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猫拖着残破的身躯停下,长刀如柳叶般轻巧地落在他颈边,触手牵扯制服他的四肢。 穷途末路之际,阿金转头看向一遍的范无咎,强装冷静:“这条街不会再伤人,它是一位大师的杰作,拆掉它对你们没有好处。” 动物的规则比人类的简单。 胜者通吃。 它打不过阿诺,何况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实力不明的鬼差。 想利用地域优势,可那个女人已经知道了出去的方法。 “确实。”范无咎思考了一下,居然说,“可以不拆,不过这里会被封存起来。” “哼。” 出乎预料的,夏烟轻声说:“…不,先生。请拆了这里。” 大猫利爪收回,似乎愣了一瞬,回首。 “你开什么玩笑……” “请拆了这里。”夏烟坚定地,“我不想要什么永生。月亮上的那些灵魂一直告诉我,他们想要‘回家’。” “不行!”大猫发出尖锐的声音,原本松弛的肌肉绷紧,身上血液迸出,试图从阿诺的禁锢中挣脱,“你们人类不都是想要摆脱死亡的吗!”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不要做。” 夏烟很轻地叹了口气,“你并不了解人类,阿金。” “我为什么遥了解!” 在大猫几欲发作中,乔知遥打破僵持,像是一道横插而入的冷水:“我对你们说的‘诅咒’很感兴趣。” 她说,“或许我能在拆除这条街的同时,保留住老师的灵魂。” 大猫眯起眼,“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是吗?”乔知遥摇头,又转头,“老师觉得呢?如果你坚持,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范无咎同时示意自己并无异议。 夏烟想摇头:“不必……” “别听她的!” 话没能说完,阿金连忙打断,原先锐气又不可一世的声音终于只剩下哀求,“我同意了,这是 我的巢穴,你拿去用吧。” “老师认为呢?”她并不理会阿金,坚持去问夏烟的意见。 “知遥……是你需要这个地方吗?” 夏烟抬起头。 “是的。” 她看着她的眼睛,承认了,“我在追寻一件事的答案,这里对我来说,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 “那就按你的意思吧。” 夏烟的声音温柔。 事情以阿金被范无咎带走告终,告别之际,大猫暗暗叼了她一颗牙齿:“来这里的钥匙,拿着它,看门鬼不会找你的麻烦。” 乔知遥有些意外,抬头看他一眼,听到他哼一声。 “我不一定能再活着回来,你是小烟的学生,不能不管她。”他说着,“这里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杰作,有个人告诉我,你会用到它的。” 锁链拉动,发出叮铃哐当的响动,猫被拽走,乔知遥拿起牙齿。 握住它的时候,她总感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就像是握住某种命运。 她将牙齿藏进口袋,向神色复杂的夏烟:“需要我帮老师看望一下父母?” “谢谢。”夏烟发了一会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半身站在鬼街的阴影里,“不用了。” “为什么?”乔知遥不理解,“按照正常的人类社会,如果他们知道唯一的孩子还活着,会很开心。” “如果我能走出去。我亲自和他们告别。”她侧过眼,“如果不能,还是不要让他们看到…其他模样比较好。” 暗中的阿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当他们再次走到出口时,她听到。 [如果她能解开。] [就能被她杀死。] 他的触手在细微地兴奋地颤栗。 [想要那样的] [终结。] 乔知遥一顿。 很难得地,乔知遥打断他的思绪,主动问:“那只猫会怎么样?” “变成,新的猎手。” “是吗?我以为他会死。” “组织和人间,不一样。”阿诺说,“生命,并不平等。” [一如我比它犯下过重得多的罪] 那个声音平静而绝望。 。 事情暂时恢复了平静,一切看似有所变化,也好似一成不变。 着手开始对‘诅咒’的研究前,乔知遥先去了一次医院做例行检查。 范城医院周围人满为患,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来来回回,但精神科里还算宁静,多彩的沙盘摆在室内,绿油油的盆栽能让人安定。 “上次让你带回去的花怎样了?”许渡拿着她的病历本,没提病情的事情,开头寒暄了一句。 “开花了。”乔知遥颔首,“我的一位同事在帮我打理。” “……亲自浇水才有效果。”许医生无奈,“如果想当个摆设,不如外出看植物园。” “她过两天要出差,我得自己浇一阵。”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 想想乔知遥养死的那几盆花草,许渡换了这个话题:“最近还会做噩梦?” “当然。”乔知遥按了一下太阳穴,“不过多少开始习惯。” 许渡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了一些文字。 “方便告诉我具体内容吗?”她问,“例如你昨天梦到了什么?” “和之前一样。” 乔知遥面不改色地复述:“周围烧起了很大的火。一柄短刀穿透我的胸口。” 