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未将她吞下,那她便还有一线生机,总归能搏上一搏,也好过摔下去等死强。 是以,小鱼不再与他言语相争,也不问他要带她去往何处,更无欲让他如此松口,她还要留着气力与他较上一较。 眼下,养精蓄锐才是紧要。
第69章 本已冷静下来的小鱼不经意由高处看下去,顿觉一阵眩晕。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处于高空之上,天上繁星仿佛触手可摘,而宽广的大海此刻却渺茫如置梦境之中,让她忍不住一哆嗦。 身后马上传来一声嘲讽:“怎么?这就怕了?” 不甘示弱的小鱼立即反唇相讥:“我为什么不怕?换你去海底试试?看你怕不怕。” 鹯却不假思索地道:“不怕。” 小鱼抓住机会言语相激:“不怕?你不去安知自己怕不怕?” 鹯忽地敛翅,往下一冲,而后猛然展翅,在空中翻身一转,复又扶摇直上,一套略显浮夸却自以为潇洒无比的动作耍完后,方不紧不慢地道:“早已去过。” 而他这一套看似轻巧的动作,却将小鱼吓得不轻,悚然难息。她何曾受过这般惊险,也不管此时正在高空之上,只管气急败坏地呵道:“暴徒,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马上放开。”边吼边肆乱摆动起来。 鹯沉声一喝:“你再动一下,我保证比方才的动静还大,有胆子你就试试看。” 小鱼登时火冒三丈,“要杀要剐来个痛快,摆什么威风?” 才放出狠话的小鱼不及他接话,冷不丁脱离尖喙,重重落在地上,猝不及防的一摔让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三魂七魄都险些摔出身体。 惊悸未定的小鱼顾不上疼痛,瞬即幻成人形,就地半支起,揉着昏沉沉的头,柳眉倒竖,怒视面前玄衣男子,似要从眼里飞出一片箭雨全扎于玄衣男子身上,方解此恨。 玄衣男子嘴角轻挑,于她身前半蹲下,一手随意搭在膝上,“感觉如何?” 此时,小鱼满脑子只有一个字,“逃”,越快越好。 她朝男子身后看了一眼,再根据落地前与之争吵之余,目光恍惚的一扫,断定身下应是东海边缘的一处高崖,跳下去便能回到海里。 打定主意后,小鱼猛然自地上跳起,并以电卷星飞之势朝崖边奔去,一只脚刚刚悬空,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倏地拽住,于是乎,她整个身子都由着身后的力道掌控。 小鱼头也不回,近乎命令地喊道:“放开。” 愤怒之中,一只手忽地覆在小鱼头顶,跟着着力往下一压,逼迫小鱼面朝下方,鹯随即硬声道:“还让我放开吗?” 目及之处的情景让小鱼骨惊不已,只见一道笔直的高崖耸立于海面之上,平滑的崖壁除了背生双翼者,绝无可能自崖底攀上。 然而,这并不是令小鱼最为惊愕之事,真正让她发寒的是海崖之高。 站在上面,犹如置身云端,全然目测不出此崖丈高几何。肆虐的风毫不客气地扬起她一头乌丝,自心底生出的冷意与海风带来的凛寒不谋而合,仿若置身于冰川之间,身体内外的每一处都冰凉至极。 这一眼,让她终生难忘。 身后抓着她薄薄衣衫的手故意抖了两抖,将她从惊悸里当场抖回神。小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命竟再一次握在那头鹯的爪下,仿佛他一个念头就能左右她的生死。 鹯冷嘲热讽道:“怎么?吓傻了?我当你胆子有多大,原来竟如此不堪一击,难为你在这海里还能侥幸存活下来。” 他这样一说,即便跳下去必死无疑,小鱼也不可能委屈求饶,当即心一横,“要放则放,少说废话。” “性子倒挺烈,可这胆子嘛,”鹯顿上一顿,又啧了一声,“实在小的可怜。”最后两字故意拖长了调子。 小鱼凛眸回望,昂首逼视。 身前,她一只手已经摸到襟下的衣带处,弹指间,疾手拉下,本就前倾的身子当即往下一落,外衫仍在鹯的手上,而她却已直直往前倒去,未有一丝留念。 而当她另一只脚离地之际,电光石火间,腰间忽然环上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锢住,致使她没有如愿下坠。 小鱼霍地回头一望,鹯紧拧的双眉瞬间一舒,神色寒如严雪,“你就这么想死?我将你从海里抓回来,就是为让你这么死的?要死,可以,但必须死在我的肚子里,也算你死得其所。” 语罢,鹯将她往后一带,一卷一推,她再次重落于地。而这一次,比方才更狠,她明显感觉到他故意加重了力道,好让她摔得更疼。 无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小鱼摔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慢慢可以支起身来,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一千只蜜蜂不厌其烦地在她耳旁欢叫。 鹯一把抓下她扶在额上的手,紧紧攥住,俯身一压,小鱼只得往后一扬,另一只手瞬即于身后一撑,方不至倒在地上。 小鱼冷冷地望着他,不惧不恼,不忧不愁,没有一丝情绪,让人猜不透她心底的想法。 “你以为跳下去就能回海里了?你好好看看我是谁,你觉得我会容许自己的食物轻而易举地跑了?”鹯由内而外无不散发着一股傲气,仿若天下的一切在他眼里皆为烟尘草芥。 只不过,在他面前的并非一般烟尘,而是一尾经历了灭族之痛,在杀机四伏的深海里拼命活下来的小鱼。 