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有四十年了。好在这株续断因为地势高,且距被污染的菜地有一定的距离,并没有受到影响,虽然品质一般,但是年岁够了。 回去再养几天也能拿得出手。 将挖好的续断放进背篓,掂了掂身后的重量,白夏很满意,觉得是个开门红,跟朝她打招呼的小战士笑了一下,继续喜滋滋地往山上走。 盛夏的山间蚊虫蛇蚁很多,她出门前特地换了长袖长裤,白嫩的皮肤都被衣料遮了个严实。手里拿着一根半人高的木棍,边走边往路两边的草丛敲打,要是真藏了蛇虫听到动静也会避开。 山北军区的这座后山虽是这片地界唯一的大山,但在白夏看来却不算高大,植被繁茂也比不上她住了几百年的紫从山,翻越了整个山脊,寻了半天才找到一株骨碎补跟一棵半死不活的莪术,且都没达到报纸上提的要求。 至于两百年的人参,那就更不要想了,找了近三个小时,连人参的影子都没瞧见。挺翘的鼻尖都热出了细密的薄汗,白夏抬手随意擦了下,准备沿着山脊再往深处寻一遍,如果实在没有就返回军区。 面对后山的‘贫瘠’,白夏心中更是无比怀念紫从山,别说是两百年,就是五百年的人参那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徒子徒孙长在哪她都心里门清。 可惜紫从山离这里太远,裴延城那个小气鬼肯定不会带她去。 想到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白夏就有点郁闷,杵着木棍的手用力戳了两下脚前的土壤。一早醒来还好好的,就一顿饭的功夫不知道又咋了,吃完饭一声不吭地撂下筷子就跑了,走就走吧。 还就只洗了自己的碗。 怎么这么小气。 * 而‘小气’的裴延城,一早出门却没去团部,而是开车去了趟城里。 到了宣宁市就直奔向人民银行。 出来的时候,原先空着的手上,已经拿了一个报纸裹着的东西,四四方方很厚实。 看上去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他一上车就随手丢在了座位旁边的储物格,一脚油门又重新返回军区。 驾驶位上身量高大的男人眉心紧皱,神情格外严肃,沿途关卡遇到的哨兵都没敢多瞧,只以为裴团长定是又去出了什么紧密任务。 而此时表情严峻的裴团长,心中却在思量着待会面对媳妇的措辞,想着怎么让她放宽心他是能养得起她的!完全不用为钱担忧。 结果风风火火的开到家属院,就被锁着的院门打个措手不及。 抬眼越过院墙朝里打量,院子里的自行车也不见了,连同自行车一起消失的还有挂在屋檐下的一个小背篓,可不是她去开荒的时候常带的那个。 裴延城舌尖抵在犬齿上神色莫变,尖锐的刺痛从口中传来。 心口突然有些发闷,莫名开始后悔教会这女人骑自行车了。 稍微一个不注意就没影了。 联系她早上财迷的模样,裴延城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是去了后山,挖那什么劳什子的草药。 磨着牙家门都没进,又重新发动了车。 * “我的乖乖!嫂子这是您打得?” “这起码有五六百斤吧!” ...... 停在军区后门的裴延城刚下车,就听到围墙外一连串的叫好,间或还传来他媳妇暗含得意的‘谦虚’声。 “差不多吧,同志们过奖了,这也没什么!” 不知道她又做了什么,裴延城脸色怪异地快步赶了出去,结果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差点心跳停止。 就见身材纤细的小女人,手上拽着一根三指粗的藤蔓,藤蔓的另一边连着一头足足有她身形两倍大的长毛野猪,粗硬的毛发根根竖立像是一根根针,在阳光下闪着威慑性的寒光。 与凶猛的庞然大物截然相反的,是她一脸无畏的甜美笑容。 身边凑了几个修路的小战士,兴致勃勃的围着野猪打量,她还蹲下身做起了解说。 “这应该是一直长在深山的野猪,有点像吉省那边的品种,你们看它的毛发跟前蹄,不太像是会出现在这一带,咱们后山养不出这么野性的山猪。” “哇!嫂子你懂得真多,你们学习班还教怎么认猪嘛?” 白夏:...... 被面前的小战士一噎,白夏打完野猪的兴奋劲都去了两分。 “团......” 抬手制止了士兵的招呼,裴延城脚下无声地走近蹲在野猪前的女人。她还背上还背着那个小竹篓,束起的长发有些凌乱,好在身上看不到有摔倒或是受伤的痕迹。 裴延城松了口气,克制着将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扛回去的冲动。 “你怎么在这?看!我打了头野猪!” 感觉头上的阳光突然被遮住,白夏诧异地回头,瞧见是裴延城,立刻甩了甩手里拴着野猪的藤蔓开始炫耀,巴掌大的小脸笑吟吟地朝你求夸奖的模样,格外地可人,面对这么甜的媳妇,裴延城要还能责备出声,也太不是东西了。 没什么表情地接过她手中的藤条,将她有些脏的小手紧紧握在掌中,像是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又跑了。 走得近了,更能直观地感受到这只野猪的健壮,粗壮的四肢结实有力,连四肢蹄子也比往年瞧见的野猪黑亮,即便现在不知死活的躺在地上,也毫不怀疑它有一脚踢断人肋骨的力量。 