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者,生死皆是其自家所择,胡九也无心理会。 天机牵变,众生因果,三爷闻得风雅的芙蓉园夜逢,居然是如许之事,心下亦是长叹。 此事,说到底也是因那百余岁的芙蓉花树而起,又相传事涉花蕊夫人属冥事,三爷自然少不得去一探究竟。 芙蓉有香,香韵微幽,淡淡似好女体香般似有若无。 其花形似牡丹,却又不似牡丹的富贵,初绽似冰玉薄绡一派风雅,随之若桃霞轻晕,淡粉轻浅,最后浓艳彤彤宛若残霞,一日三变色,色极夺人。 孟府的这株芙蓉,足有三丈高,树周要两人拉手方得环住,且枝叶繁茂,绿叶如翠,拱拥着似锦花开,若非是心有所疑,又有如炬慧眼在,怕是连胡九也不信此地有异。 可是信与不信又有何关碍?三爷让胡九把一杯“白酒”浇上树根之后,便见那树根下的泥土犹若开锅的沸水般涌动,一具具的白骨象水沸时的泡沫一般被“挤”出来 。 胡九倒吸口凉气,这芙蓉树是修了何种歪门邪道,如此的害这许多人,实是让人难料。 “三爷,这芙蓉花树下埋骨,是什么新奇的求仙之术么?” 胡九思之再三,终是问了出来,她也觉自家问得有些蠢,毕竟她才是妖,怎地会向三爷求教起来? 可是,纵是为妖属,胡九也是只正经修仙的狐狸,同那些天生地养,全凭自家挣扎的妖们是不同的,她永远无法想象,那些修仙不成反为魔的妖们,到底在想什么。
第四十三章 自古以来,帝王将相,凡夫走卒,无一不慕仙神,盼长生,也因这心中所求惹下无数荒唐,造下无边杀业,这芙蓉之木,便是其中一桩的见证。 白骨一现,天光之下,园土渐渐变红,渗出血色殷红,扑鼻而来的是人血的带着丝丝甜腻的腥臭,以及渐渐涌出的血流。 世人爱美颜慕长生,成日只道是仙家逍遥,万事顺意,却不晓他们所在的烟火人间是多少仙神之慕。 长生?自然是长的,凡人可以轮回,可以转生,可以有千生万世,可以错过又重来。 然,仙神们却仅得一生,漫漫岁长,寂守山河,身负苍生,却无法化为苍生,只待此倦长岁尽时,化归天地不留微尘。 长生,如此只为责任与守护的寂寞岁长一生,你,可要? 颜容清绝,昳丽端严,似雪岭苍苍中打破那寂落冰寒的一树绯艳桃花,明知那是违逆天数的存在,可你却不得不承认,那轻红软霞的浅薄艳色是那么明艳夺魄,仿佛它生就该当在这里,伴着轻雪飞落,用片片轻盈雪絮的清冷,来映衬它那张扬恣意的绝艳。 ——三爷的容颜之盛,怕也只有姑苏齐家的八爷与忘川九爷可比肩了,毕竟三人同出一源,这高下,也难分得很。 只是,谁又知,这颜色惊人宛若清风朗月的人,其实并不似常人所想那般活得快意。 凡世间幽冥事,纵是路途万里,也得匆匆而行前往处置。 明明不喜尘世纠葛,却要涉入其中持公而行。 若是三年五载也罢,三十年五十年也忍得,可若要是让你千年万载的这般下去,你可甘愿? 如此为苍生的,方得长生。 而,只为一己之私祸害天下者,又怎知这个中分别? 故,当胡九问仙术,问长生,三爷是真不知当不当告诉她,毕竟,现在胡九只算得精怪,不问仙道,不语长生,不入道途,还会有轮回,有来生,不会永堕仙寂永守孤独,一如他一般。 只是,如素日之所言,一切因果自有定数,她问了,便已定下因,果报如何,皆是自择。 “仙途漫漫,修真岁长,仙术乃以人心顺应天命守护苍生,又岂是如此邪途。” 三爷淡淡应着,这累累白骨也不能让他动容半分,语声轻缓似泠泠水清淌过青玉巨石,有种特别的,让人心神宁静的韵律,可说出的话,却让胡九几乎平地摔个大马趴: “小九,报官吧!” 