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私心想着,纵和穷哥们儿兑借些,也犯不上把一家子性命和安宁都搭在一时花费上,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血人却停了下来,以一种灵狸的灵巧上了台阶,而后化为液体,全数“流”进了孙宅里。 孙平,京城里最大的人贩子,他若看上哪家的大闺女小媳妇儿,或是祖宅宝物什么的,便会千方百计借钱给哪家。 利滚利,驴打滚,借出十文收十两,那是小意思,旁人家破人亡也好,血流成河也罢,只要他的目地达成,旁人?管他! 孙平一生猖狂,他视人命如草芥,连自家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发达后也是一碗毒药送归西,只为,那妇人对他的规劝。 全不顾夫妻恩义,连那妇人腹中有他之子也视之寻常,反正乱葬岗上一抛,什么都了了。 那妇人平生最疼爱的兄弟,为了她,将孙平告上了公堂,一封白银二百两,一个乱党的罪名,西市口一刀为两段。 孙平不信命,不爱娇娥,贪的是财,爱的是钱,谋的,是利益。 身边的女人看上就夺过来,厌了便卖掉,他爱的,只有他孙平自己而已。 所以,孙宅虽大,但入夜之后,不光是下人,连女人也不会近孙平的身,因为,他怕,有人杀他。 血人极熟此地,轻巧的在宅中穿廊过堂,寻到孙平所在之地,灯火煌煌之中,孙平已酣饮半醉,身边桌下一具女尸,项上指痕分明。 血人翩若惊鸿轻灵入房,似公子翩然举止有方,立在孙平眼前,阴风入堂,风过烛灭,连案上供的关公并观音、佛陀等一众之像,也在风过之时化为土石泥尘木屑。 腥风阴冷,血气袭人,孙平忽地酒醒惊觉,直跳起身,警觉四望着缩向案边,却摸到一手泥尘木屑,嗅到了腥风血气。 到底是凶悍之辈,自腰间掏出把牛耳尖刀,孙平四下戒备,冷笑开声道: “不知哪位光临,鄙人孙平,在此恭候!”
第三章 孙平自是凶人,但他的凶悍与残忍,乃是对着别人。就如那桌下的那具女尸,青春娇艳如初绽春花,却在年华最好,花开正艳时,却惨死于此。而孙平掐死她后,他还能悠然自若,守着尸首饮酒,其心何狠。 但,事涉自家性命时,孙平却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谨慎,也都细心,他可以狂妄的杀人弃尸,可以把旁人性命视之草芥,踩踏蹂躏也毫无半分怜悯。 然,当那“草芥”换成自己时,孙平却极惜命。残暴的人,只会对自己仁慈,滥杀者也只会呵护自身,孙平,也是,怕死的! 血人轻灵的走近孙平,近得孙平只觉满鼻尽是血腥与恶臭,孙平性如豺狼,从来不信这世间有“饶恕”、“仁慈”,他只认为,这世上之事,唯有你死我活,方是世间正径。 所以,手中牛耳尖刀用力挥出,取的,便是人身咽喉,力道既狠且刁,半分生机也没给面前的“人”留。 孙平却不知,眼前的“人”,却不是他能杀死的。雪亮冰冷刀锋划过血人的咽候,毫无阻碍的轻轻划开血液后,血液又自动合在一处,血人上前一步,俩人几乎贴在一处。 孙平阴狠的鼠目暴睁,狠狠发力向眼前的“人”胸腹要害处,连连捅杀不止,却愕然发现,如捅在黏稠的液体中。而后,孙平项上一凉,一双冰冷纤细的手,摸上了孙平的脸。