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后居然才知道,灭了这修为的唯一方法竟是归于大道,是两个仙的陨落才唤回的大道回归啊! 年轻修士尚有一腔悲愤想要叩问天地,但水镜这边,透过灵力看到这一幕的万剑门掌门和其余宗门的大能等,无不是后退几步,被这天雷的威慑给重创,好半晌灵力才能恢复运转,但是怀素真人的思绪已经凝滞了。其余弟子知道后,慌张御剑飞来,还有许多人不等得宗门允许,便要御剑而去,但是那掌门的厢房依然一片寂静。 半晌,里间才传出声音,沧桑缓慢:“派人去宗门大阵.......” 弟子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扑通一声跪下来,忍着眼泪道:“掌门,师兄的命牌,早就被仙君带走了!” 掌门手一颤,什么声音都没了。 弟子还在哽咽着说:“弟子和长老都已列阵搜魂搜了五炷香了,但是,碧落黄泉,没有一个角落能感知到.......”对他们来说那是剑道魁首,是他们如何对待,他都不会心怀怨恨的存在,可是对天道来说,燕无争的性命只悬在那块小小的命牌上而已。沈扶闻的心魔想护住燕无争,可是祂的真身已经撑不住了。 祂明知自己的心魔视燕无争和盛梳如性命,却还是开口喊出了那声燕无争,而师兄也应了。仿佛他们早怀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从头到尾,仙只是说了句时机已到,燕无争只是留下了太上剑法,便相携出手。没有一分畏怯。 知道燕无争是因与天道有龃龉,才困顿百世求出路不可得的时候,方恢曾质问修仙界一定要牺牲一个燕无争换太平美满吗,可如今修仙界甚至都无需给出这个回答,便眼睁睁看着一切天朗风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这世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少了一个燕无争和沈扶闻而已。 毓秀峰的屏障散了。 这里曾经人迹罕至,是无数灵兽望而生畏之所,可杜无悔再御剑而上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被灵兽灵植占满,堂堂仙人之峰,竟然没有什么珍贵法器,只余一处天然洞府,仍散着些仙人的仙灵,但也很快便要消散了。无数生灵欢喜地回到这山峰,仿佛从未离开过。仙人也没有想取这里片叶。 杜无悔的脚比石头沉重,迈步到尽头,才发现逶迤的白发仍然落在被仙灵滋养的灵植上,如绸缎一般表面华光流淌。 在花草团簇中,白发仙人容貌未改,神情平静地闭着目,杜无悔一伸手,那躯体便如飘雪一般化了,逸散成仙灵,被那些花草给轻柔护着,然后消融。归于天地,杜无悔手指触到的仙人指尖,还悬着一个捏好的清心咒,如水般散开,便沁进人神识了。他们因畏惧沈扶闻的强大,私心而担忧祂在此界作乱,却等祂陨落了才知道,仙人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强大。 祂只是在等。 未飞升的仙等着愿意阻止这个轮回的剑仙出手,然后和他一道阻止这天地崩塌。祂不曾问过这世间众人姓名,不曾在意过他们在历经什么劫难苦楚,有什么要向仙人哭诉。但祂用性命护住了这世间所有百姓。 晋起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他的刀灵在疯狂震颤,法器狂乱运转几乎冒出了火,可赶到毓秀峰的时候仍然只见一片葱葱郁郁,仙人的洞府已成了灵植的温床,祂遗留下的仙灵也寻不到踪迹了。 晋起几乎入魔,对杜无悔挥出刀,厉声:“沈扶闻呢?”他拽着他的衣领:“我问你人呢!” 杜无悔说不出话。他做万剑门弟子十余载,最称心如意的便是能靠着捏纸鸢获知天下大小之事,他自知对宗门上下了如指掌,燕无争自视甚高,沈扶闻不管不问,唯有应沧澜,公允冷静,算得上是称职的少宗主人选,他自认不会错冤枉什么人。可他前错判了燕无争,害得他被宗门背弃,踽踽独行百余世,后又错判了沈扶闻。 若说怀疑不满,蝼蚁般的众生能伤到祂什么?可祂偏偏并非纯粹的神,祂于极端冷静之中流露出了一些人的意愿,化作了那个数百年背负着清河仙君名号的少年,祂于数百年的孤苦寂静里认识了两个人,祂知道了什么是私心什么是道,祂知道了要如何去欺骗天道。 可祂见识了那样多的见闻,听过了那么多的怨恨诅咒,还亲手杀了自己护着的人,挖出了一颗心,决定去唤醒自己的真身的时候。 他们却在下方让祂偿命。 他们问祂在筹谋什么。可是祂能筹谋什么呢。 祂放弃神格沉睡,祂让心魔行事,祂控制不了自己的神力,祂在最后一刻消散时都没有让结界崩塌,难道为的是修仙界对祂横眉冷眼,难道为的是那些人将祂的供奉都断了,说祂不配做这世间唯一的仙吗?师兄隐而不发,问及什么都一直沉默,即便修仙界不肯为他向天道求一个公正,他也仍将自己的神魂、剑骨,炼成了举世无双的剑,难道是为了在大道将成之时与天道同归于尽吗? 杜无悔当然悔,他当然恨,他恨的是,他们明明有机会,他们明明距离真正救世的仙,救人的大道近在咫尺,他们明明之前就知道师兄和盛梳已经为此界劫难牺牲过一次,可他们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殉道了,他们明明有机会找到别的办法,却还是在他们殉道之前,让他们听到了千古唾骂之语。 凡人唾骂,如何能伤得了仙人之心?