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南呆呆地点头,这何止是噩梦,简直是绝望的旋涡。 她无法表达,心口堵着些凝滞的情绪,纾解不出。 浮南招招手,让茉茉取来铜盆,她半撑身子,对着铜盆干呕了好几下,但她吐不出什么东西,倒是腹腔翻江倒海地绞着。 她继续咳,干呕咳嗽的力道之大,连血丝都咳了出来。 茉茉这才察觉不对劲,连忙将浮南放回床上,到外面叫人去了。 浮南又昏迷过去,她睡了醒,醒了睡,浑浑噩噩了好几日,梦境里的记下的场景一次次在脑海里重复。 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床前一直守着一个人,身影很高大,不像是茉茉,他沉沉的影子罩下来,让她安心许多,冥冥之中似乎也给她传递了一点力量。 她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朝那身影伸出手,一双冰冷的大掌将她的手捉住了。 浮南感觉自己又在做梦了,她下意识地唤:“阿凇。” “嗯。”黑暗里,低沉的声音传来,他攥着她的手,力道更紧了。 浮南的意识沉了下去,她感觉有人俯身紧紧抱住了她。 这或许也是梦,她想,但她还是因这个怀抱感到无比的安心,他像是沉默的港湾。 但是,在那梦中,连这港湾也崩塌了。 直到最后,浮南才缓过来,接受了这个梦境。 它或许是假的,只是她自己看到孟宁内心不安,因此而生的梦魇。 但是……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象力呢,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诅咒茉茉他们死啊…… 若是真的,她真的就要如此接受命运吗? 浮南的混沌意识间如此思考着,最后,她决定先看看现实里发生的事是否能与梦境里的预言对上。 若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她就……再想想办法…… 浮南不敢想这个梦境是真实的后果,她整理好一切苏醒过来的时候,与方眷沉静的眸对上。 在看到方眷的时候,她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原来,之前朦朦胧胧间抓住的冰冷大掌,果然是梦境。 “你做噩梦被吓得几天下不来床?”方眷低头写着安神的方子,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她无奈摇头,“我的浮南姑娘,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脆弱了?” 浮南看着方眷,想着她最后救治病患救治到灯尽油枯死去的场景,她摇了摇头,那梦算不上是噩梦,或许,它只是未来的预示。 “你近日太累了,影响了心神,我开了方子,茉茉在煎药,你先起来喝了。”方眷对浮南柔声说道。 她罕见地如此温柔,浮南苍白的唇翘起,朝她笑笑。 “我守着你,若做噩梦了就叫我。”方眷笑,“我倒好奇是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 “我梦见你——”再之后的话浮南就说不出来了。 “我?”方眷轻嗤一声,“我能把你吓成什么样?” “方眷,对不起。”浮南觉得自己的回答冒犯了她。 “没关系,你受了刺激,胡言乱语也是正常的。”方眷安慰她。 浮南还是无法忘记自己受梦魇折磨的那几日感觉到的人影,她一边喝着茉茉端上来的药,一边柔声问道:“我昏迷的时候,还有谁来吗?” 茉茉与方眷对视一眼,她们异口同声说:“没有。” “我那噩梦太真实,我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想来是我在做梦。”浮南的笑声带着无奈与自嘲。 也是,他心之所系的,另有其人。 她想起了梦中预示的一些事情,她的记性很好,她想起在那梦中,应该在孟宁被阿凇抓来不久之后,孟宁又受了伤,需要医治,阿凇本该怨恨人类,却叫了最后的医者方眷过去给她治伤。 孟宁受的伤应该不重,浮南连这个细节都记得。 浮南沉默地喝着药,她仿佛感应到了一些什么——或许在潜意识里,她已经相信了那个梦境。 所以,在方眷给她把脉查看身体情况的时候,有魔族部下过来报告事情,她也不觉得意外了。 “方大人,尊上有命令,尊上带回来的人类姑娘昨日傍晚不慎砸破了房间里的镜子,手被划伤了,请您过去为她治伤。”
第48章 四十八枚刺 浮南原本捧着安神的药汤在喝, 听到魔族部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只是手指划伤,需要我?”方眷皱着眉冷声说道。 “是尊上的命令。”魔族部下马上行礼。 “可以, 我过去。”方眷眯起眼,将药方递给茉茉, 起身了。 走之前, 她静静看着浮南, 浮南将苦涩的药汤喝净, 她仰头, 看着方眷笑了笑, 柔声说道:“你去吧。” “我无法理解, 那人类姑娘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足够让尊上如此维护。”方眷想遍千万个理由, 也想不到阿凇可能是因为喜欢她。 浮南捧着药碗的手指在碗沿上敲了敲,她笑着说:“既然是他的命令, 你听着就是了,他如何做, 自然有他的理由。” “我怕他被人骗了。”方眷无奈。 “他是魔尊, 有谁能骗他?”浮南轻声问。 她知道阿凇是一个多么谨慎的人, 她陪他上千年,在决策与细节上, 他从未出过任何错误。 “我走了。”方眷沉沉叹了口气, “晚些我再来看你。” “不用啦,你好了就回去休息吧。”浮南温声说道。 方眷离开了,浮南看着她的背影, 视线久久停留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守在她身边的茉茉还以为她在发呆:“南姑娘, 您在想什么?” 