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黑白阵法的是一位手执棋子的少年,他收了阵法,微笑颔首道:“请。” 那男子一步步朝问温妍走去,直到这一瞬间,温妍的眸中才染上绝望,她又重新被圈到了他的怀抱中。 极温馨,极诡异,浮南站在温妍的眼前,她的头颅无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与浮南对视着。 温妍眸中无她,浮南自看到她眼里死寂般的绝望。 在这一瞬间,她侧过头去,感觉有一种粘腻恶心的气息涌上喉头,难受地堵住她的呼吸。 她再次向下坠落,浮南呼吸困难,她本就心软,眼见如此景象,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她不想再看了,闭上双眼,但脑海里还是浮现全新的画面。 “你……你们莫要进来,我会与你们战斗到最后一刻!”苏一尘拦在一处殿外,他取出自己的武器,一把修长的刀,横在身前。 但他的挣扎无济于事,对面的修士只需一招就能将他击退,苏一尘倒了下来,他们踩过他的尸体,来到了殿中,殿内有许多哭泣的幼年魔族,一张张年轻的面庞呈在眼前。 浮南的身影往前冲了过去,想要拦在他们面前,但那几位修士的身影穿透她的躯体。 迟疑的对话声传来。 “都这么小。” “魔族最擅伪装,幼年的形态只是迷惑我们的手段,就算他们还弱小,那也是未来的魔头。” “魔域之内,不留活口,这些邪恶的东西要全部铲除。” 浮南闭上眼,她听到利剑横过脖颈的刺耳摩擦声,还有血液喷溅的水声,最后是身体落地的沉闷声响。 “不……不要了……”浮南使劲掐着自己的身体,她想要用痛觉让自己醒来,但无济于事。 她看到怨川都被魔族的血染红了,赤红河川一路流到魔域下层,直到尽头。 最开始她流连的怨川尽头河滩之上,横着无数腐烂的残破躯体,她当年用心布置下的碑林也被毁了,为了让魔域不留活口,他们将那些魔兽的坟也铲开看了。 赤红的血水流淌到碑林的最深处,在碑林之前,坐着一个高大身影。 是……阿凇吗?浮南这才想起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他,如果他在,魔域应该不会这样,他去哪里了呢,他不会已经重伤了吧? 浮南想,是的,阿凇除非已经死了或者重伤,不然不可能抛弃魔域。 所以,碑林尽头守着她最开始孕育她的那丛苍耳的人,是阿凇吗? 浮南不忍心看他被逼到绝路的模样,但……她的意识还是被拉扯着朝那里飘。 “不……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他。”浮南紧闭双眼说。 但直直闯入她脑海里的人,是守在苍耳之前的郁洲,他已战至力竭,只能蜷缩在这世界的尽头。 郁洲眼睁睁地看着怨川赤红的血水将这丛苍耳浸没,仿佛烈火将青嫩的枝头灼烧。 滚滚卷着的火光将枝头缀着的最后一枚苍耳吞噬,郁洲要救下那小刺球,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却被火海吞噬。 血与火将浮南脆弱的心防击溃。 她奔入最后的火海之中,无助问道:“凇……阿凇呢?” 她如此呼唤,眼前果然出现了阿凇所在的场景。 浮南看着殿中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心跳停了一瞬,她亲眼看到,她的阿凇,她亲自救回的阿凇,魔域所有魔族的阿凇……他从后将一位女子紧紧拥抱着。 那女子站立在门前,收起的双肩纤弱,有些熟悉,青丝垂落,她的双肩颤抖着。 浮南看到阿凇身后有一道巨大的伤口绽开,拥有幽冥之体的他竟然无法自愈。 “你,不要这样。”熟悉的声音响起,浮南瞪大双眼。 那女子睁开阿凇的拥抱,转过身来,如月清冷绝色的一张脸映入她眼帘。 “你是邪恶的魔族,我不会接受你的爱意。”孟宁冷静地沉声说道。 “不……他不是真正的魔族……”浮南还在傻傻相信着阿凇曾经说过的谎言。 “你是魔族,因爱我变得如此虚弱,就连守护魔域的力量都没有了,这样你就甘心了吗?”孟宁不解地看着阿凇。 她朝他笑:“不过……幸好你爱我,不然我们正道没办法如此快攻破魔域。” “你的爱,对正义来说,是有用处的。”孟宁将阿凇推开。 他往后退去的身影浴血,无法愈合的幽冥之体被烈火燃烧,阿凇无情无欲的眸在此时此刻竟然有了绝望的情绪。 阿凇的眼中没有浮南,而浮南在虚空注视着他,在看到阿凇那双绝望双眸的时候,她口中堵着的郁结之气再无法纾解,她低下头去,干呕了一声,喉间吐出鲜血来。 浮南的胸口极疼,在她的眼中闪过无数画面,阿凇为了她斩下自己的一手一足,阿凇将魔域无数城池的权力象征拱手奉上,阿凇是魔,他骗了她,他呼唤谁的名字就会将谁杀死,他爱上孟宁,为她痴狂。 他身上……浮南次次挣扎在垂死边缘,遁入死亡又在春日复活,她奉上自己四十余身血肉才浇灌喂养出的幽冥之体因为这可笑的爱意崩塌,他本该坚不可摧,但此时一道小小的伤痕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浮南看到他与她相携走在泛着粉紫色泽的夕阳下,看到他们住在简单的人类屋子里,孟宁朝阿凇笑,而阿凇的心怦怦跳,孟宁闹了脾气,孤零零站在雪地中,阿凇去哄她,他将她拥入怀中,动作还不甚熟练,她的面颊僵硬地撞在他的胸膛上。 这些画面鲜活真实,美好得仿佛话本子里描绘的画面,他们就像是故事里的男女主角——不,阿凇不是主角,孟宁另有所爱,他只是一个可笑的反派,拱手奉上自己丑陋的爱意,却被她当成工具狠狠抛弃。 