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血人似乎笑了,纵使已仅是看不出五官的血色人形,却让人觉出一种温雅风流,仿佛站在那里的“人”,依旧是那个翩若惊鸿的少年郎。 孙平的眼睛已然习惯了黑暗,模模糊糊中惊悚的发现,摸到他脸上的那双冰冷纤细的手,却正是方才他掐死于地的那女人的手。 孙平不信鬼神,也不信报应,他只相信厉鬼怕恶人,而他,便是恶人中的恶人,又何惧鬼神? 牛耳尖刀在手,我能杀你一次,我就能杀你第二次,就算是鬼,我也能杀了你! 手起,刀落,血溅,美人飞头,可怨犹不息,玉手纤纤坚若铁石,狠狠的一收,孙平就被这双玉手举了起来,悬吊半空之中,双足狠蹬,用力掰扯那双曾经赞过的皓腕玉手,却挣之不脱。 孙平喉中“嗬嗬”作声,眼中全是绝望与求饶,他是,真怕了! 血人似觉有趣,轻巧的绕着这对转了半圈,有些可爱的偏偏头,似乎在想什么时,孙平已没了动静,四肢下垂,一地遗溺。 无头美人松手退步,似也在厌这恶臭之气,任由那吐舌凸目之尸落地后,血人看着无头美人也倒了地,两具尸身中也各升起一道模糊的身影,正是孙平与那美人。 孙平浑身冒着黑气,很快身形凝实,咬牙切齿的尖啸着: “贱妇,你好胆!” 转头盯着血人,阴冷如欲择人而噬,狞笑: “小子,你也是来找孙爷报仇的吧?可惜,孙爷纵为厉鬼,也是鬼中之雄,你们俩,就再死一次吧!” “好大的口气!不过是地上的蛆虫,连入忘川的资格也没有,还敢自称,鬼雄?” 仿佛一掬最温柔的月光照进屋内,一位身着月白长衣的男子走了进来,无视这一室血腥,只将一双潋滟若秋水的桃花眼看向血人,语声温柔得象恋人耳畔的轻语呢喃,却又冷冽得象清水流泉中的寒冰: “我放你出血海,乃是让你得见,这世间是有报应的,可不是让你为这粪土中的腌臜物,脏了自己的轮回路。 他要想为鬼,也得,看爷,让不让!” 皓月凝腕,如玉如脂,修长美好得象世间最美的杰作,悠然抬指轻勾间,无数怨灵“扑”进宅中。那些面容,无一不是孙平所熟识,也无一不是由他的手送入的地狱。 天道好还,报应,从来不爽! 孙平想逃,想求饶,却拼尽全力也动之不得,如同被人用胶水黏住一般,只能站在那里难以闪避。 他的魂灵所凝的身躯,疼痛感丝毫不弱于人身肉躯,眼睁睁看着无数记得或不记得的魂灵,将他一口一口吞吃干净,终于相信,这红尘人世,还是有报应的。 只是,信得太晚,悟得太迟! 当群鬼的盛宴已毕时,孙平不仅是魂灵,连尸身血渍也没有半点,只有那无头美人身首两分血流遍地。 一众怨灵纷纷向男子施礼,而后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血人与男子相对。 那血人,此时才一点一点褪尽血色,现出少年清秀温雅的面容,清朗眉目间书卷气甚浓。 少年温雅斯文,向男子屈膝施以大礼,口中恭敬的道: “李清宁,叩谢三爷大恩!谢三爷,为我姐弟,及那未出世小侄主持公道。” “李清宁,处置那孙平,乃是本座觉得这世上虫子太多了,有些个碍眼。 放你出血海,也不过今夜月华正好,让你最后在这月华之下悠游一次,好无所挂碍的前往黄泉轮回而已。” 三爷似乎有些无聊的翻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肉皆匀,宛若上好羊脂白玉细细雕琢而出,确可称得“极美”! 李清宁眨眨眼,有些忍俊不禁,旁人于人有恩,纵不吵嚷得路人尽知,也会私下窃喜自家之德。唯这位三爷,似生恐旁人将他看得太好,怕旁人不知他血冷一般。 