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忆数十年前,凉月曾在梅鹤仙人那里听过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 话说,上古时期,有一女子将一男子的心徒手挖去,然后在男子空洞的胸膛里埋入一粒迦南籽。 那粒迦南籽以男子之血为养,一日一日,竟在男子的胸膛里生根发芽,而后刺破其新生的肤肉,开出一朵经久不凋的花来。 所以,当凉月适才看到这幅画时才会如此震惊,因为画中男子的胸膛上正是一朵盛放的迦南,而这朵迦南与一千多年前看到过的那朵几乎是一模一样。 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前人编造的奇闻异事,没曾想竟有亲眼目睹的一日,虽只是在画上,也足以叫人欣喜若狂。 凉月完全相信这幅画非是臆想之作,若作画之人从未见此一幕,决然画不出迦南的半分形色。 “你想知道?”前皇后兜了个圈子。 凉月凝视着前皇后的眼眸,无比顶真地道:“告诉我。” “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前头,一旦你知道了他是谁,那么你就必须答应我随后提出的要求。”前皇后趁机反将她一军。 凉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应下:“好,我答应你。”
第177章 “我果然没看错人。”这是一句不算夸赞的夸赞。 凉月重新坐下,“愿闻其详。” 面对凉月顶真倾听的神态,前皇后却突然笑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的来历,不带半个假字的来历。我会去查,一旦你有诓骗于我,你该知以我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明晃晃的威胁摆在面前,凉月一时间左右难定,不禁恼了,“连这画都给我看了,你还有什么不信我的?” 前皇后慢条斯理地道:“你知晓了我的身份,亦看了我的画,但是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凉月心里仿佛有只猫爪子一直挠个不休,这女人,人精无疑,先是自吐身份,继而拿出卷轴,一点点抛出诱饵,为的就是引她这条鱼上钩。 只是,恐怕这女人没想到的是,凉月竟识得迦南,且对其兴趣颇深,所以未及抛出下一个诱饵,凉月便已上钩。 悔之,悔之,方才怎的就没忍住那股子兴奋?这位前皇后的城府,比无底洞还深。估计当初在位时,恐怕没有哪个嫔妃胆敢与之为敌。 凉月半晌未表态,前皇后开始不慌不忙地将卷轴往回卷,边卷边道:“我有的是耐心等。” 凉月随口道:“我不过一父母早亡的孤儿,四海漂泊,居无定所,有什么来历可讲?” 前皇后正容亢色道:“如此,那我明日就请龙椅上那位给查上一查,看姑娘所言是否属实。” 凉月一手支颐,一手在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居士莫要忘了,今日是居士亲自带我去的元景殿,见过我的人皆认为我是居士身边的奴婢,居士又打算如何自圆其说呢?” “宫外歹人,夜潜皇城,假扮宦竖,挟持宫妇,藐视天威,其罪当诛。”句句罪辞,掷地有声,吐息之间,尽是位高权重者独有的底蕴。 凉月眉心一跳,“居士这是打算将莫须有的罪名强行加在我的头上?” “辞无虚言。”前皇后仔仔细细地将卷轴卷好,又重新裹回缎皮,绑上带子,最后放回木箱中。 凉月手上敲桌的动作猛然一停,“清者自清。” 前皇后将木箱推回床底,收好钥匙,道:“指皂为白,实非难事。要怪就怪你进了最不该进的地方,单这一条就是大罪,轻而易举就能冠你个通敌叛国的罪名,然后连坐九族。” 千年大妖终于被惹痛了,凉月一掌拍在桌上,烛火当即震了两震。 凉月开始细数从昨夜到今晚,皇宫里有哪些人见过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苍驳的影子,是啊,那个人今日也见过她。 抹去记忆,是会将留在这个人脑海里关于自己全部的记忆如抽丝般尽数抹去,抹得干干净净,丁点不剩。所以,凉月很少去抹掉别人的记忆。 “好,我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守口如瓶,不会告知其他人。”这是凉月挣扎之后的决定,她无法忍受被他忘记,这比死还痛苦。 前皇后诺道:“我答应你。” 凉月如实道:“我是苍驳的未婚妻,凉月。” 前皇后却未露出半分惊讶,反而面浮笑意,“是听雀莘说那孩子有一未婚妻,却没想到是你。你若想来皇宫,大可跟他一起,何苦偷偷摸摸?” 一提起此事,凉月就有些窝火,眉心怒色隐隐,“我不知道他也进了宫。” 一观凉月神色,前皇后便已猜出几分,不去点破,只说:“苍夬豪气干云,戎马一生,儿子更是了不得。” 凉月提醒道:“居士方才答应过我了,莫要忘记才好。” 前皇后不接她话,却道:“雀莘也在宫里,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凉月连忙摆手,“千万别,若是叫雀姐姐和江叔晓得我夜潜皇城,那还得了?今日在元景殿就被苍驳看见了。” “你很怕那孩子?”前皇后一脸慈祥地看着她,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 凉月道:“我怕自己的莽撞给他带去麻烦。” 