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怒然说完,挂断了通话。 嘟嘟嘟…… 时凉顺着林间小路找到戚暖时,发现那人正靠在一棵白桦树上闭目养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苍白的脸色、微蹙的眉头无不昭示着这人很累。 “小老师,有心事的话,不妨和我这个学生说说。” 他缓缓上前,伸手将落在戚暖发间的叶子拿走,眉宇间藏着一抹担忧,笑道:“你总这样一声不吭的,会把自己憋坏的。” 戚暖根本不搭理他这茬,低垂着眉目,问道:“你现在的精神力值是多少?” “怎么想起问这个?79.9999%?小智障说,我现在无限接近于80%,但怎么都差了点。” “我们不回甲子楼了。” “嗯?那去哪儿?” “一区,沙城。” “???” …… 那是7月2号,老板娘清楚地记得。 ——因为那日的沙城是地狱。 天幕坠落,如血的残阳挂在黄沙尽头,残破的城墙包围着贫瘠荒凉的土地,城中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到处都是断肢和血迹。 民众精神恍惚地徘徊在街头,有的抱着亲人的残骸哭泣,有的默默跪在地上,什么都没找到。 众人麻木的表情、入骨的绝望,让路过的时凉深深皱眉。 他认出那些残肢上的虫兽咬痕,“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刚刚,两人乘坐飞行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天空城,降落到一区地界。 入城前,他们还特意脱了军装,换上便衣。 天转眼就黑了。 夜色让时凉看不清戚暖的神情,只听她淡漠陈述道:“虫兽袭城。三天以来,这批潜伏在沙城附近的虫族会在日落时分出来觅食,天黑回巢,已经吃空了半座城的人。” 时凉浑身一僵,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一座荒废的城市里,积满人类的残肢和头颅,无数虫兽叫嚣着、撕扯着、吞噬着,就在一个小男孩儿眼前,充斥着恶臭和血腥味。 那是他童年挥之不散的噩梦。 时凉不禁脸色一变,一把揪住戚暖的手腕,“所以你早就知道,那为什么不派人支援?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吗?” 藏身于智脑中的胖达鱼突然发声。 【小婊砸,你干什么?快松开暖暖!啊啊啊啊!!】 【你懂什么?这批虫族是噬甲王虫,是目前人类已知最强的一类虫子。派再多的精神力者来都没用!还有,谁说暖暖没派人救援,就是因为派来的人都死光了,所以她才会自己来!】 时凉一愣,张了张嘴。 【审判官不能随便离开天空城。暖暖递交了很多次申请,都被仲裁庭和主宰者大人联手压下了,不然至于偷偷来嘛!】 时凉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赶紧松开手,“我……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 戚暖无所谓地摇头,揉了揉泛红的手腕。 等她扫过时凉手腕上的智脑时,语气一下就冷了,“你怎么跟来了?” 【暖暖,人家担心你嘛!根据资料显示,这批噬甲王虫很厉害的。】 戚暖:“我说过,不许随便潜入我的随身电子设备,我不喜欢被监视。” 【木有,人家又不是长夜那个监控狂……么么哒……人家明明只是进入了小婊砸的智脑。】 戚暖:“他也在我身边。” 【……】 【呜呜呜呜,暖暖,你不讲道理!】 戚暖:“回去。” 【我不要,如果你有什么危险,我还能给天空城报信,让他们来救你。】 戚暖:“你觉得我需要救援?” 【……】 它觉得,可能那群倒霉的虫子更需要救援。 戚暖:“有人来了。” 大胖鱼秒懂,瞬间死机,安静地伪装成一个低级通讯智脑。 街尾,一个满身血污、衣着破损严重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走来,她手里提着盏煤油灯,一副强打起精神的样子,“你们也是幸存者吗?城里的房子都被虫兽毁得差不多了,没地方住的话,就跟我走吧。” 时凉一个跨步护在戚暖身前,警惕地看向来人,问道:“你是?” “城东旅店的老板娘,我那里还有几间空房,吃的也能匀出点,先熬过今晚再说吧。” 戚暖从时凉身后探出头来,瞥见女人眼中的善意,“好,谢谢。” 他们来得匆忙,确实需要一个地方过夜。 只是没走出几步,她回头望向站在原地不动的时凉,“怎么不走?” 夜很黑,可时凉还是能看清戚暖那双清灵澄净的眸子,里面有茫然,有不解,有困惑,唯独没有—— “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他无奈地问道,自嘲一笑。 戚暖歪头看他,“嗯???” 算了,这是个傻的,时凉心道。 然后,快步上前牵住她的手,跟着老板娘往前走。 天色一黑,他就注意到了,审判官大人有夜盲症,从入城到现在,走在平地上都好几次差点摔个狗吃屎。 …… 七拐八拐后,两人总算跟着老板娘到了旅店。 路上,老板娘又收留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幸存者,也不收取报酬,还免费提供食物。 柜台前,众人排队领房间钥匙,到了时凉和戚暖这里,运气不赖,刚好剩下一间空房,今晚不至于睡大街。 只是老板娘有点不好意思,为难道:“你两住一间行吗?” 