越看裴延城心里越后怕,把栓着猪的藤条交给旁边的小战士,声音低沉透着冷意: “把猪抬去食堂,今晚给大家加餐。” “是!保证完成任务!” 接话的小战士一脸兴奋,转身就去十几米开外的拖拉机上取麻绳。不说馋肉了,就光目睹了这个漂亮斯文的小嫂子,亲自将这头野猪从山上拖下来,都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似是早就等着人来发话,他这头刚把麻绳取过来,立刻又有两人走上前,手里还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取的扁担,几人手脚麻利,将两两绑在一起的猪蹄全部捆在一根绳上,挂在扁担中央,一人一边,晃悠悠地就往军区里抬。 这般招摇过市,立刻引来了三三两两的目光,幸亏现在才十一点,上午的训练还没结束,从后门往食堂的一路上人还不多,不然估计早就喧闹开了。这年头猪可浑身都是宝,虽然野猪肉膻了点没有家猪肥美,可那也是肉! “哎,我这样算不算侵占集体财产啊?” 野猪一走,这边的人也散了,白夏乖乖地任由裴延城牵着往车那边走,等周围只有他们俩人了,白夏才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打败野猪的兴奋劲过去了,抬眼瞧见围墙上写的口号,后知后觉的开始有点担心。 裴延城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事后担心马后炮有什么用。 垂落的细碎发丝被汗浸湿了粘在额边,嫣红的上唇人中的位置还挂着细密的汗珠,裴延城打开车门,双手掐着她的腰拎她上车,高大的身影堵在车前,隔绝了周遭看过来的视线。 伸出食指亲昵地在她鼻尖下刮了一下,擦拭掉的薄汗还带着清冷的梅香,却在此时地裴延城闻来,一点都没有降火的作用,反倒对她这一无畏大胆的行为气急又无奈。 原先在小旺村,她一个人夜里就去山上找他时,他就该知道这是个无法无天的。 先还只以为是因为他的失踪,小姑娘太着急寻他才发生的偶然事件。结果现在看来,完全是他想太多,她就是单纯的胆子大!什么都敢闯,遇到野猪也不知道躲。 裴延城给她系上安全带才沉着脸坐回驾驶座。 见他不说话,白夏瞄了两眼也乐得清闲,撅了撅嘴,她才不要热脸贴冷屁股。 将脚边的竹篓拿起来搁在腿上,喜滋滋地取出刚挖到的人参细瞧。 至于打野猪那完全就是一个意外,她是在挖人参的时候被野猪偷袭,这才被逼无奈将它胖揍了一顿。 紧接着又一路拖着它下山,捕猎的激动让白夏完全忘了查看人参有没有破损。 脏得已经看不出来颜色的纤细手指,一寸寸地检查人参的根须,虽然有一些细小的参须被磕断了,但好在主根茎都还完整。就是可惜这根翻遍了后山的人参也只有八十年,注定是揭不了孔家的启事了。 不过也没事,养好了照样可以赚钱,虽说现在私人不能做买卖,但是以物换物还是可以的。 很多药材在一些供销社,跟国营的中药铺子里也是收的。 情绪略微低落了两秒,白夏又恢复了生气,笑盈盈地将人参重新放回竹篓。 她这头正盘算着这些药材能换回多少东西,车就开回了家属区。 后山那边白夏打了头野猪的热闹,还没传到家属区这边来,军嫂们也都在屋里准备午饭,外头看不到什么人。 一下车裴延城就拉着白夏进了屋子,将她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竹篓不满地搁在地上,揽过她的肩就开始惯例身体检查,确认她有没有受到外表看不见的暗伤,直将白夏摆弄得不耐烦了,才作罢。 沉着脸的男人端了盆热水半蹲在地上,拉过白夏的手腕让她在沙发上落坐,再用湿润的温毛巾仔仔细细的将她手上的泥土洗干净,露出的白嫩手心果然多出了很多细小的伤口。 都是拖野猪的时候被藤蔓磨的。 “疼不疼?” 裴延城说了自进门后的第一句话,他没抬头,白夏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问完话又低头在她手心轻轻吹气,酥麻麻的痒意让白夏忍不住地想抽回手,可瞧见他后背汗湿的军装,动作却慢了下来,任由对方往她手心抹碘伏消毒。 其实一点都不疼,可白夏还是小声地叫了声疼。 声音娇滴滴的,却透着心虚。 想着这男人看在她受伤的份上,应该不会再生气了吧?虽然也不知道他那从早上就开始的莫名其妙的闷气是哪来的。 结果听到她说疼,预料中的亲亲抱抱没来,这男人看上去反倒更生气了,话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该!” 看你还会不会一吭往山上跑,就是上山也该叫着他一起。裴延城看似在凶她,实则心疼极了,但就像他先前说的,这丫头不能给好脸色,贼会顺杆子往上爬。 白夏:??? 她睁圆了双眼瞪向蹲在她身前的裴延城,还没开口嘤嘤嘤又听他缓声问。 “就为了这些药材,对上野猪值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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