嗯?不是该您勇斗邪恶,收拾掉这些乱七八糟吗?怎么会报官起来?爷,您没吃错药吧?! 胡九那双杏核大眼扑闪得,象抱着胡萝卜却不知该生吃好还是炖汤好的傻兔子,连球球也小爪子一捂脸,不忍看狐狸的智商离家出走,真是辣眼啊! 好在,胡九也不是个真傻到家的呆兔子,她只一怔神已明白三爷个中意。 ——纵这芙蓉园中白骨如山,也不当以私律代公理,孟闲到底是凡人不是精怪,凡人便要循律处置。 胡九到不担心有官家人袒护孟闲,三爷名盛而威重,还真没几个人敢冒大不韪去为孟府担事来坑自家。 ——谁知晓日后不不会碰上糟心事?把三爷得罪了,日后万一有什么,只怕哭都找不到坟头,谁也不是傻的。 “冥河洛三爷,果然了得。” 孟闲不似众人所料那般遁逃,他也逃不掉,这天下间还没人能从这位爷手里逃掉,他的点儿也真是够背的。 “花蕊夫人是个雅人,也是个有志气的女子,死后被奉芙蓉花神,却让你借其名来哄骗无就男女,还设下这夺掠精气的法阵。 你这般行止,实在是污了佳人的名头。” “没法子,小可寿数将尽,只能行此不义,虽天地有序,然,我辈为求生而行恶,也当是可谅吧!” “可谅?大抵对苟且偷生于世,窃他人寿予己者言,到也算是可谅,然,我持掌冥河,聆听怨语,却不曾得知尔有一分可谅。 你尚惧死,他人又怎不求生?非属天命却生离骨肉,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让闺阁女空待未归人,人情尚说不过去,何论天理。” “三爷之言自是对的,只他们若其念高堂,惜闺阁,就不会妄动春心邪念。 我这园子就在此处,无门无锁,无恶仆猛犬,来去由人,他们自家不心生邪恶,谁又拉得进这里?” “所以,爷才让小九儿报官,而不是自家动手。左右祸福无门唯人自招,无论你还是他们,走到此步都是自家作的。” 孟闲气结,他原指望着口舌上讨巧说动三爷,为自家谋个生路,却不料这人却不是传言中那济世为怀,心软面嫩的可欺之主。如此,到真是骑虎难下了。 “三爷,何必呢!我不过想活下去罢了!” 孟闲长叹,那白胖而略显憨厚的脸上,一双黑豆小眼中精光四射,手中的枪遥指三爷,黑洞洞枪口似随时将发出夺命子弹,却偏还假做慈悲的道: “这通天下都知道洛三爷的道法高强,可这道法再高,也敌不住这火枪子弹吧? 三爷,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您只当今日没来过,放开条路给孟某,他日投桃报李,自有一份人心送上,如何?” 桃花明眸轻挑,潋滟生光,妩媚风流,三爷明眸光转间,那丹朱绯唇轻勾,语声慵懒而悠然,象三月细雨织幕人间,透着空灵与淡漠: “人心?你都没了人形,又哪里来的人心?不过是朽腐皮囊包裹着的污血白骨,又哪里有心? 至于你想杀我,到也不妨一试,虽说近日天气不佳懒怠了些,却也不至怯尔等冢骨枯木之流。” 孟闲是个口蜜腹剑之辈,他身怀异术,自不甘就此牢狱终生或被赴刑场送命,口中自然各种求情,手上却陡连发数枪,他的子弹是特制的,掺了专破道法的童女天癸,又放入杂毛亦无一根的黑犬血中浸泡过,就是密宗大能来也要命丧。 可惜,这人算得这么尽,却也想不到,这世上是真的存在仙神之流的,持掌冥河血海的神衹也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正站在他对面,冲他缓缓舒掌,那犹若雪岭冷莲绽放的脂玉似手掌中,几枚乌黑不祥的子弹自掌心坠落: “我说过,想杀我,你没那本事!”