她有点摸不准两人是什么关系,小情侣睡一间房倒没什么,但总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像情侣,又不像。 戚暖很喜欢这位热情好心的老板娘,直愣愣地点头。 不过审判官大人的喜欢是不易见,至少从脸上完全看不出来,还是冷着那张面瘫脸。 “行,我们经常住一间。” 老板娘“哦”了一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们真是小两口啊!” “???” 审判官大人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时凉给她看的《常识大全》,可惜高端大气又死板的书里没收录这么接地气的俗语。 “小”、“两”、“口”三字拆开,戚暖都懂,混在一起就懵了。 她看向时凉,满眼写着——什么意思? 后者笑了笑,恬不知耻道:“是,让您看笑话了。遇见您那会儿,我两刚吵过一架,都怪我不好,不分青红皂白地误会了她。” 老板娘闻言,眉眼柔和,不由一笑,推搡道:“给你两钥匙,赶紧上楼把误会说开,早点歇着吧。” 时凉:“谢谢老板娘。” 戚暖:“???” 她扯了扯时凉的衣袖,“你在说什么?我们没有吵……” 时凉捂住她的嘴,笑道:“咱回房间说。” 然后,猛地发力,一手抄过戚暖的膝盖,一手搂腰,将人横抱起来,走上楼梯。 等到了房间里,时凉将人轻轻放到床上,又把门反锁好。 戚暖老实坐着,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解答。 时凉一脸无奈,目光扫过她手腕上的淤青,暗暗皱眉。 他当时脑子一抽,也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力气,又或者是审判官大人皮太薄了? 反正,他觉得自个的心乱了,脑子蒙蒙的,不太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又或者到底想怎么样? ——他是来杀她的。 这个目的,他不曾忘,也不断地告诫在审判官面前的一切都是伪装。 所有的笑容、亲近、关心,都是为了等待那个刺杀良机。 可偏偏人这种生物太复杂了。 时凉叹了口气,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瓶应急的医疗喷雾,走到戚暖面前蹲下身,捞起那只淤青的手腕,一边喷药,一边帮她按摩。 戚暖低眉看他,见他总不说,有点憋不住了,问道:“小两口是什么意思?” 时凉专心致志地揉着淤青,转移话题道:“疼吗?” 戚暖:“不疼。” 时凉:“以你的本事,不想被我抓住,不会躲吗?” 戚暖:“为什么要躲?” 时凉:“因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戚暖:“???” 过了一会儿,某人又想起来了,“小两口是什么意思?” 时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头抵在戚暖的膝盖上,藏住脸上的神色。 “审判官大人,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像你这样的人有感情吗?你有伤心难过的时候吗?” ——你好像刀枪不入一样,不会生气,对什么都不在乎,谁都无法真实地触摸到你、留住你。 戚暖垂眸,“有。” “哦,那你伤心难过的时候会做什么?” “等等。” “什么?” “多忍一会儿,总会不疼的。” 时凉顿住了,心脏抽痛了一下。 后来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他的心脏会莫名抽痛。 从那天起,他的心上就多了一道裂缝,一道名为“戚暖”的裂缝。 ——为她而疼,从细微之痛到剜心刻骨。 跳坑 “有人吗?麻烦开开门,我是店里送饭的伙计。” 时凉收敛心神,起身去开门。 门外,一个干黄瘪瘦、贼眉鼠眼的少年捧着饭菜,笑得像个猴儿一样,偷摸往里瞥了一眼,“大哥,你们一会儿吃完记得去楼下开会。” 时凉挑眉:“开会?” 少年:“对,城里警卫队的队长来了,有事儿说。” 时凉没多问,点了点头,接过饭菜,也不知道这菜怎么炒的,黑不拉几的。 但甭说,味道真不错! 至少从他家审判官大人的进食量上判断,那摊黑乎乎的东西比天空城的饭菜好吃,就是卖相差了点。 肚子填饱后,两人晃悠悠地下楼,发现旅店大堂已经坐满了人。 时凉牵着戚暖的手,挑了个犄角旮旯的位置坐下,装作一对逃难的小情侣。 大堂中央站着说话的那位,就是警卫队的队长,四十岁左右的老大哥,国字脸,其貌不扬,但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凛然。 他慷慨激昂地说了半天,两人也算听明白了。 沙城被噬甲王虫包围,出不去也进不来。 为了给自己的家人搏一条生路,老大哥主张明天率领一对敢死队潜入虫巢,带上沙城为数不多的炸/药,以自杀式袭击的方式,和虫兽同归于尽。 因为警卫队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他不得已向民间征兵。 “没用的。”戚暖轻声说道。 时凉看向她。 戚暖:“噬甲王虫外壳坚硬无比,A4炸弹都轰不穿。” 时凉宠溺地笑了笑,“这么清楚?” 戚暖:“杀过。” 时凉皱眉,“你怎么杀过?不是说审判官不能出天空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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