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图索应了一声,就和乌朵一起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嘱咐张孟参和单永暮好好休息。张孟参望着她们俩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寞的味道。单永暮则转过头去问他:“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太后和陛下……真的这么想?”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总感觉他要被绑住了。”张孟参叹了一口气,“就像当年的荣西将军一样。我觉得这样有些可悲,毕竟……”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却让单永暮脊背发凉:“他的结局,有可能是下一个你我啊。” 先出来的黎司非和危月燕不知道帐篷里都发生了什么,两个人跑到了营地后比较隐蔽的一处树林里,提着灯笼,席地而坐。普亚戈本来也跟着他们出来了,被危月燕赶了回去。这附近似乎还有水源,萤火虫的季节还没有过,一片绿金的流萤飞过。黎司非好久没有见到相似的光景,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多流萤?” 危月燕伸出手来,把一只萤火虫捧在掌心之中,答得漫不经心:“或许是因为有水吧。它们喜欢潮湿的地方。”黎司非心念一动:“要我帮你去抓一些么?” “不用了。”危月燕把掌心打开,那点细碎的萤光又流出来,“今天摔得那么疼,还跑得动?”黎司非讪讪地挠了挠脑袋,没有说话。危月燕又说:“你叫我出来,她们催我出来,都是为了今天早上的事。” “是。”黎司非点了点头,“如果你觉得勉强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危月燕摇了摇头:“本来也不是什么难决定的事,只是我要想怎么说而已,那些时间足够了。我想先问问你,你究竟知道多少关于我的事?” “其实知道的不多,乌朵总是和我说,有些事只有你自己能说,叫我不要多问。”黎司非有点不好意思,“我在出发去天险峡谷的前一天,问了乌朵。她说很多事不是她应该和我说的,只告诉我了一些你们的习俗。然后单永暮肯定是也私下里和玛图索说过了,不然她也不会是那个反应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闹着一出,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这件事。” 危月燕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之前在京华的时候也见到过,那个时候我召来了很多条信蛇。我们利用它们的毒读取、传递我们想要的信息。这是云诏惯用的手段。但是这不是没有坏处,代价就是我们要年复一年的使用蛇毒。云诏选出来的圣女,到后来的圣使和大巫师,无一例外,都是在这方面拥有极高的天赋。同样,即使有方法压制蛇毒,很多人因此活不过三十岁。” “我知道。”黎司非说,“但我不后悔,你也不会后悔,不是么?” 危月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真是输给你了。好了,我答应你的要求,也给你一个后悔的机会。我会在这里把她们没有告诉你的故事都说出来,说完了,你有一次后悔的机会。如何,不亏吧?” 黎司非一喜,用力点了点头。危月燕看着他,“这件事很长很长,还要从南诏那时候开始讲起,我不知道要说多久。你想好了,真的想听么?” “当然。”黎司非再次点了点头,“无论要讲多久,我都会听的。” 于是危月燕就开始讲述她被掩埋,被假装遗忘的过往。她之前就和黎司非说过,她的父亲是山诏人,母亲是云诏人,从小也在山诏长大。这次则是说得更详细了一些。危月燕的父母都是贵族,或者说是南诏的贵族。在四十年前,南诏还没有被一分为二的时候,两家就已经订立了婚约。之后便是他们熟知的,昭襄帝将云诏一分为二的事。危月燕父亲一家的领地被划到了山诏的范围之内,靠近瑞朝一侧的边境,母亲一家则是在云诏,被古诏山脉生生隔开了。但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很好。直到二十年前,丁洛出生以后,他们家逐渐走起了下坡路。 二十年前正好是黎晖与静和公主成婚的时间,也是裕文公主“急病而亡”的时间。危月燕说那个时候她还没出生,丁洛也才两岁,南疆就隐隐有不太平的迹象。那个时候,原来南诏的贵族遭到了一定打压,加上她们家又在边境,长遭受动荡,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好在丁洛是个真正有天赋的孩子,危月燕出生的前一年,他就已经被来遴选巫卫的山诏大巫师看上,并由一名巫卫亲自教导。而后危月燕出生了,虽然此时她父亲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但父母和兄长都极疼爱她,她也展现出了优异的天赋,有可能和哥哥一起被选到山诏大寨去侍奉大巫师。 可是世间好污不坚牢,美好的时光也都是很短暂的。危月燕六岁那年,变故发生了。起初只是领地边界的一点小事,但是她的父亲处理时有了差错,加上当时的土喀还有其它部族已经有了背叛的意思,云诏自身难保,也没什么精力去管毗邻的山诏边境的事情。也正是在这时候,一些早有不满的小部落背叛了他们,加上原来积压的问题,这件事便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换言之,她们领地里的人,发起了叛乱,想要一个新的领主。他们借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杀死了她的父亲,便开始争斗不休。而在边境的瑞朝军队觉得有利可图,便主动出手,“镇压”了那场叛乱。 危月燕的母亲死在那场叛乱之中,领头的小部落带着他们的人和土地投靠了瑞朝。听到这里,黎司非忍不住问:“丁洛呢,你哥哥呢?这个时候他在哪里?他难道不在你们的领地之中么?” 危月燕摇了摇头:“伯诺十岁的时候就去大寨接受巫卫的训练了,他那时候在大寨。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他那个时候回来找过我们。” 故事又继续,那个时候,年幼的危月燕失去了母亲,她一个人留在领地之中,逃避着小部落和瑞朝军队的追杀,希望能等回自己的哥哥。