可是他们偏偏不是仙,他们偏偏还有着一颗凡人的心,有着在筹谋对抗天道之前,对坐饮酒,心照不宣,静静地看着盛梳去买剑鞘买酒,也什么都不会说的人。他们明明,就也舍不得。 晋起疯狂摇头:“不,不可能.......”他嘴唇发抖:“沈扶闻是仙,祂不会,祂不会轻易死的,仙与天地同尊,日月同寿,怎么会这么轻易坐化?祂还留下了临渊的八鞘心,没有封印魔族,祂不会死的,祂不会死的......” 他脚下绿茵蔓生,杜无悔眼神哀戚地注视着刀修,一直到晋起的境界波动终于压制不住,刀修吐出一口血来,杜无悔才闭眼道:“祂在渡劫前,就已经把临渊交给雁禾了。” 晋起忽地顿住,浑身僵硬。 杜无悔:“当年的天命之人,如今只剩下盛道友一个人........” 晋起却猛然回首:“不,还有一个人,她一定有办法,她一定有办法!” 杜无悔:“你说的是谁?当时盛梳道友与天道博弈,提到的不是只有......”他声音忽然止住,像是也突然回忆起什么:“难道,她说的人真的是雁禾?那个......”他本想说妖女,可有前车之鉴在前,竟然喉间窒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没有办法对晋起说什么。 他不觉得雁禾就能做什么,毕竟天道实在是太狠绝,可又实在不忍心让晋起放弃,只能看着晋起传音给应沧澜他们,却听到那边传来覃清水的回答: “小师妹她,似乎把一切都忘了。”
第五十二章 应沧澜没能引来雷劫, 反而因为心魔过甚,窥见了天幕下的斓彩片语。 看见了燕无争与沈扶闻相见前,都做了些什么。 毓秀峰山路蜿蜒, 没有特意留下的羊肠小道,寻常人要爬上来自然需费些功夫, 但燕无争如入无人之境。 白衣剑修剑负在身后,眼眸一微垂, 便望见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女童。 她看起来年岁极小,抬头看了他几眼便伸手要抱, 剑修把剑放下了, 单手稳稳抱起她, 她又去摸他的剑。 剑修只是看了几眼,就由她。 女童明明只有几岁, 却伶牙俐齿得很:“你要去寻扶闻吗?” 燕无争:“扶闻告诉我你又闯了祸。”他竟然也唤沈扶闻为扶闻, 只是温声,揉揉女童的软发:“我去看看。” 盛梳皱皱鼻子:“祂总是睡觉, 我不想和他玩了。” 燕无争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不会真的不想和马甲玩。 女童摸着剑, 燕无争就听着她说这也不喜欢, 那也不喜欢,还说要把毓秀峰都填平了,搭幼儿园,他便轻轻地“嗯”了一声:“让你在我识海里推。” 女童拍手:“让临渊也推, 用触手,触手!” 于是还没到洞府,里间仙人的声音就传出来了, 带着几分清冷,有些罕见的无奈:“又胡闹了。” 燕无争便放女童下地, 说:“让她随性玩着,也不妨碍什么。” 应沧澜看不见沈扶闻的模样,只能听到如冰玉一般沁人心脾的仙音缓缓:“你又想说,只有你愿意纵着她了。” 本体爱玩,受了剧情影响重回这么小的年纪,马甲都纵着她,谁真的拦过她什么? 女童哒哒哒跑过去,那声音便头疼:“才孵出来的玄鸟,她昨日便拔了人家的翎羽。” 燕无争不说话。 若是别人的玄鸟,她肯定要自责反省好久。 还好玄鸟也是自己捏出来的,她从前养成的过分在意别人想法的性子,如今都被马甲惯成了不碍着别人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剑修也不多提:“你的仙身,重塑得怎么样了?” 沈扶闻声音淡了:“还是老样子。” 燕无争拈着白棋,良久落子,声音比落花更轻:“难道非沉睡不可?” 沈扶闻:“我与雁禾是什么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又停住。 是追着蝴蝶去玩的女童回来了。 歪着头看着洞府里的人两个,然后又毫不顾忌地伸出手。 在孤儿院的孩子自然是坐不了什么大马的,她也不知道寻常有长辈宠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只是对马甲熟悉起来之后,顽劣性子还是带出来几分:“临渊,临渊。” 没办法,雁禾下山去采买了,如今心智还算成熟的马甲又只剩下他们两个,沈扶闻只得伸出一只手来,抱起她。 应沧澜也才靠近看清了沈扶闻的面容。 仙人半边脸被云雾遮着,仿若皲裂的冰雪,其上蔓延着黑色的裂纹,清冷的眉眼也被消磨了神性,变得有些可怖。 但右半张脸仍是一样的淡漠如高山之雪。 这样的仙君,看女童的时候,眸子里只有一片和煦。 祂的身形也像是受了什么影响,略有些模糊不清,却稳稳地接住了盛梳。 燕无争顺着视线看过去:“她迟早有一日会恢复记忆,到时候我们又该如何向她解释?” 盛梳以为马甲没有事情瞒着她,其实不是,她穿越过来的缘由,是马甲遵从她内心的意愿让她忘了的,雁禾的沉睡也是她那个时候情绪太不对了,就连沈扶闻的身体都受了影响,他们才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他们只是不想遵循了本体保护自己的本能,并非真的想蒙蔽她什么,终有一日,他们都会像现在刻骨铭心一样记得,他们是为什么存在而又消失过。 沈扶闻半边塑造好的身躯像是神龛里的神佛一样,笼罩着朦胧的光晕,眼睫雪白,不动时却晕染出一片无人可靠近的淡漠:“记得不记得又有什么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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