浮南将床上躺着的畏畏抱了过来, 她轻轻抚摸着畏畏的脊背,柔声说道:“阿凇收服了畏畏,此事,应当只有我们知道吧?” “嗯。”茉茉点头,“这魔兽太强大了,所以尊上有意保留它的力量,对外只说这魔兽被他杀了。” “好。”浮南点头,她想起那梦境里唯一没有出现的形象就是畏畏。 她的思绪放空,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个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仿佛预示未来的谶言。 方眷来到孟宁居所,走进房间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孟宁床边梳妆台上有一整面的大镜子,此时,镜面破碎,竟像是她自己砸上去的。 她靠在桌前的椅子上,侧过头来,幽幽的一张侧脸清冷绝美,垂在身侧的手背上有被碎片划出的斑驳血痕。 “被俘虏不甘心,想自杀?”方眷将药箱“啪”地放在桌上,她冷声说道,“在魔宫之内,你死不了。” “嗯……”孟宁轻轻点了点头,她低头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伤痕,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你就乖乖当一个人质,不要再麻烦我,给我增加工作量。”方眷将她的手拽了过来,她皱着眉,快速地处理伤口。 “对不起……你是姓方吗?”孟宁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 方眷板着脸,没回答她。 “我听闻魔域有很厉害的医者,姓方,应该就是你。”孟宁扯起嘴角,朝她笑笑。 方眷将绷带缠上,没有与她搭话。 “你好凶,还是那日照顾我的姑娘温柔些,她说她叫浮南,她是你们这里什么人?”孟宁问。 “这与你无关。”方眷将她的手放下。 “可以请她来照顾我吗?”孟宁问。 “你是什么身份,你让谁来,谁就一定要来,你能使唤得动她?”方眷眯起眼说道。 “我会和你们尊上说的,他叫凇,对吧,很好听的名字,但是我们人界的修士都很害怕这个字。”孟宁点了点头。 方眷没搭理她,直接走出她的房间,门外郁洲在守着,他靠在廊前的柱子旁,挑着唇笑。 “怎么?”方眷皱眉问她,“尊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苍耳姑娘好些了吗?”郁洲第一个问题问的竟然是这个。 “她不知做了什么梦,被魇住了,我问她,她也说不出来,房间里的那姑娘不简单,尊上怎么还不杀了她?”方眷沉声问道。 “你若问我其他问题,我自然可以解答,但这一个问题,尊上没有告诉我答案,兴许他对她一见钟情了呢,多漂亮的姑娘,像天上的明月。”郁洲耸了耸肩答道。 “怎么可能?”方眷提着药箱径直走了,她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搞不懂尊上了。 郁洲交代这里的魔族对孟宁严加看管,而后便离开了,他来到阿凇议事的殿内汇报情况。 清寂大殿之上,阿凇的身影黑沉沉的,一见他,郁洲就感应到他的力量弱了几分。 “尊上,您又去见她了,她昏迷了几日,您就守了几日吧?”郁洲咧嘴笑道,“就这么几日光阴,您又要花多少时间恢复呢?” 阿凇瞥了郁洲一眼,他冰冷的薄唇张开,直接说道:“她到底梦见什么了?” “方眷说她说不出来,想来不是很美好的梦。”郁洲答道,他继续问,“所以,魔宫里的那位孟姑娘,您打算如何处置?” “杀不了她。”阿凇的回答很简单。 “您想要谁的命,还有杀不了的?”郁洲惊讶,“就算杀不了,也不能让她那么舒服。” “她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阿凇从殿上走了下来,他黑沉沉的身影与郁洲擦肩而过。 孟宁的无理要求第一次遭到阿凇的拒绝,她气得在房间里砰砰拍门 “喂——凇!我说了,你们魔域的人都凶得很,我就要那位浮南姑娘过来陪我。” 郁洲站在门外朝她喊:“尊上不在,你别喊了,你叫不动她的。” “你让凇过来,我只给他——三个时辰,不,一个时辰!”孟宁的嗓音清脆悦耳,这语调更像是在撒娇。 “你有病吧。”郁洲在外面重重踹了一下门。 下一瞬间,阿凇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将郁洲打不开的门踢开了。 孟宁双手缠着绷带,与他迎面撞上,她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雀跃地朝他靠去:“凇,我就知道你会来,你快些让她过——”来。 她这话音刚落,阿凇身后的黑线已缠上她的身躯,将她整个人重重击飞,缠绕的黑线将她死死钉在墙上,绞着她的脖颈。 孟宁的脸色泛白,她挣扎着,大口喘气,却还是无法挣脱。 “你——”她惊恐地看着阿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缠绕脖颈的黑线绞得发不出任何音节。 “孟宁。”他字正腔圆唤了她的名字,低沉的嗓音仿佛死神的呼唤,引导着无与伦比的力量袭上她的身体,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站在一旁看着热闹的郁洲看到这个景象,也惊得愣住了,这还是第一个阿凇直呼其名却还未死去的人。 阿凇眸底戾气横生,此时夕阳渐暗,月升夜临,孟宁隐没在黑暗中的一张脸垂着。 许久,她抬起头来,与阿凇对视着,她唇边含着微笑,丝毫不惧怕阿凇眸底那噬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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