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城外的流水席边人来人往。 宴席足足摆了一条街的长度, 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摆在正中间的, 是祭祀用的猪牛羊头骨。 但在满盘珍馐面前,没人在意桌上摆什么摆设。 “端阳公主心善,见不得小孩子受苦。这不是大摆三天流水席,一直摆到赏月节的正晚,最近内城可是多了不少人呢!” “我看外城的小孩子也都跑过来吃流水席了,都是些可怜的小家伙,看看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唉,听说前段时间外城闹饥荒,不少孩子都成了孤儿。” “你说端阳公主那育幼堂还收不收小孩子啊,我听说那里面的伙食很不错。要不把我家那半大小子也扔进去吧!” “……” 这些小孩子,好像都有人盯着? 宁念初细细看了看前方,果然看到时不时就会有宫女从城楼里下来,从小道里带走一两个小孩儿。但来吃饭的流浪儿太多,他们又不是谁家的亲戚,自然没多少人在意他们的踪迹罢了。 他也不急,走在路上随手买了串糖葫芦,装作赏花灯的模样,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宴席那边的动静。 “宁念初!你为何在此?”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啧啧。 扫兴。 不得不说,天水国果然是个小国,就这么大点地方,兜兜转转总能遇到老熟人。 宁念初意兴阑珊地看着花灯,并不搭理他。后面那声音看他不为所动,便转到他身前来,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可告诉你,我已经查过了!白云观早八百年就不收弟子了,你怎么可能是尘云长老的弟子?”朝恒玉披着雾隐宗弟子的脸,说起话来更加没有顾忌。以前他逢人还要端着点掌门做派,可是躲在这个身份背后,他更加得理不饶人。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白云观的弟子!”他的眼睛上下打量宁念初的容貌,脑海里不断地回忆自己多年来在各种宴席上见过的人,可都查无此人。 朝恒玉忍不住想,既然他没有出席过规格那么高的仙界大会,便就说明他没什么值得注意的背景了。 “我看……你莫不是从一些乱七八糟的渠道花钱买来的邀请函吧?想通过这种方式进入幽洲,你到底想做什么?”自顾自地判断对方的身份地位不如他之后,朝恒玉说话的语气便不再客气。往常他是不敢用这样的语气在浮屠山和那些仙堂的堂主们说三道四的,但是面对着比他身份低些的人,他身上的那股骄矜立刻重回脸上。 “我要兔子图案。”宁念初正站在一处画唐糖人的小摊贩这里,认真嘱咐道,“画得好看些。” “公子您放心,保证给您画得栩栩如生!”摊贩老板是个贼机灵的男人,他熟练地盛起一瓢糖水,眉飞色舞道,“我这手艺大家看了都说好,谁不知道我糖人大王呢。您是想把这送给心上人的吧?您真有眼光,喏,您看这小兔子多可爱啊!” “嗯,的确很可爱。”他心情看起来很好,付了钱后拿着小糖兔子就往前走。朝恒玉说什么他根本就没听,或者说,他说什么都不在意。 朝恒玉哪里受过这样的怠慢!? 他急匆匆跟上去,身后的寻晚晚看着那个漂亮的糖人,她拉了拉他的手,“师尊,我也想要个小兔子的。” “待会儿再说,师尊现在有正事!”对着寻晚晚,他到底还是保留了一份纵容与宠爱。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刚才那样冲动和直接,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他急匆匆地跟着宁念初的身影往前走去,满脑袋想的都是要紧跟着他,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 但光是是一想到桑榆和他形影不离这一点,朝恒玉心中就颇为不爽,根本忍不住要跟过去看看他们二人如今关系如何! 跟着跟着,他身边的景色越来越暗,可是他如今正急火攻心,哪里有心思注意到这些变化?!寻晚晚倒是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她赶紧停下了脚步。 前方分明是一团漆黑,越看越阴森,为何朝恒玉就像瞎了一样还要往里面冲? 她可不要去。 若是师尊非要去……那随便他! …… “你跟着我干什么?”宁念初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何跟着你?!”朝恒玉看宁念初终于说话了,他恨不得将一股脑的问题都问出来,但他又想着要端着,便恢复成惯常的长辈训话的态度,声音沉下几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心思,可是桑榆年纪小,不谙世事。 再说你和她修为差得那么多,你们不合适!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你现在之所以还对她感兴趣,只是因为你并没有发现她的性格有多么倔强多么难搞罢了。我可以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你和她一起没有好结果!” “你现在离开她身边,你假造身份的事我可以按下来不说,既往不咎。”他看宁念初不回话,只当他怕了,说话的声音更是大了几分,“我大度一些,可以不追查你是哪里来的,但是你需要帮我说服桑榆,让她不要再意气用事,赶紧回到浮屠山!” 宁念初并没有回话,他的眸光淡淡,不知道在不在听。 周边的树叶飒飒响动,唯有清幽的月光将这树林照亮。月光不偏不倚地洒落在宁念初的脸颊上,衬得他的五官越发清冷。只是看人的那双眼睛,却显露出和他外貌不相符的成熟。眼瞳里流露出的不像是杀气,也不像是仇恨,倒像是无所谓的轻慢和不甚在意的疏离。 那双眼瞳里流露出的不在意,就像是有人在夏夜里听到了此起彼伏的的蝉鸣,聒噪又无趣,但远远提不起兴趣去赶尽杀绝。 可他越是这副模样,越叫人火大。 