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此次奔赴万里海,必然是已做好了万全准备,长老与掌门并不信你,否则也不会特地将你带离那位身边......你若是真的想将功折罪,不若安分一些,若是你耽误了宗门的大计,我绝对不会饶你。” 他话说得并不甚清晰,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此次万里海之行,有一半是为了对付那位仙君。 剑骨之事,到底只是个引子,修仙界也不可能真的指责一位仙人对芸芸众生过分冷漠什么。 既已飞升,便已脱离此界,即便停留,也不是该将此界当做责任压在仙人肩上的。 可那仙君引起众怒就引起在,他虽淡泊众生生死,自己本身却对此方生灵出手,谋求更大利益。 这一点其他宗门还没有证实,但想必是已经寻到了证据,才会大费周章找燕无争与圆佛宗盛会这样一个借口,将人引去。 他不信燕无争是自愿牺牲,自然担心他从中作梗。 燕无争不知道纸鸢被毁了,言语却仍然平缓:“无转道心不稳,修为不济是常事,只是无悔师弟屡屡来问,难道是嫉恨我偏心无转,不肯指点叫你修为也精益几分吗?” 杜无悔诧然羞恼:“你!” “燕无争!你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倨傲羞辱于我!真当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不成!” 往日他是宗门之首,目中无人,目空一切也就罢了,如今他已是阶下囚,凡人一个,竟然还能如此笑叹自若,把他当做笑柄,他杜无悔有哪一点值得他如此奚落? 不成想,下一秒身后却出现人声:“你不在里面守着,出来作甚?” 正是覃清水。 杜无悔转身,果然见神算阁一行人衣着翩跹,行为怪异—— 左前方的女子怀抱着一堆胡萝卜,手里抓着一只被装扮成兔子,生无可恋的精怪,在四周转来转去,使劲嗅嗅,似乎在寻什么新鲜草籽。 被覃清水拉住了后衣领。 右后方的刀修背着把一人高的大刀,身形瘦弱,却逮着人就问你今天可有时间,我想与你叙叙旧。 被人打回来就找下一个。 正前方的女修更奇怪,手里拿着龟壳,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燕无争。 四目相对,杜无悔凛然,正想问他们闯到这里来干什么,燕无争此次是特别看守,没有玉牌进不来。 却见那女修握着龟壳,想起什么:“师姐,既然龟壳算的地方是这里,那我们索性就拿他做你试药的对象?” 覃清水闻言松开程悦:“试药?” 她又细细看了看燕无争:“他?” 此次神算阁上了飞舟,虽然无灵石交纳船费(有非万剑门人士),但却因着神算阁声名鹊起,外加覃清水一副好口才,应沧澜作保,最后还是接下了为几位受伤长老调制特制丹药的任务。 这事说来也是奇怪。 几位长老受伤都不重,调息后更是于修为无碍,但就是浑身不适。 修者对身体感知敏锐,因而知道神算阁有医修,便如此答应了。 覃清水本身就是医修,神算阁中那一言不合就不见了的黑衣男子也是丹修,可他们都没炼过此丹。 按理说是有些棘手在。 但也不能拿人试药,覃清水不太赞同。 杜无悔也觉得十分荒唐。 听明白他们身份后放下剑,出言驳斥:“你等是为长老炼药,怎可如此轻率,而且试药炼化术法皆极为歹毒,正道早已弃如敝履,且你等为我万剑门应师弟同伴,却如此善恶不分,竟想到拿人试药,当万剑门是什么邪门宗派不成?” “我师弟怎会与你们为伍?” 话未说完,她身边那个对什么都十分不在意,不管是卜卦还是忽悠,都有些懒懒散散的小师妹竟然已经掠过了自己,到了燕无争身边。 眼神仍然是直勾勾地盯着燕无争,仿佛看到了什么宝物。 若是系统绑定在盛梳身上,就能看到盛梳出现后,眼前燕无争的身影正在频频闪动,仿佛一个眨眼,便要消失在众人面前。 但系统不在。 因此看到宿主气息渐弱,而原著中会背叛主角团的反派盛梳也靠近了宿主,忍不住跳起: “宿主,不能让她接近你,她也是反派,会对你的剑骨下手的!!” 燕无争却没有反应,只是眼睫轻颤。 杜无悔心中也十分惊怒,他虽不相信燕无争有苦衷,也不喜他往日便十分高傲,但也不想见到他任人欺辱。 何况是作为药人试药。 若是被药材毁坏根基,不能痊愈都是其次。 当下便拔剑,警告: “莫要上前!” “别说燕无争是宗门重囚,就说他如今修为尽毁,也算不得修士,如何能试药?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盛梳忽然开口:“他有天生剑骨。” 随手拽掉了燕无争眼上白绫,让他下意识侧头避开的女修理所当然道:“比其他人更适合当药鼎,不是吗?” 修仙界有炉鼎,自然也有药鼎,不过那是修仙世家盘踞的时候,待到如锁魂咒一般阴毒的神魂法术被废止,修仙界也就没什么人敢用人命来炼药了。 也就那位仙君,似乎从不在意蝼蚁的反抗,而毫不在意。 但事实上,试药哪怕是给修士,也是需要各种法器辅助避免出现意外的。 而盛梳选定燕无争,理由很简单。 他的命被吊着,剑骨捏在那位仙君那里,在剑骨真的完全化为仙君所有之前,他不会死,因而如何试药都不会有损伤。 杜无悔见他们竟真打算如此,闻言脸上就现出薄怒,剑气已经滕然而起。 覃清水闻言却是若有所思。看了燕无争好几眼。 