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之时,果然又来了两人,其中一人法海还恰好认识,正是江家少主,江煜先,另一个法海则没什么印象,不过看样子对江煜先很是毕恭毕敬,应当是他江家的弟子。 江煜先并不意外自己会在此次盛清会上瞧见法海,端午祭那日,他已见识过她的本事,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有人生来便天资卓绝,法海于此道上,更是人中翘楚,甚至不逊于天阳宗的容湛……这两人碰在一起,这届盛清会一定会异常精彩。 江煜先今年与其来说是参加盛清会的,倒不如说是来看热闹的,所以完全没有旁人的那种参赛的紧张感,甚至还有点想笑,但法海毕竟是芊芊的亲妹妹,他先前在端午祭上已经不厚道地试探了她一回,现在怎么也不能笑得太过分,若是再得罪了法海,惹着了芊芊,他还怎么上法家去提亲? 所以这一次,江煜先对法海很是客气:“法姑娘,别来无恙。” 对于江煜先的主动问候,法海只是礼节性地点了下头:“别来无恙,江少主。”语气不冷不热,内心毫无波澜。 虽然这人未来有可能成为她的姐夫,但在两家说开之前,他仍旧只是江家少主,是法家在江陵城最大的竞争对手,法海并不会予以特殊对待。 江煜先经常听芊芊说起她这个妹妹,多少知道些她的性情脾气,对于她客气疏离的淡淡模样也并未在意,反而是她旁边陪着的那个男人更让人感到好奇,于是他问:“这位是?” 男人含笑开口,熟练地进行自我介绍:“在下法家客卿,习青衫。” “法家客卿?”江煜先很是好奇法家是什么时候多了个客卿,但他并未多问,只笑道,“既如此,那便恭喜法家,也恭喜习兄了,法姑娘年少有为,法家又新获客卿,江某就等着看法姑娘在此番盛清会上,大放异彩。” 法海谦逊颔首:“呈江少主吉言。” * 今日一过,便是为期三天的初选比试,要在三天内从几百个报名者中选出二十个佼佼者,并不算容易,天阳宗作为盛清会的主办方,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身为首席大弟子的容湛,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容湛被打算闲时便去领着法海四处转转,多多与她交流一下,但总是被各项繁杂事务拖住手脚,等到得空了,已是夜半三更,不便多扰,只能作罢。 好在三日时间很快便结束了,为了给选出的那二十人留够充足的休养时间,初选结束后,便是盛清会照例的两日休沐。 崆峒山下有一明溪镇,镇上居民多得天阳宗照拂,每到盛清会休沐这两日,都会举办一场灯会,一是为了给远道而来却未成功入选的修士践行,二是为了给即将展开激烈比试的修士们一个放松身心的机会,盛清会虽不是什么需要拼上身家性命的试炼场,但也容不得丝毫的懈怠,除此之外,明溪镇还能借此机会,在灯会来来往往的修士身上小赚一笔。 一场买卖,谁也不亏,再加上这灯会差不多已成为每届盛清会正式开比前的传统节目,所以格外受众人欢迎。 习青衫白日在外面闲逛时,偶然间听天阳宗弟子说起此事,便起了几分兴致,回来后就问法海:“听说山下有灯会,可要去看看?” 法海早前就听说过盛清会这项传统,灯会于她,其实可有可无,每逢元宵节,江陵城也会有灯会,可她几乎不曾参与过,她需要做的,只有认真修行一件事,那些个什么庙会灯会,与法家利益无关的,也就都与她无关。 若是旁的人相邀,法海说不定会拒绝,但眼前问她的人是习青衫,她想也没想,便点头了说了声好,只知随心意而定,却没去细想其中原因。 她这般利落的回答,倒让习青衫有些意外,本以为小姑娘事事以法家为先,又极为紧张看重这次盛清会,总得费他一番功夫才能让她出去放松,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 法海看向好像有瞬间愣神的习青衫,疑惑道:“怎么?有问题吗?” “没有,”习青衫摇摇头,“我只是……很期待这场灯会。” 法海不知道一场灯会有什么好期待的,但是看着习青衫脸上的笑意,她对今晚这场临时决定的出行,也有些期待了起来。 另一边,接连忙了几日,眼下总算是得了闲的容湛,也打算邀法海去一观灯会,来暮霞居时正好与将欲外出的二人一鸟碰个正着。 在得知法海原本也打算去山下看灯会之后,容湛对她发出了一同前去的邀请。 反正目的地都一样,再多个容湛也没什么,说不定途中还可以再论论道……抱着这样的想法,法海点点头,应了声好。 “习兄呢?”容湛看向一旁沉默着不说话的习青衫,“想是不会介意多一个容某同行吧。” 习青衫面上揣着不带任何温度的笑意:“自是不会,逛灯会,就是要热闹才好。” 话音刚落,又有房门被人推开,江煜先的声音自另一边传来:“逛灯会?一起啊。” 习青衫:“……” 栖在法海肩头的墨墨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下意识地去看习青衫,男人面上的笑意未减半分,但从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好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凛冽不少。 人类修士或许感觉不到,但墨墨是妖,对习青衫身上的气息格外敏感,不由得瑟缩着抖了抖身子,此时的他有些欲哭无泪:让你不高兴的是别人,别拿小妖撒气啊。 只是无人能听到墨墨的心声,他只能默默从挨着习青衫的一侧,跳到了法海的另一侧肩膀上。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出行队伍就从两人一鸟变成了四人一鸟,习青衫的好心情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成功离场。 待几人一路行至山脚下时,明月也已爬上梢头,站在明溪镇入口处远远一观,便得以窥见镇上有多热闹。 