朝恒玉被他那轻慢的态度看得浑身难受!他免不得记起有桑榆在他身边鞍前马后的时候,他何曾受过别人这样的待遇?! “你——!”话音未落,一道汹涌恐怖的剑意像是潮水一样冲着他袭来。朝恒玉根本来不及动弹,他的目光所能触及的是无边的黑暗,方才的寸缕月光也消失不见。 他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觉得鼻息被人止住了!痛苦和恐惧疯狂席卷而来,一股强势的力道瞬间撕扯下他的脸皮! “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几近狂吼,脸上的疼痛与火辣感将他灼烧地满地打滚,这样当面被人面具的感觉更让他顿觉恼火,恨不得将宁念初的脸也这样生生撕下! 那可是价值千金的人.皮面具!用了不知道多少灵石和灵药才换来的!它能紧紧地贴合着朝恒玉的肌肤,就像是真的容貌一样,根本就不会被识破。 像是宁念初那样直接把它扯下来,那样的力度,对朝恒玉而言和直接扯下他的脸皮没有区别。红色的血迹从侧脸流下来,他抬手摸了摸,心中更是大怒!又是着急又是生气,一时间朝恒玉只觉得急火攻心,恨得牙痒痒可是说不出话来。 灵剑高高举起,周遭灵气像是认识方向一样,疯狂向宁念初所在的地方汇聚。 他垂眸看着朝恒玉,目光像是在看一个蝼蚁,冷淡的目光若能化为实质,几近将人冰封。 “不能就这样便宜你,你该尝尝她受过的苦楚。”声音很轻很淡,可听着没有任何情绪。 …… 终于能看见东西了。 朝恒玉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面无表情的宁念初。他眼眸微垂,眼神静静地盯着倒在地上捂着脸痛苦不堪的人,沉静得就像一尊蜡像。 可笑至极。 在他的眉目之间,朝恒玉居然看出了些悲天悯人。只是悲悯之心是上神才有的,如果他也有,那么他一定是—— 邪神。 …… 宁念初的容貌非常的俊美,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可以用可爱非常来形容,特别是他的眼睛,笑起来瞳孔里像是有星星在发光。只是此刻他没有笑,他不笑的时候周身的气质陡然变得冷峻疏离,眼神成熟又冷淡,却又没有违和感。 仿佛,他本该就是这样不笑的模样。 就该是那样远离世俗之外,淡漠地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与所有人保持疏远和距离。 “桑榆已经离开浮屠山。”宁念初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是不容商量,“而你也做出了你的选择。朝掌门你应该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你知道些什么?”朝恒玉说完这句话,立刻又收敛了语气。就像是面对着浮屠山的那些仙堂的堂主,语气倔强却怯懦,“我早在你两年之前就认识她了!我们师徒之间的感情不是和你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 她脾气倔,有时候是爱钻牛角尖,她这回肯定也是和我一时赌气罢了!你又不是桑榆,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和我回去?说不定她现在就在房间里后悔呢!” “我比你先认识她,我比你更加了解她。我不管你带有什么样的目的,你最好离她远点!你可别逼我!”朝恒玉皱着眉头,嘴巴比脑袋动得更快。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说这样的话,但他知道的是—— 如果桑榆真的不回来,以后谁代替她去做那些别人都完不成的事呢? 他才不是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他只是舍不得这把利刃! 对。 就是这样! “你先认识她?你在胡说些什么?”宁念初的声音很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语,他语气里带有笑意,脸上也有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清冷又客套,“桑榆的记忆不全,她记不得就罢了。但你,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算是按照你所说的先来后到,我也早在你之前的千年就遇到了她。” “朝掌门,你莫不是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自己的说辞?”宁念初皱皱眉,轻声嗤笑,“我们之间,谁是趁虚而入第三个出现的人,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
第33章 ◇ ◎“宁——念——初——!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朝恒玉拼命挣脱周身的束缚, 奈何这缠绕着他的道道怪异灵力像是长了眼睛一眼,无论他想从哪个方向逃脱,那浓厚得可怕的灵力都会先他一步, 立刻堵上他的去路。 “你快放开我!不然的话!咳咳!”一道漆黑的阵法缠绕上他的脖子,朝恒玉的眼睛睁大, 眼里的不可置信几乎要化为实质!这种黑漆漆的、像是邪门歪道的阵法,不可能是什么白云观的弟子能掌握的! “……你!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真的要和整个浮屠山为敌吗!”声嘶力竭的语句从喉咙里挣扎而出。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 宁念初指尖轻动, 缠绕着他脖子的缚魂锁更是加重了力气!他周身的气息依旧是淡淡的、沉沉静静的,眼眸沉了一分, 阵法的力道却是加大了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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