最后,他追爱而去,抛弃魔域,无数个令人绝望的画面在浮南眼前上演。 未来之事如走马灯,浮南记性好,她抓住了她所有能记住的细节。 但是,在她脑海挥之不去的还是阿凇与孟宁的所有故事,他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甚至忽视了自己魔族的身份,他因爱变得虚弱,就像罗真。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浮南想,他的幽冥之体也有她的一份,他怎么就如此糟蹋呢,魔域所有的魔族的如此信任他,他为何要抛弃他们,甚至是……抛弃她? 所以,她最后的结局呢?浮南虚幻的身影仿佛孤魂野鬼,穿过魔宫的残垣断壁,她来到魔宫正中心,自己的居所之前。 入了殿中,她看到自己在殿中死死拍着门,殿外被下了防护阵法——是死前的茉茉所下,她保护了她。 浮南看到,未来梦境里的自己死死拍着门,她无法冲破茉茉布下的阵法,她将木门拍破了,凸出的木头茬子将她自己的掌心扎得鲜血淋漓,最后门外茉茉的凄惨叫声响起,她侧过身用自己的身体去撞门,肩膀与手臂也受了伤,但还是走不出。 未来的浮南在尝试冲出去的时候,口中还在不住喊着阿凇的名字,临死之前,她还想着阿凇会来救她,会对整个魔域负责。 最后,那手执金印的修士击破茉茉布下的防御阵法,那金印击中未来浮南的后心。 在未来浮南即将死去的前一瞬间,她似乎能看到虚空里的浮南。 她那双温驯的、善良的眸在此时的浮南看来,无比脆弱可笑。 “这些……都是真的。”未来浮南对浮南说,她纤细的声音仿佛绷紧的丝线,终于断开。 她闭上眼,浮南也失去所有视野,一切归于死寂,浮南的身影沉在混沌之中。 有无尽的悲伤与不可言说的怨恨化作巨大利爪,将她的身躯攥紧,她呼吸不能,气血上涌,仿佛被网到水面上的鱼。 这只是梦,她告诉自己。 浮南死死闭上双眼,她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这一滴泪,从梦境滴落到现实,浮南感觉一阵失重感传来,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在白日入睡,于夜里醒来。 屋内还是平静,垂下的纱幔柔软如水,卧在她怀里的畏畏呼呼大睡,窗外月色洒落,静谧安详。 浮南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她愣了许久才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面颊,她摸到了自己眼角洒落的泪意。 意识回笼,梦境里的无数细节在她脑海里重新播放,除了那些魔域灭亡的画面,浮南记忆最深的就是阿凇与孟宁相处的所有画面,这些画面栩栩如生,仿佛在告诉她,这些事情一定会发生,仿佛是既定的事实。 浮南在床上扭过头去,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枕间,她的泪水不住落着,攥紧了手边的被子。 怎么可以……这样呢?她哭到呼吸困难,只能翻身坐起,大口呼吸着。 畏畏爬到她身上,这魔兽诧异地看着她眼角的泪水,有些张皇失措。 或许是畏畏按慌乱的金色眼睛在夜色里亮着,太过灼人,浮南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面上的泪水擦干净。 她爬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脖喝了,希望能让自己冷静一点。 但是,无可磨灭的画面涌上她的思绪,她想起在未来怨川都被染红,从红的河川里引来的水,怎么可能是清澈的? 她的舌尖在口腔里搅动,梦境给她的冲击过大,影响了现实,让她产生幻觉。 浮南低头看去,感觉自己眼前杯子里的水都成了血。 茶杯从她手中落下,坠地碎裂,温热的茶水溅在她赤着的足背上,浮南往后退了几步,脚却踩上碎瓷,钻心的疼。 她因疼痛跌坐在地,梦境里的画面又涌上脑海,最后定格在阿凇执意抱着孟宁的画面上。 浮南被这些画面击溃了,意识再次陷入混沌,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卧在她肩头的畏畏扭着身子,看到了她足底下蜿蜒而出的鲜血,它吓得身子都变大几分,直直往外窜去。 它叫人去了。 浮南苏醒过来的时候,足上已经缠好了绷带,清晨的阳光洒落,明媚美好。 茉茉守在她床前,一见她醒来便扑了过去,从浮南这个视角看来,现在的茉茉像是未来身子断了半截的她。 她忍不住朝后退去,茉茉只将她的被子盖好,连忙说道:“南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半夜起来喝个水都能摔了,你怎么踩到碎瓷就晕倒了?我们过来的时候都担心死了。” “我……我做了个梦!”浮南抓住茉茉的手,她想要将梦中发生的事告诉茉茉。 但她的手抓住茉茉的手背,身子还有力,却发不出声音来。 浮南无力地张了张唇,她发现自己无法将梦中之事说出,这是未来之事,或许已经触碰了某种禁忌,若是说出,可能会影响未来的发展。 她瞪大眼,眸中流露出无助的情绪。 茉茉拍拍她的手背:“南姑娘,是噩梦吗?你很少做梦的,如果今日来太疲惫了,就暂且先歇着,不要去学宫那边做事了,也少说点鬼故事给畏畏说,你说笑话给它听,它也会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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