第四十四章 孟闲不甘,他修成异术,也已似窥得长生,怎能在临门一步时被人打断? 洛冥河,洛三爷又如何? 许是世人多有盛誉,才让这清风明月般人物有赫赫之名,纵是美绝之姿不若凡俗又如何?火器之下还不是玉人染血,魂归离恨! 然,孟闲却不曾想,他的利器居然也会无用,三爷那脂玉娇花似的手居然将子弹接下,象是不过接住几瓣随风扑面的花瓣软絮般的随意与轻巧,也成功的让孟闲心中的侥幸熄灭。 事涉人命众多,孟闲自然是难逃公道,而三爷却拈着齐八爷的传书摇头。 齐家世代巡守天下龙脉,以守护众生为己任,也因此齐家人的寿数都有限,能活到耄耋之年者,是凤毛麟角,九老太爷算是齐氏的异数。 也是因此,九老太爷对自家儿子有多宝贝,连齐八爷都侧目,因此八爷这三叔失踪,他自家又脱不开身之下,只能求助于三爷。 三爷不用算,都知道那位齐家三爷齐轩在哪儿,齐家人有个毛病,喜欢凑热闹,而如今这时节,又有什么热闹能及得上十年一次的,黄河祭? 黄河祭,又名炎祖祭,只是这个炎祖却不是炎帝神农氏,而是被传说为魔神的蚩尤。 蚩尤者,九黎之族长,炎帝之部属,炎黄之争时,炎帝退缩让步于轩辕氏,蚩尤却不愤己族受奴役,领自家九黎之族独战轩辕,却终因被炎族出卖而败于轩辕氏。 轩辕氏原听部众之言,许下降而不奴之诺,方得九黎与蚩尤,故方有后世“黎民百姓”之说。 然,轩辕氏却非重诺之辈,且其行寡恩,在蚩尤助他良多平定天下后,请其允九黎之族及原炎族享黄族一样之利时,轩辕氏却不肯,蚩尤大怒与轩辕氏战之。 轩辕氏借势诅咒炎族众生,并设计杀蚩尤,却不想其灵不灭,犹将其反诛之。 因轩辕氏之咒流毒甚广,不独九黎与炎部受难更祸及天下,眼见众生皆受其难,蚩尤甘受生世之苦,令部众以铁棺缠索将自己沉于黄河之源处,以己之血涕尽诅咒,恩泽众生。 自此,黄河之源每十年便行黄河祭,此祭非同寻常,乃是自夏以来便由夏之巫江/氏一族执掌主持,数千年不曾有差。 江滔是江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他的老子看他跟眼珠子似的,因此,江滔都快二十了,也没摸到他江家祖传的那块醒木,以及祭河的一切本事。 江家祖传的醒木,居说是株千年古树雷击后焚烧留下的树心,其味芳香似龙脑,其色黑如墨玉,其纹似雷电之形,有惊魂镇邪之功得名为,“醒”。 此木是黄河祭时之必备,只因祭礼开始后,不仅会引得炎祖之注目,也会招惹不少山精水怪,此木是祭礼之后送“客”之用。 因祭礼特别,所以,其中的礼、祭、文、奉样样都有讲究,最讲究的是,祭时除主祭之人,不得有任何活人在场。 可偏偏这世上胆肥心大的,除了江滔以外,还真不止一个,齐轩好奇这事,好歹他还有些倚仗在,杨梨雪好奇,那真可说同江滔一个德行,自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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