但是她没能等来丁洛,只等来了一队人**,当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危月燕很轻易地就被他们抓走了。黎司非听着就一阵心悸。危月燕说,她后来才知道,那队人**隶属西岭,专门抓人与培育药蛊。如果她没有那么幸运,现在已经死在了西岭或是战场之上。 好在神明没有抛弃她,危月燕被那队人**带到了云诏境内,碰上了出巡的云诏大巫师。她当时不知道云诏大巫师的身份,只能看出来她是个地位极高的人,便向她求援。云诏大巫师知道情况以后自然出手救了她,并询问她的身份:“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我从山诏来,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她说,“我的家被毁掉了,我能跟您走么?” “可怜的孩子。”云诏大巫师说,“你有名字,或是还活着的家人么?” “没有。”她摇摇头,“您会给我一个名字么?” “唉,可惜了。孩子,走吧,和我回云诏去吧。”云诏大巫师牵起她的手,“你看天上,今天的星星很漂亮,那是瑞州人所说的虚宿。我们称它为‘依诺凰’。从此以后,你的名字和它一样,好么?” 危月燕的表情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黎司非听着心疼,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眼帘低垂,问危月燕:“……所以你以后,是再也没见过你哥哥么?还是很久之后才见到他?” “很久以后。”危月燕说,“可是那时候他才找到我,已经晚了太久,又有什么用呢?” 山诏的营地里,丁洛和鲁德说着同样的话题。蜡烛已经烧完了一根,丁洛重新取了一根蜡烛来。鲁德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记得那时候我刚刚被选为圣子,跟在你身边。你那个时候因为这件事,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你那时候找了多久?” “我在废墟里翻了三天三夜,只找到了阿娜的尸体。”丁洛垂下眼帘,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和危月燕几乎是一模一样了,“我没有找到她,无论是人,还是尸体。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脾气也倔,无论如何都会等我回来。如果我没有见到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鲁德说:“所以你一直在找她,找完了山诏找云诏,十年了,都没有停下脚步。”丁洛点了点头:“我的坚持是有意义的,五年后,我又在云诏见到了她。” 故事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五年很快就过去了。这五年里,危月燕有了新的名字,成为了云诏的十位圣女之一,也有了很好的朋友。她和乌朵的天赋都很出众,因此一齐被选为了下一任大巫师的继承人。就在她们十岁的时候,两诏有一次大祭,那个时候丁洛十六岁,护送当年十三岁的鲁德的鲁德第一次来到了云诏的领地。鲁德去见云诏的圣女了,丁洛便一个人在寨子里闲逛。 在茫茫的人群之中,他看见了一个女孩,她有着和妹妹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紫色眼睛,丁洛下意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而那个女孩也回过头来,声音带着曾经丁洛最熟悉的味道:“伯诺?” “然后呢?”黎司非听到这里,有一些着急,“后来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什么咯。”危月燕耸了耸肩,“答案是我和他吵了一架,然后分道扬镳,再也不见了。” 事情显然不像危月燕说的那么简单。她和丁洛在云诏大寨碰见时,身边还跟着玛图索。玛图索很是好奇:“依诺凰,你不是说你已经没有亲人了么?这个和你很像的人是谁?”而危月燕则是把玛图索推走:“嗯,我回去再和你解释。我和他有一点话要说。” 玛图索半信半疑地走了。危月燕则看向丁洛。这对兄妹阔别五年,一时间竟不知道有什么话可说。丁洛想了想,先开口问:“你在这里过得好么?” “我已经不叫那个名字了,她们现在叫我依诺凰。”危月燕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很好。你是跟着山诏的圣子一起来的么?你在山诏过得怎么样?” “过得还算好吧。我已经被提拔做了下一任巫卫首领的继承人,再过两年应该就能继任了。”丁洛说,“我一直在找你,现在终于找到你了。你要和我回山诏么?” 危月燕则是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留在这里就很好,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丁洛则是有些不解了:“阿娅?你不想回家么?以前没有找到你,都是我的错。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很强大,我能保护你了!你放心,伯诺会保护好你的,没有能再能伤害你们!”他急急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危月燕:“我们一起回家去,好不好?” 可是他越往前,危月燕越退:“我不要!你变厉害了有什么用,阿娜不还是死了!如果你没有为了变强,离开领地,阿娜或许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到云诏来!”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越说越红。而丁洛则是有些愤怒了,他不明白曾经支持自己的妹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我不变得够厉害,怎么保护你们?你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跟我回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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