前皇后问道:“所以你一直不敢说出自己的来历,是担心我这个老奸巨猾的人去给那孩子扣顶通敌叛国的帽子?” 凉月直言不讳地道:“没错,你诡计多端,万一和苍驳政见不合,借题发挥,那我岂不是害了他?” 前皇后笑道:“你倒挺维护他。” 凉月再次提醒:“总之,你答应过我,谁都不说。” “你这丫头还挺有趣,我都想问那孩子将你借来几天了。”前皇后先前咄咄逼人之势荡然无存,同凉月说话的口气都婉转不少。 凉月立马回绝:“我不答应。” 前皇后挑眉,“为何?觉着宫里无乐子?你不是冒死都要潜进来玩一玩吗?” 凉月眉头皱在一起,摆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居士,别提此事了,我肠子都悔青了。” “那正好,我一会儿就去同那孩子说,将你借上几日。我在这皇宫里无聊了二十多年,你才来一天就叫苦,那怎么行?”若不是凉月亲耳听到,谁能想到这句话是出自一个曾母仪天下的皇后之口。 “居士,你……你可别胡来。”凉月在这金笼子里待了一天就觉得天崩地裂,若待上几天,那她岂不是要疯掉? 前皇后一把抓住凉月的手腕,“走吧,水宴刚开始,我们这会儿去也不迟。” “居士,我……我知道错了,您大人大量,饶我一回。”凉月坐在凳子上不肯动,恨不得能粘在凳子上,嘴上一个劲儿地求饶。 前皇后声色一厉,威胁道:“如果我一个人去,保准儿让龙椅上那位知道你是如何进宫的。” 凉月哭笑不得,“您今天都拿这事要挟我一百遍了,果真是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前皇后笑了笑,“我总要当得起老奸巨猾这个名头。” 今夜的般若湖,无星月夺辉,无雨雪添情,幽不见底的水面上,漂浮了千盏花灯,似蕴了万丈霓虹,浮光掠影间,更衬得整片湖神秘莫测。 湖中,三艘美轮美奂的画舫停浮在光烟深处,似真似幻,远远望去,仿若蜃楼海市。 丝竹声声叩心房,流莺曲曲表衷肠,引商刻羽,云起雪飞,忽而身入高山,忽而静聆流水,明明一步未动,却已觉千移万转。 三艘画舫并排而停,中间的画舫有上下两层,皇帝与苗耒国国主以及一众大臣便是在这艘舫里,作陪的还有如今掌管后宫的赛贵妃和苗耒国国主的王妃。而左边的舫子里是其他宫妃及臣子家眷,右边的舫子里则是与苗耒国国主随行而来的要臣。 如此安排,是水宴属国国主历来的规矩。 迟了三刻的两人刚靠近湖边,便有一行站位工整的宫婢上前相迎。 走在最前头的婢女福了福身,而后转到前皇后侧方,“居士。” 前皇后却一眼未倾,兀自雍容雅步往前,本就一具贤身贵体,哪是粗衣可压之。 水岸边有一只宫灯高挂的小船停靠,前皇后在凉月的搀扶下抬步踏上。 摇桨的是一名年轻宦官,约莫十五六岁,动作娴熟,行舟稳当,想必是这般若湖的摆渡之人。 小船缓缓抵靠中间的画舫,又是一行婢子上前,将前皇后和凉月迎了上去。 为首的婢子本欲着人去禀,被前皇后阻了下来,示意不必声张,那婢子方才打住。 不过,纵使如此,前皇后的突然出现还是叫底下的一众人立马战兢起来。 前皇后跟身旁的一个婢子吩咐道:“让雀莘下来。” “是。”婢子躬身退下,走到梯口,同梯口的宦官低声说了几句,那宦官立马转身上楼。 前皇后十分随意地往临水的一张太师椅上坐去,甫一坐下,便有婢子奉上参茶。 凉月则始终低垂着头,寸步不离地跟着前皇后,站在她后面,偷摸抬眼往湖上望去,浅漾的花灯随波轻荡,挠地凉月心痒痒,直想探出身子去捞上一盏。 还没上手去捞,便听身旁有一熟悉的声音唤道:“居士。” 凉月立马收回目光,直将腰弯成一张满弓。 前皇后盖上茶盖,开门见山:“雀莘,我要问苍驳那孩子借个人。” “可是北行?”北行是雀莘第一个想到的人,只有北行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在苍驳身旁。 前皇后用余光瞥了眼旁边恨不得将头埋进胳肢窝的人,对雀莘道:“你看我旁边这个孩子可能借? 雀莘这才将目光移到凉月身上,却只能看到一顶无任何坠饰的宦官帽,一时猜不出是谁,便问:“居士,不知这位是?” 前皇后将茶盏往几案上沉沉一磕,故作愠怒,“有何见不得人的?快将头抬起来让雀莘瞧瞧。” 凉月却恍若未闻,如吞了定海针,纹丝不动。 前皇后见她不从,直接上手捏住她下颚,猛地往上一抬,“便是这位了。” 脸被扬起的那一刻,凉月立马弯嘴一笑,却极度牵强,仿佛一只身不由己的牵线木偶,被人牵着嘴角强行往上提。 “雀姐姐。”凉月挂着一脸僵硬的假笑跟雀莘打招呼。 雀莘眉目一喜,“凉月,你怎在宫里?何时来的?公子可知道?你,”雀莘又重新将她扫视一遍,“身上怎穿了宦服?” 凉月发窘地挠挠头发,避重就轻地道:“此事,说来话长。” 前皇后朝雀莘招了招手,雀莘立马附耳过去,前皇后对凉月的暗中摇头示意置若罔闻,附在雀莘耳旁,小声道:“苍驳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巾帼不让须眉,这孩子是趁着夜深,偷偷溜进来的。” 凉月恨不得转身一头扎进湖里。 果然,雀莘脸色陡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凉月,压低了声音,道:“夜潜宫廷,这是大罪。”随即半跪在前皇后跟前,“凉月年少,不知规矩,无意闯下此等大祸,雀莘难辞其咎,还求居士对她网开一面,雀莘愿代为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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