行路两侧全是商铺小贩,叫卖声络绎不绝,各式各样的灯笼将整座小镇映得如处白昼。修士与镇上普通百姓擦肩接踵,人潮涌涌,其乐融融。 将这副光景收入眼下,还真驱散了几分即将参加盛清会大比的紧张之感,而那些不幸落选的修士,因着今夜的这热闹景象,也暂时抛却了失意的烦恼,让自己沉浸在此刻的祥和与美好之中。 情绪会互相传染,是以法海也在不自觉间放松了不少,明溪镇的灯会,果然名不虚传。 容湛站在法海身侧,边逛边给她介绍镇上花灯的特色,东边的灯笼色彩最鲜艳,西边的灯笼造型更独特,南边的灯面绘得最好看,北边的走马灯最有趣。 容湛有心同她讲这些,法海也就认真听着,总不能辜负别人一番好意。 行至河畔,几人驻足于桥上,赏着河面上的花灯,江煜先突然状似无意地打趣道:“今日倒是沾了法姑娘的光,四年前我来参加盛清会的时候,可没人这般耐心地领着我逛过灯会。” 容湛听了这话,微微愣了一瞬后,回道:“是天阳宗招待不周了,还请江兄莫要怪罪。” 江煜先却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言。 法海只当二人在客套寒暄,并未觉得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有何深意,许是受了周遭氛围的感染,此时的法海,难得地融入了这人间片刻的烟火之中,一边赏着水波粼粼的河面上漂着的一盏盏花灯,一边时不时地偏过头去同容湛说话。 在外人眼里该是岁月静好的画面,在习青衫看来,却显得十分扎眼,哪怕他清楚地听见二人只是在论道讲法。 习青衫莫名感觉到了一丝烦闷。
第32章 心意 习青衫知道自己心中的烦闷从何而来。 不是因为妖族每日处理不完的繁杂事务,不是因为青恒山的小妖又惹了什么新的祸事,也不是因为所谓命定之日的迫近,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叫法海的姑娘,因为她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男人。 法海年纪轻轻便天资超凡,灵力术法在同辈人中皆属上乘,相貌又生得极好,有人会对法海产生男女之情,习青衫完全不感到奇怪。 但真当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主动向法海示好的时候,不感到奇怪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会不会因此感到不高兴,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习青衫摸不准容湛究竟是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接近法海,也许是同道中人的惜才之情,也许是情窦初生的爱慕之意,只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他好像都不想看到。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会感觉烦闷,为什么不愿意看到法海与别的男人相谈甚欢……习青衫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并非懵懵懂懂的少年郎,只需一瞬间,便悟了自己的心思。 他大概是,对她动心了。 完全不知道习青衫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的法海,暂时结束了同容湛关于即将到来的盛清会大比的交流,目光落到了河面上的一盏花鸟灯上,比起周围的小花灯,那盏灯要大上许多,灯面上绘着鸢尾花,正中央绘了一只紫色的凤凰,瞬间便吸引了法海的注意。 法海扯了扯一旁安静了许久的习青衫的衣袖,指给他看:“那盏灯看着还挺别致,凤凰竟还有紫色的。” 因着法海这个小小动作,目光再瞥到她和容湛之间隔着的一小段空隙,习青衫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压下刚才的思绪,顺着法海所指的方向望去,仔细观识一番,笑道:“那是鸑鷟,虽是凤属,却并非真正的凤凰。” “鸑鷟?”法海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江煜先挑了眉看她:“虽说鸑鷟只是存于孤本上的传说,见你这反应,竟从未听说过吗?” 法海摇摇头:“未曾。” 容湛解释道:“据异物志记载,鸑鷟,凤属,性喜水,身披紫羽,生一尾。” 法海有些奇怪:“法家藏书中也有一本异物志,我从头至尾都仔细翻阅过,从不记得出现过鸑鷟二字。” 习青衫:“世间之大,万物生灵并非是一本书能囊括的,许是你们读的并非同一册书,偶有差异也不算什么。” 容湛也附和道:“习兄所言不错,没记错的话,异物志可是有好几个版本。” 法海心底还是有几分疑惑,但见习青衫和容湛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再追究,只远远地望着那盏灯,看起来颇为感兴趣。 习青衫难得见她主动对修行之外的事物有兴致,本想再多告诉她一些他所知道的关于鸑鷟一族的事,但又想到这里还有容湛和江煜先在,懒得同他们解释自己是如何得知的,便暂先按下不提,转移话题道:“我见桥头的灯卖得不错,想去放一盏吗?” 放河灯? 法海愣了一瞬,她以为,能这么看场灯会就已经够让人满足了,没想到还能去放河灯,一时之间,竟忘了作出回应。 就在她迟疑的那片刻中,习青衫替她做好了决定:“我去买,你在这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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