她不想死,但她也绝不怕死。 小鱼不吱一声,只凝瞩不转地盯着他,仿佛要腾起自己的气势同他的傲气较个高下。 “我劝你,有那点逃跑的力气,不如多用点在脑子上,别做愚不可及的挣扎。”鹯说完便猛地甩下她的手臂,又将外衫狠狠丢在她身上,继而起身兀立,挺拔的身躯宛如一道屏障,刚好将月亮挡之于身后,玄色衣衫与黑夜严丝合缝地在小鱼面前形成一张诡异的墨画,仿佛有人无意打翻了砚台,泼洒下一片浓墨,而覆之难收的墨汁又缓缓向四周洇染开去。 四面八方的黑暗如浪潮般涌向小鱼,她心头猛然一窒,这种感觉比在深海里,糟糕多了。 在海里,对手虽层出不穷,她尚且能观势而应。但现在,她却犹如置身于一片黑暗的虚旷之中,面对的威胁虽然只有一个,但她此时的对手已然不同于曾在海中碰到的任何一个,甚至那些看似强大的对手。 以前,她能准确地判断出对手的目的,而此刻,她却不敢妄下结论。 她不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如果说只是单纯地将她当做食物,却全然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将之带上海崖,在海中便就可以毫不留情地将她吞吃入腹,可他却没这么做。 她只知鹯很凶猛,飞势如电如风,除此之外,再不知其他。 小鱼第一次感到惶恐,如芒刺在背。 很多时候,可怕的不是对手的强大,而是不知道强大的对手下一步会怎么做,最终目的是什么,又会使出何种手段来达到他的目的,这才是最为可怕之事。
第70章 见小鱼低头不语,鹯也没再多言,自她旁边错身而过,那令小鱼惶恐的黑暗顷刻间便被清皎的月光冲淡。 小鱼暗暗舒了口气,抬头望着圆若玉盘的明月,她第一次离月亮这般近,近得仿佛能看到那上面有位白衣飘飘的仙子。 盯着月亮看了良久,不觉有些渺然,小鱼垂下头,这才发现,身下有一层软茸茸的青苔,铺在地上像一张草垫,方才那一摔被她蹭上些许,衣裙上绿意斑斑。 她不禁想着,若这草垫再厚一些,是否也不至于会摔地这般疼。 此孤崖五丈见方,小鱼抬眼望向前面,只见左前方崖边处有一株光秃秃的梅树,不至开花时节,一叶未生,在孤崖边濯月下,甚有落索之感。 又扭头往后看去,有一间草屋,草屋左前方,同样挺着一株光秃秃的梅树,看来这头鹯爱极了梅花。草屋正前方,摆着一方面平类桌的灰色石块,两张类凳且与桌同色同料的石块隔桌对置。 而将她掠来的鹯,此刻正坐在石桌旁。 注意到她的目光,鹯也微微侧头,看着她,抬手指向草屋前的梅树,“你先息在那里。” 小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引颈望去,只见梅树下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坑,呈半月形,里面水光微闪。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第一回 听说鹯要养鱼,不知道他此举又是在弄什么玄虚。 小鱼自阴凉的地上奋起,与他月下对坐,两道犀利的目光在月华之中流转,互揣心思,各怀思量。 嘿然良久,小鱼一拍石桌,掌心传来的疼痛激得她险些迷离的意识瞬即清醒几分,高声掷下一问:“你究竟要做什么?” 鹯入鬓的剑眉轻微一扬,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我也猜不到我要做什么。” 小鱼顿觉自己使出全力朝强劲的对手猛然击出后,却发现对方原来只是一团绵软的白云,竟让她窜高的气焰一时无处可发。 “那便让我走。”小鱼的语气异常镇静。 鹯慢条斯理地抬起一只手,置于桌上,细长如削的手指瞬间化成勾命利爪,一下一下叩在坚硬的石头上,发出宛若沉重的铁器捶在石板上的声音,他面色无波,眸心无澜,若无其事地道:“我这里无墙无壁,你想走便走。” 小鱼盯着他的利爪,头皮有些发麻,仿佛他叩的不是石头,而是自己的心脏,云是反复,扎地一颗好端端的心千疮百孔,血流如注。 “不过,”鹯终于停下动作,利爪瞬时又幻作素手,“你走几次,我便能抓你几次。如若不信,你尽管试。”辞气冷漠至极,挟着若有若无却让听者无法忽视的威胁直灌小鱼耳里。 而小鱼此时的注意力全在鹯方才所叩之处,丁小如豆的新坑旁散落着一层细细石沫,然而他方才却只用了轻微的力道。 小鱼不由心惊,她不敢想象,若他用上全力,会是何种景象,只恐这方石桌会在他利爪之下化作一堆残块。 一道“吱呀”声将小鱼自思潮中猛地拉出,转眼之时才惊觉,面前已空无一人。 小鱼倏地转头往草屋看去,只见原本洞开的门扉此时已紧紧关上,留得她独坐于此。 素月的清光夹杂着夜晚的静谧,直入她心底,仿若三千世界仅余她一人还在这滚滚波涛中挣扎彷徨,不知眠休。 在高渺的孤崖上,她不知该做些什么,也不知能做些什么,抑或是什么都不做,只安静地等,等日升月落,等星辰寥邈,等风微云薄,还是等桑田变作沧海,海水与孤崖齐平之日?恐怕永远不会有那么一日。 小鱼徐徐起身,迈至崖边,自崖下吹上的风撩得她衣袂四高,微微探头俯瞰,顿觉心摇摇如悬旌。 这是小鱼自入海以来,离海最远的一次,竟不觉间生出思归之绪。而她只需往前迈一步,只一步,便可回去,回到自己广阔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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