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神色一凛,“好一个嘴俐的丫头,当罚。” 太微见状不对,未免将事情闹大,立马上前一步,“夫人,我这妹妹并非有意冲撞你,还请夫人莫要责难。” 孟不怪眼神亦瞬间凌厉起来,移步挡在凉月身前,“夫人,你待如何?” 凉月将孟不怪往旁边轻轻一推,“我没事。”而后转向妇人,“不请自来,是我们不对在先,但我方才所说都是事实,夫人如若不信,大可查一查这屋子,看看是不是丢了东西。” 妇人厉声呵斥:“擅闯宫廷已是大罪,若偷窃皇家之物,便是罪上加罪,脖子上再生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听这妇人口气,当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三人眼神一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凭三人身手,直接冲出去也不无可能。 妇人却好似看出三人意图,又道:“长晏城,进来难,出去更难,我在这里撂下话,你们一旦走出这院子,不出百步,就能沦为阶下之囚。” 凉月眸色一寒,“那您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孟不怪却不以为意地道:“别听她的,她就是说说大话,唬我们。” 妇人不紧不慢地道:“大可一试。” 沉吟片刻,太微挺身而出,道:“夫人,罪责在我一人,但凭夫人处置,请夫人饶过他们。” 凉月立马急了,“太微,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别说胡话了。” “我是男子,要处置也该处置我才是。”贪生怕死的孟不怪冷不丁逞了一回英雄,不禁叫凉月有些刮目相看。 “既是三人同犯,那罪责自该三人同担,若是只究一人而恕其他,那这律令岂非枉定?国法家规岂非空谈?”妇人似铁了心要将三人定罪。 眼下可谓是骑虎难下,三人僵在那里,一时间竟无计可想。 默了片刻,凉月一咬牙,“左右她也要送我们下狱,倒不如闯上一闯。” 另二人一呼即应,皆点头赞成。 三人摩拳擦掌就要逃跑,妇人突然开口:“慢着。” 三人旋即转头,看向妇人。 妇人合手对天,“我佛慈悲。”而后放下手,对上三人目光,“我可以饶恕两个人,但是,为了让你们引以为戒,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留下,受到应有的处罚。” 太微不假思索地道:“我留下。” 孟不怪紧随其后,“我是爷们,要留也该是我。” 凉月也不甘落后,立马道:“我留,都别跟我抢。” 妇人淡淡地扫了三人一眼,“这会儿又抢着要留了?” 三人在谁留下一事上争地不可开交,若是叫不明内情的人看到,恐怕要以为三人在抢什么珍宝,才闹得这般激烈。 “好了。”妇人厉声一喝,抬手指向凉月,“你,留下。” 言讫,孟不怪立马毕恭毕敬地朝妇人鞠了一躬,“好的,夫人。”而后拉着尚未反应过来的太微飞也似的跑了出去,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凉月霍地扭头看向外面,当即攥紧拳头,懊悔不已,脸都被气绿了,忍不住低声骂道:“这个该死孟不怪,背信弃义的小人,胆小怕事的懦夫。” “看来你方才被同伴抛弃了。”妇人淡漠的辞色里隐约带着丝挖苦的成分。 先是逢孟不怪叛变,随后又被妇人落井下石,凉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摆出一张臭脸,质问道:“说吧,你打算如何治我罪?” 妇人冷冷地望她一眼,“你眼下是戴罪之身,所以,态度好点。” 凉月现在是一千个不该、一万个不该,而最不该的就是走晚了一步,导致落到别人手里,只得任人拿捏。 忖度片刻,静观眼下情势,除非她动用术法,否则可能真如妇人所说,跑不出十里,便会被守卫抓到。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妄施术法,恐怕会因此引来更大的麻烦。所以,暂且先忍上一忍,君子不逞一时之勇,先按兵不动,待入夜之后再找机会逃走。 妇人看她低眉凝思,当场戳破她心思:“是不是在想先顺从着,然后晚上再寻机逃走?” 凉月心头一震,面上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很快恢复神色,镇定下来,继而乖顺地道:“哪有?是您多心了。” 妇人不予置辩,起身踱到矮柜旁,打开左上层的抽屉,取出一摞纸,并一本薄册一起放在桌上,“午时前,将书抄完。” 凉月好奇地看了一眼,是一本《妙法莲华经》,随后狐疑地望向妇人,问道:“为何让我抄这个?” 妇人却反问:“你事事都要问个因由吗?” “不就问一下么,不想说就罢了。”凉月轻声嘟囔着,内心虽万分不愿,但还是乖乖坐了,添水研磨。 妇人则手拿念珠,捧至头顶,而后缓缓跪下,对天三拜,方重新将念珠挂于手上,继而坐在凉月旁边的凳子上,闭眼拨动念珠。 凉月一边抄写,一边好奇询问:“夫人,您在宫里是做什么的?” 妇人动作不停,眼也未睁,只冷言轻责:“抄经不语。” 当头撞上一道雷,凉月自讨没趣地低下头,比照原书,一字一字地顶真抄写。不过,对妇人的身份愈加多了几分好奇之心。
