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伞心神一紧,点头。 “可这些都是圣经原典中的天使形象,就是不知道是座天使还是炽天使。” 拉斐尔玩笑般道:“还记得圣经里天使登场第一句就是,别怕,孩子吗?其实原典的天使外表相当可怕。” “反倒是恶魔,为了引诱迷途羔羊,会以俊男美女的人类样貌出现。” 林归伞忽然问,“那医生是恶魔吗?” 拉斐尔失笑,“我就当林小姐夸我长得好看了。” 林归伞就也跟着笑。 笑了没一会儿,她脸上神情变得犹豫,像是有什么话艰难堵在嘴边。 “医生。”她似乎做了极大的心理准备,深深看着拉斐尔的双瞳,“我有件事要向你坦白。” 拉斐尔并不急着追问,轻轻嗯了声。 林归伞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环抱双臂,弓腰缩背,是缺乏安全感的蜷缩姿势。 她皮肤苍白到毫无血色,双颊却随着她的迟疑逐渐泛起病态薄红,瞳孔涣散,视线失焦,极为难以启齿。 “哥哥他,侵犯了我。” 拉斐尔狠狠蹙了下眉,没说话,抬眼看向林归伞。 “医生是不是以为,这是我凭空捏造的幻想?”林归伞苦笑一声,“我怎么可能用这种腌臜事,平白无故污蔑亲人?” 她目光无神地说:“检查一下我的身体就知道,最近一次做那种事情就在入院前。” “我那时在外人眼里还是个疯子,整日被哥哥关在家中。” 林归伞原本只是挑拣着事实,半真半假地说,可情绪越来越激动,那些不堪的记忆翻滚入脑海。 她几乎哭了出来,自我厌弃般抓挠着手臂,“除了我哥,还有谁会这样对我?” “林小姐!”拉斐尔赶忙制止她的动作。 “不想说就不用强迫自己继续了,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外人,已经没事了。” 林归伞渐渐安静下来,“医生,我还是想说。” 她急切地仰头看向拉斐尔,“那天我不是有意疏远你,而是哥他就在我面前——” “我……我不想。”林归伞语无伦次,“我唯独不想医生撞见我和我哥的龌龊。” 拉斐尔有一瞬的错愕。 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在林归伞心中占据了不轻的分量,更多的却是对这件事的理性疏远。 他短暂的沉默,被此时情绪敏感至极的林归伞察觉,她顿时不再说话了,恐惧地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了些。 最终,拉斐尔叹了口气,温声说:“如果林小姐的话属实,你养兄的事我会通知警察。” “不要!”林归伞焦急道,随后嗓音低低地恳求。 “他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拉斐尔眼神复杂。 林归伞知道拉斐尔这目光的含义,在她丰功伟绩的病历本上,新增一行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被害者面临极端情况,对加害者心生好感。 通常的处理手段,是暂时隔绝她与加害者的接触,解救出极端环境加以心理疏导。 拉斐尔说要报警很正常。 只是林归伞在这其中下了个小小的诱饵,表露对林雨停的病态依恋,阻止拉斐尔报警,还有不自觉对拉斐尔的心动。 给予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借这份心动让患者挣扎出对加害者产生的,出于逃避心理的另类好感。 很便利的治疗方法,也很缺德。 就跟趁虚而入没什么区别。 如果是平时表现出来的拉斐尔,应该会自觉回避与她的亲密接触,甚至自知不是处理她身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合适人选,将她交给另一个医生。 但眼球怪物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端看拉斐尔怎么选,是笑纳她抛出来的诱饵,还是—— 拉斐尔为难地说:“林小姐,你的情况不大好处理。” 林归伞松了口气。 拉斐尔选择拒绝这份饵,代表他清白无辜的可能性变高。 拉斐尔却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他没说,只是用一种分辨不出情绪的眼神凝望着她,“林小姐不想报警那就不报了,只是出于医生的责任,我会同你的养兄谈一谈。” “至少你住院的这段时间,尽量少与他接触。” 林归伞那根提心吊胆,名为侥幸的弦终于彻底崩断了。 拉斐尔还是上钩了,隔离她与林雨停,顺理成章接纳这份脆弱的好感。 “你说我该怎么办?” 离开心理咨询室,林归伞去了陶泽的病房,走投无路竟然向他寻求起了帮助。 “什么怎么办?”陶泽一脸纳闷,“试探出结果了?” 林归伞说:“不确定。” 陶泽顿时无语,“试探之前你说不确定,试探完了还是这个答案,这不是白试探了吗?” 林归伞垂了垂眼,有些心虚,“只能说医生有点问题,但不能百分百下定论。” “哦——” 陶泽拉长了调子,“你觉得拉斐尔医生和地下空间有关。” 林归伞没有否认。 “就这么不情愿怀疑他?”陶泽倒是看出开她游移不定的原因。 林归伞低声说:“因为他是医生。” 陶泽挠了挠那头蓬松卷毛,“这跟医生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林归伞不回答,只是疲倦地笑了笑。 并不是基于拉斐尔医生的身份,而是他曾做过的事。 她刚被送来疯人院的时候,精神濒临崩溃,充满了攻击欲,认为所有人都被怪物蒙蔽,做了祂的帮凶。 整日整日地蜷缩在病房,听到窃窃私语就应激。 是拉斐尔医生不厌其烦,试探着一点一点靠近,带她离开那间死寂枯朽的病室。 让她意识到原来没有怪物的世界,鸟语花香,晴光正好。 是拉斐尔让她意识到还有希望。 如今却要告诉她—— 医生在撒谎。
