睛同时一弯,“还有些工作没完成,不想拖到明天,只好加个班。” 林归伞略显同情地望了他一眼,准确来说,加班到凌晨已经算拖到明天了。 “不说我了。”拉斐尔蹙着孤苦伶仃的眉毛,几十颗眼球里尽是不赞同的神色,“你熬到这么晚,不怕明天的测试出问题,影响出院吗?” 林归伞有种终于被抓包的破罐破摔,“就是因为这个才太兴奋,睡不着。” 拉斐尔叹了口气,“跟我来,给你开一记安眠药,这次是情况特殊,没有睡眠障碍的话记得不要频繁服用。” 林归伞道了声谢,眼中神采涣散,带着恍惚的神情跟在拉斐尔身后。 她心想,今晚的医生跟平常很不一样。 摘下银框眼镜后,几十双蓝眼睛看起来放松了许多,冷白皮肤上裂开道道猩红带尖齿的裂隙,这就是舒服得毛孔都张开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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