第174章 耐着眼疲手乏,凉月终于在午时前工工整整地抄完了《妙法莲华经》。 利落地勾下最后一笔,整个人瞬间升起解脱之感,将笔搁下,身子一挺,嘴一咧,当即“嘶”了一声,眉眼紧紧皱在一起,这才惊觉浑身已酸痛难忍,两个肩膀更像是被几百只蚂蚁寸寸啃过那般,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将肩膀牢牢锁住。 从开始抄经起,她屁股就没从那张凳子上挪开过,不怪落了肩痛之症。 观之妇人,她坐在那里,稳如泰山,除了拨弄念珠的手一直未停,始终都坐得端直。 凉月一边揉肩,一边站起,将一摞张张写满的纸推到妇人身前,“夫人,我抄好了,请您过目。” 妇人拨珠的手一顿,而后缓缓睁眼。 凉月劳神劳力抄了一上午的成果,她只蜻蜓点水地睇了一眼,便移开目光,而后指着墙边矮柜,“放在右边第三层。” 凉月忍不住腹诽,还真拿她当丫鬟使了,这人以前定没少人伺候,所以使唤起人来是相当娴熟,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好的,夫人。”凉月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恭顺地拿起那沓纸,一丝不苟地放进妇人指定的抽屉里。 关上抽屉,凉月有模有样地回禀道:“夫人,放好了。”凉月觉得自己此番乖顺的模样若叫其他人看去,定要认为她是这妇人的贴身婢女 妇人点点头,随后又闭上眼,曼声道:“院里的杂草太多了。” 凉月的脸一阵抽搐,言下之意是要叫她去拔草? 这女人简直得寸进尺的厉害,凉月脸色几变,不禁捏紧拳头,眼睛盯上妇人的脑袋,何不就这么一拳下去,当场将她打晕,而后逃之夭夭? 心里这样谋划着,凉月的脚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往前挪,捏紧的拳头微微扬起,粉唇一勾,在拳头就要落下的前一瞬,妇人却突然开口:“无谓的挣扎是极度愚蠢的体现。” 凉月骇了一跳,触火般缩回手,拳头一松,干干而笑,装傻道:“夫人您说什么呢?我不太能听懂,我这便去拔草。”说完便两脚生风地跑了出去。 甫一出来,凉月便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急喘气儿,扭头一顾,这女人果真是厉害角色,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她的心思,着实有些不好对付。 凉月这次算是栽了,而且栽的不明不白。 人在屋檐下,看着一院新生的杂草,凉月几乎是含泪蹲了下去。 这回是丢人丢到家了,堂堂千年道行的老妖,竟纡尊降贵来给一个凡人拔草,像什么话,这要是传出去,她颜面何存?以后还怎么在妖界混?还如何在那些小妖小怪面前立威?这奇耻大辱简直要成为她妖生中一大挥之不去的污点。 凉月蓦地打了个寒颤,一边拔草,一边开始后悔,长晏城这么大,她怎么就偏偏来了这么个性子古怪至极之人的住处?当真应了那句,明放着天堂有路人行少,地狱无门去的多。 正哀哀自怜,屋里陡然传出一句:“半炷香工夫。” 凉月赶紧应了声:“哎,听到了。” 落坡凤凰不如鸡,凉月将气全部撒在无辜的草上,粗暴地连根拔起,由于动作太过迅猛,连草根子下的泥都被带了出来,弹得老高。 半柱香工夫后,凉月带着一张泥脸和满身黄泥站到妇人面前,“夫人,草除完了。” 妇人睁眼将面前的泥猴上下扫了一眼,目露嫌色,“后院有水缸,去洗洗。” “知道了。”凉月用泥手抹了抹脸,却是越抹越脏。 转到后院,凉月舀出一盆水,掬起一捧清水开始净面。一盆清水很快被凉月洗成一盆泥水,她倒掉泥水后又重新盛了一盆清水,再仔细洗了一遍。 回到屋里,发现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副双层提盒,妇人仍旧纹丝未动地坐在那里。 妇人淡淡开口:“布菜。” 凉月就着宦服擦了擦手上的水,腹诽心谤,这人还真难伺候。 揭开盒盖,将里面的饭菜一一取出,布于桌上。 一共三个菜,且全是素的,倒正合凉月心意。 二人相对而坐,凉月一边吃饭,一边偷瞄妇人,心中疑虑颇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似随口一问:“夫人,长晏城这么大,你为何偏偏选了这处来住?” 妇人冷声道:“食不言。” 又碰了钉子,凉月十分郁闷,这人规矩还真多。 一餐饭毕,未待妇人吩咐,凉月便主动将碗筷收好,放回提盒里。 从早上到现在,所做之事虽叫人极不痛快,却也并非难事,反倒叫凉月隐隐不安,总觉得这个女人肯定还有后招,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想了想,凉月干脆坐下来,以一种近乎商量的口气,同妇人说:“夫人,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不妨直说。” 妇人清清淡淡地道:“收拾一下,一会儿随我出去。” 凉月眼波微漾,继而不露辞色地道:“我能打听一下,是去何处么?” 妇人硬声道:“不能。” 少顷,凉月抱着早上抄写的经书,跟在妇人身后,走在宫道上。 从出院之后,妇人便始终沉默不语,凉月问了好几次都不得回应,后来她自己也问的烦了,索性闭口。 不过,走这一路,她却有所发现。 路过的宫女太监,见了妇人都毕恭毕敬,好似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俱俱屈下身子,定定站着,好似一个个木偶泥胎,一眼都不敢抬,及至她们走出很远,才开始动作。 凉月此番就更加好奇,这妇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走了约莫一盏茶功夫,二人在一处大殿外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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