纵是如此,李清宁依旧行完了大礼,而后身形渐淡,终化微光四散而去,心愿已了,怨气已消,当归彼岸,重入红尘。 三爷那双桃花眼中波光潋滟,似温柔得能溢出水来,又似那其中玄冰冷结折出透骨入心的凛凛寒光,轻声低语似说与旁人,又似在自语: “李清宁,孙平之妻弟,其姐于数九寒天,救下冻伏于家门的孙平,招为赘婿。然,其人狼子野心,入李家后先毒杀李氏二老,后夺取李氏之家业。 其妻懦弱,隐忍不言,只敢暗中照抚幼弟长大,痴念盼其回头。而孙平乃豺狼之性,行事刁毒,其妻孕子后,为子计相劝时,被其强灌毒药,一尸两命抛之乱葬岗。 李清宁告之官府,却不知孙平已用纹银二百两买其性命,陷害其为革命党,一刀两断,黄泉归阴!” 三爷语声清远,听在耳中似清泉般清冽而润甜,轻轻回荡在宅中,其人却已悄然不见。 角落里,这时才传来衣物的轻轻摩擦声,一名下仆,两股颤颤哆嗦着爬出,一声凄嚎划破夜空: “杀,杀人啦~,有鬼啊……”
第四章 红尘纷扰,生死寻常,那孙平,生时行得诸多恶事,死后也不过为京城百姓添上些酒后茶余的谈资罢了,如石投水,泛起几圈涟漪,终会归于平静,不静者,唯枉死者难安的灵魄。 三爷在晨曦微光中,一袭月白长衣,行止飘逸清华的独自出了城,这位在哪儿也呆不久,且十分怕麻烦,可没这份儿好性儿,会常帮萧独峰四下捞儿子玩。 黄河之源乃出昆仑,昆仑之雪最是灵气飘逸,三爷或与昆仑有缘,一年之中总要前往昆仑几次。 而三爷性子乖戾,往昆仑之地总是沿着黄河而行,直溯其源,从无改变,若有心之人相寻,也唯在此能碰碰运气罢了。 这黄河故道,乃是地龙伏脉的血水,滋养这华夏大地,养育这生灵万物。 然,凡人不肯惜福,不悯大地之辛劳,争斗厮杀,周而复始,令得大地饱受重创,也令得黄河故道无数次改道泛滥。 天不授之,当以自救,然,人心贪妄诡谲,以己之责问罪苍天,更心存怨恨迁怒于人,令得流民四起,天下大乱。 黄河之地因得人祸,常常大旱大涝,两岸之民,守得住本心的,虽会为难民出逃,也终归故里劳作,纵是辛苦,也算得太平。而人,也终是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又何怨天地? 而那不守本心,妄动贪妄者,便会成为流民,为祸四方! 流民,原也是安份守土之民,或也曾憨厚老实向天乞食,却在天灾人祸之下,本心尽失,把自身之怨报复于苍生,迁怒于他人。行至一地祸害一地,历朝历代,不仅为政者不容,连寻常平民良善,也容不得。 非是人心不善,乃是对流民善,乃是对己恶。你给寻常难民一口吃的,可以收获感激和善意。你若救济流民,他会抢尽你的食物,女干/杀妇人,更将孩童生生煮食啖肉食髓。 曾有一良善老医,出手救一流民,却引来流民涂毒全族三百余口,连婴孩也没放过,煮烤分食,族中妇人也尽在污辱后投入釜中煮食。 老医一生行善,如此却遭如此结果,悔不当初的他,也一头撞死当场,魂自难安,却愧对全族,无颜轮回,滞留人间终化无形。 姑苏齐氏,以天下之安为己责,巡守九州,补全地脉,行祭黄河,以安天下。 父子九人,除七子、八子不足弱冠未出,父子七人尽皆因黄河之患而出,却不想力抗黄患也未亡,却受辱于流民,更在受尽凌/辱后,被煎炒烹炸吃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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