第10章 “那你还打不打算进入地下空间?”陶泽显然不关心她对拉斐尔的看法。 林归伞毫不迟疑点头。 “这不就结了?”陶泽一摊手,“管你对医生是个什么想法,去到地下空间后自会明白真相。” “你说的对。”即便知晓陶泽出于事不关己的态度,林归伞还是被他说服了,暂且将对拉斐尔的怀疑放到一边。 她还发现比起她,陶泽似乎也有着对地下空间,对疯人院真相的强烈执着。 不过林归伞没有问,将心比心,她自己的事也不想向他人倾诉。 这时,护士前来敲门,视线往病房内逡巡一圈,“陶先生,您家属来看您了。” 林归伞自觉起身,“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聊。” 陶泽心不在焉应了声。 跟在护士身后出这间病房时,林归伞与一个中年女人擦肩而过。 匆匆一瞥间,只来得及看到她护养得宜的长卷发,与陶泽一样的天生自来卷,但似乎染过。 戴着一副严严实实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唯独露在外面的一双眉眼,生得很有韵味,如江南烟雨中一笔青山黛色。 年纪应当不小了,身材却未走样,如果不是眼尖看到她皮肤状态不好,林归伞险些以为这是陶泽的姐姐。 她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想法,收回目光。 饶是如此,站在走廊上,隔得老远她依旧听到陶泽愤懑不已,却又无从发泄的吼声,“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没病!” 林归伞脚步一顿,就像被无形的力量生生拽住,脚下生根离不开原地。 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尽是疲惫,精神紧绷到极点还不忘安抚,“好,妈知道你没病。” “所以妈等你,尽快从医院出来,好不好?” 陶泽一瞬间哑了声。 林归伞不能猜透他心中所想,情绪却能与此刻的他共鸣。 只是与陶泽不同,她也想有个真正的亲人前来探病。 默默说了声抱歉,林归伞回到陶泽的病房外,背抵着墙安静倾听。 “可是,医生不让我出来啊!”沉默了许久,陶泽颤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陶欣然艰难扯着笑,“医生也有他们的难处,要按规矩办事。” “小泽体谅就一下他们,听医生的话,你在妈心里是全天下最乖巧的孩子了。” 陶泽梗着脖子没回答,生硬地转移话题,“妈,你最近又瘦了。” 陶欣然接上他的话,“妈最近在减肥。” “都说了不要在意外面黑心资本的pua,你身材已经很好了,再瘦下去就得成排骨精。”陶泽不满地抱怨。 陶欣然笑了一下,似乎是她进入病房以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听你的。” “等小泽从医院里出来,妈什么都听你的。” 陶泽极力忽略母亲三句话不离的出院,“这头发哪里染的?挺漂亮。” 陶欣然也很认同他的话,拨了拨肩上的长卷发,“小泽想知道?那下次我带你一起去染。” 陶泽立马摇头,爱惜抚摸着自己的蓬松天然卷,不屑轻哼,“我原本的发型发色就挺好,哪有师傅的手艺比得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陶欣然噗嗤一声,手隔着口罩捂住嘴,“还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陶泽佯作恼羞成怒,“我又没说错。” 他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杨女士爱美,但不曾到疯魔的程度。 最近这段时间一瘦再瘦,估计又在连轴转地打工,没吃好睡好。 他们家是单亲家庭,自己住院,开销不低,唯一的收入来源全靠母亲。 而她学历又不高,很难找到像样的工作。 陶泽最喜欢他与母亲一样的自来卷头发,杨女士比他只多不少。 探望他之前却特意染发,这是又白了几根? 陶泽想对母亲说不用担心,他比谁都想尽快出院,可最终只是装了个傻,开了个玩笑,至少能让妈笑起来就行。 “拉斐尔医生昨天打电话给我了。”陶欣然见气氛轻松,壮着胆子提起今日来意,有可能刺激到陶泽的话题。 陶泽皱了下眉,“他说什么了?” 之前忘了跟林归伞说,拉斐尔也是他的主治医生。 陶欣然觑他的脸色,“医生告诉我,查监控时发现小泽你,还有另一个病人撬锁进了档案室。” 陶泽语气有些冷,怒意是冲着告密的拉斐尔来的,“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陶欣然低声说,“你也别怪医生,是我一再追问他才松的口。” “小泽,实话告诉我,你还是不肯接受现实吗?” 陶泽忍无可忍,“不是我不肯接受现实,我看到的就是现实,都说过无数次了,我没病,脑子没问题,更没有幻觉!” “陶泽!” 陶欣然陡然喝道,站起身怒视着他,眼神是一种濒临爆发,满腔情绪却又不知何去何从的绝望,最后化作无言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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