此次前去调查燕云秘境异动前,小师妹占卜了一卦,算中万剑门长老身体有亏,让他们成了炼药的丹师,免去了灵石,上飞舟之后又算了第二卦。 卦象还没出来,便寻着这方向来了,覃清水也不知小师妹适才在算什么。 但既然小师妹寻常不忽悠,忽悠了便是对的,那试一试也没什么?反正忽悠的又不是她。 至于拿不会死的凡人试药有违道德,他们又不会真的拿他试药,再说了,神算阁欠下的道德还少吗?有那玩意儿怎么挣灵石! 于是覃清水大手一挥,趁着应沧澜还未出关,程悦还没从兔子精的幻想中清醒过来,当机立断:“没错,和你们长老说一声,这个人我们要了!” 守在门外送饭的弟子闻言差点没腿软坐下来,以为这是被劫狱了。 因为伤疤可怖,借白绫不示于人前的燕无争从女修出现过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被她手指轻拂过眼上疤痕的时候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眼睫。但仍没有躲开。 盛梳见状更加满意了。 原来只要给自己行为一个正当的借口马甲就能同时出现,她就知道天道不会给自己留BUG。 杜无悔神色更怒:“他再怎么罪大恶极也是我们宗门首徒,你们这是要挑衅我们万剑宗吗!你等休要再胡言乱语!” 盛梳却伸手。 燕无争脸色本也极为苍白,身上各种伤换在凡人身上早就是尸骨一具了,但他也不知能不能站得起来,仍然缚着眼打坐着。白绫被取下后眼伤显得更加可怕了。 对于其他人极为可怖的伤口在女修平静无波的眼神里仿佛却只是寻常伤疤一块,她甚至略有些好奇地再度摸了一遍。 燕无争下意识偏头。 杜无悔惊怒,见盛梳如此挑衅,想要动手,但所有动作都僵在那一句话里。 盛梳稀奇(假装)看着燕无争身上的金色符咒:“你们仙君同意了。” 话音刚落,锁魂咒一阵发亮。 燕无争眼睫微颤,过了半晌之后,挺直的脊背微屈,平静地收回手。 何为锁魂,将神魂禁锢在躯体之中,任人驱使名为锁魂。 那位高高在上,已经是修士巅峰,却还是这样把持着燕无争的神魂,让祂的灵力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他破碎的丹田和经络中游走,为祂改造这副剑骨所在的躯体。 所以燕无争不能拒绝。 飞舟上掠过一阵风,杜无悔却觉满身冷汗,心中更是惊痛难言,哑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甚至想,若是燕无争真的是自愿入的局,那么从天子骄子如今沦落成天生剑骨的容器,再到可以被当做玩意一般舍给其他人炼药的药人,这等落差已经早已不是什么从巅峰坠落云端。 他是一脚踏入了地狱里。 盛梳都不用那位仙君解释,甚至杜无悔也不用那位仙君解释,都知道祂会用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卜算不精的小师妹口吻闲散,越发衬得燕无争如今被随意舍了像个物件了:“你背叛宗门,打伤长老,哪怕是为了偿还也合该以身试药。” “所以仙君答应,是应该的。” 燕无争神情没有波动,只是侧头,一缕发丝浸在黏连衣服的血色里。 杜无悔才发觉此人上飞舟之后不仅一口饭食未食,血也在一遍遍地浸透他的剑骨。 他能做的不过是忍受着灵力抹去他天生剑骨上的神魂印记,直至最后剑骨再无所属。 他的躯体也被他如今承受不住的灵药消融,最后沦为彻底的法器。 所谓炼化,不过如此。 杜无悔张嘴想说话,但不知是那位仙君布下的锁魂咒降临,还是燕无争的默然让他竟眼眶发痛不知该如何反驳。 但他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人带走,说不出一句话。 末了半晌才想起来去追,但是被师尊。 身为被打伤长老之一的真人挥手掀开。 他爬起来,却见他们也教习过燕无争的师尊手指颤抖地背过身去。将他困在阵法里。 杜无悔终于明白那日程云为何声音会那般凄厉:“师尊!” 长老语气冷硬:“仙君之言,不可违背。” 杜无悔霎时间胸中剧痛,想起自己对燕无争说的。宗门为此筹备已久,谁也不希望功亏一篑。 他知道宗门想要对付仙君,也知道万里海一去,他不沦为被那位仙君抛弃的法器就是被彻底炼化,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 但是他在那一刻想到的仍是不能惊动那位仙君。 所以锁魂咒亮起的时候,这位在神魂课上能以剑骨凝实魂体,扛住师尊灵力拷问,引得弟子艳羡的大师兄,在面对锁魂咒的时候,强大的神魂竟然一点挣扎都没有。 他什么神情都敛去了,然后在众人错愕的时候安静地接受了锁魂咒的禁锢,做了所谓的药人。 他听了杜无悔的话,没有惊动,反抗那个女修半点。 覃清水也不知道小师妹这次算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真的要到了看管燕无争的法阵灵器,和说明玉牌,就发现对炼药什么的都不热衷的小师妹竟然已经关上了门,而且布下了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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