简单记录之后,许渡医生又问,“那你说的加重,是指…?” 短暂沉默后。 “他在哭。” …… 梦境的画面犹在面前。 右手下意识地触到了左胳膊,乔知遥补充:“他的眼泪打在我的胳膊上,很烫。” “新的元素。”许渡追问,“会不会因为外界?比如被突然被窗帘拂过了胳膊,或者台灯忽然倒塌?” “都没有。” 乔知遥按了按额头,“一切如常。” “明白了。我会给你开新药,按时服用,不要间断。” 从业十来年,许渡从未见过乔知遥这类的情况。 根据病理分析,自有记忆起,患者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其他的梦境,每一场都是死亡恐惧。 疑似家庭因素导致的精神分裂症,不过又没有任何常见的妄想症状。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情感层面的极度淡漠,可在智力方面,却又展示出超于常人的天赋。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好兆头。梦境是人内心世界的折射。他在哭,可能意味着你的心在哭。知道情绪该如何宣泄,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乔知遥忍不住指着自己:“哭。你是说…我?” “我是指潜意识。我们可以控制主观,违背大脑,甚至欺骗自我,可是潜意识会储存下来那些被你忽略掉的情绪。” 乔知遥耸肩,不知可否。 “试着给自己放个假吧,你最近的焦虑指数太高了。去湖边或者喜欢的地方走走。我知道几家不错的餐厅和娱乐场所,尤其是一家蛋糕店很不错,推荐给你,可以一试。” “谢谢。我会考虑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乔知遥啊了身,指了指肩膀的位置,“我最近总觉得肩膀疼,能帮我看看吗?” “…我是心理医生。” “哦。” “要是需要,我帮你开体检单。” 。 拿到亚健康的结论单时,下面还有许渡的贴心备注。 [谨遵医嘱,按时吃药] 乔知遥默默关上掉邮箱,假装没有打开。 说起来,从鬼街回来开始,她就没见过活体的阿诺,甚至一度将他当成隐身的桌面小精灵。 既然开了新课题,就要负责起来。 从阿诺的血液开始,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夏烟身上的‘诅咒’和阿诺身上的诅咒有强相关性,他们很可能是一种东西。 “咔哒” 换好了防护服,拿起低温箱里装在试管中的血液,她打开实验灯和仪器。 …… 得出的结果,情理之中地出乎预料。 透镜下的血红细胞如同有了生命和意识一般,无声息地悄然聚拢。 反常识,绝对的反常识。 没有一个学者会相信眼前的场景。 测序仪器上显示的基因型的的确确是普通的人类基因。 与此同时,他的细胞确实仿佛被加上过一层‘诅咒’。 无论使用何种方法破坏,本应失去活性的物质如同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彼此吸附游移重新组成原来的细胞,保持着恐怖的活性。 强酸、强碱、高温、高压。 没有衰老,无法脱水。 仿佛时间被永恒固定。 …… 换句话说,阿诺,永生不死。 无论多么违背常理,它就这样发生了。 当被粉碎的血细胞再次聚拢时,乔知遥又咔哒一声关掉了环形灯。 她的助理学生听到动静,好奇探头:“乔老师。刚刚基因分析仪里是什么?咱们有新项目吗?” “没什么。”乔知遥摇头。 “老师您脸色不太好。”隔着防护服,孙越飞劝导,“要注意休息啊。” “嗯。”乔知遥拉住他,“最近辛苦了,今天早点回去。” 劝走小助理后,乔知遥手指紧紧抓着实验室的桌角,不知不觉间,汗水已经湿透工作服。 那扇门只是开了一点,就让她体验到前所未有的情绪,震撼与激动。 ——不死。 确实,综合阿诺的表现,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他极有可能,是从数千年前的某个时间点活到现在的。 可是人类社会为什么没有任何关于此事的报道? 只要他在地面,不可能隐藏身份如此之久。 他为之工作的组织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不,这不是重点。 这件事情,太过重大。 试管里的液体还剩下大半,乔知遥深吸一口气,将那份依如刚采集的鲜红以及玻璃载片等其他样本一齐锁进自己的私人保险箱里。 寂静的房间里只留仪器运转时的细微声响。 她不知道这样的发现对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 或许向上级部门汇报是最好的做法,可那之后,事情一定会朝着她不可控的方向进行。 阿诺不死,且有极其恐怖的恢复能力。 ——意味着,无论哪种实验,他都能够接受。 人类只会想探究清楚他身上的秘密,以削减基因里的对死亡的天然恐惧 。 他们会像对待实验用白鼠那样,将他的所有的器官取出来标号,研究,或许会有麻药,更可能没有。 她会失去这个绝佳的样本和……机会。 将电脑合上,该关的电源关闭,乔知遥按了按太阳穴,让略微紊乱的思绪陷入平静。 …… 后知后觉的熟悉腹痛爬上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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