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是下一刻,眨眼间的功夫,黑色的羽毛从那道被敲开的缝隙里疾射而来,楚明姣闪开一步,侧身偏过,并起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根羽毛。 她没有去管手上的东西,而是立马凝起灵锥,猛的砸在那条缝隙的旁边。 一声巨响。 两道裂隙以这种方式并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圆洞,这洞很快被里面的守关者发现,漫天的黑羽霎时填充了整个石堆内部,楚明姣借着这极短的时间,远远地瞥了眼里面的状况。 而后转身远离。 白凛与孟长宇看到这情形,走过来,后者问:“怎么样,看到什么了没?我们适才也试过这种方法,可惜位置不对,凿开一个洞,什么也没看清楚。” “看见了。”楚明姣伸手捂着额心,另一只手指了指石堆中心偏后的位置,皱眉道:“那里,是第二道关卡。” “第二道?” “守关者胸前写了个二。” 白凛与孟长宇对视一眼,周沅听见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也跟了过来,才停下脚步,听到这话,不由接着道:“我这边也大差不差,第四座石堆比昨天小了半截。” 四个人相视无言。 之前楚明姣就分析过,地煞的急切之心不比他们少。 它是从深潭里逃出来的一缕秽气,即便已经生出意识,但被潮澜河镇压千万载,这是事实。它的修为如果高到能放肆横行的程度,就不会用这样的手段蚕食姜家,更不会在将他们卷进来后用四座石堆来检验他们的真实力。 直接挥挥手将他们杀了,该蚕食的蚕食,该夺取的夺取,省时省力,还不必冒险。 为什么不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做不到。 或许它真身出来会给他们造成死亡的威胁,但于此同时,它自己也成了外面诸多长老的笼中之物,所以前期对付他们,耗干他们的,一定不能是它的真身,而是被它操控,赋予了极大一部分自身实力的其他东西。 像火妖,噬声虫,山里成了气候的其他精怪。 它的真身会留有一部分力量,躲在最后的关卡里,在长老们还来不及出手的一刹那将精疲力竭的他们杀死,继而夺走它觊觎已久的东西,继续潜伏。当然,如果它判断失误,没能将他们耗死,而让他们在最后关头还留有余力拖延时间,那它绝对逃脱不了被再次封印的下场。 可现在的问题是,地煞之前潜伏太久,对每个进祖脉之人的实力了如指掌。 白凛,孟长宇,周沅他们,估计全被套了个干净。 面对他们,它有必胜的把握。 不然它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除了楚明姣。 但好巧不巧,楚明姣本命剑又出了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状况,她最多只能出最后那一剑,不算上本命剑,能出的力,其实也就和地煞估计的差不多。 如果加上灵器自爆,还能提升一小截杀伤力,总的来说,也相当有限。 “前面三座石堆,到中间的话,都已经是第四道关卡了。这是什么意思,真和我们说的一样,前期试探结束了,后面懒得再搞那么多花样了,要两三关之内见真章?”孟长宇回过味来,问。 “不然呢。老底早就被揭了,再试探也试探不出什么花来。”周沅不禁摊了摊手。 楚明姣放下手,额心因为圣蝶而起的涟漪平复下去,她扫了扫石堆,道:“我对山川地脉这方面没研究,你们再看看吧,我回去了。” 回到篝火边,发现柏舟已经醒了。 算一算,连两个时辰都没睡够。 柏舟像是终于从这两天和她各种不受控的发展中抽出魂来,觉得坚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再面对她时,明明脸还是那张脸,眉眼顾盼间,却显得无端清冷疏远,颇有种不可攀谈的凛然气质。 很明显的变化。 “楚姑娘。”音色仍旧清润,但语调放冷了些。 楚明姣眼珠转了转,回想了下这十几天,也觉得他是时候会做出这种反应了。 她朝他笑了下,没再围着他东扯西绕,也不像先前一样挨他很近地坐过去,远远地靠在一颗直立的椭圆形石子上想问题。从日上三竿到漫天晚霞,夕阳扯下最后一抹余晖时,她才稍微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 白凛等人回来的时候,天又已经黑了。 “明姣姑娘,你怎么老是站着?” 周沅折腾出一大蓬篝火,又在石子上摆放了大大小小的月明珠,今晚气氛格外沉闷,她自己原本也在发呆,是恍惚间发现对面帝师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很隐晦地往边上看一眼,她顺着看过去,才如梦初醒似的啊了一声,朝楚明姣招手:“快过来坐吧,明天就要破关了,我们几个也商量商量。” 这话说得,孟长宇都苦笑一声。 楚明姣没拒绝这番好意,坐到周沅旁边,白凛边给自己剑身绑上那块朴实无华的白布,边丢出决定:“天一亮就出发,没意见吧?该准备的东西,药,准备好了没?” “哎呀,坐下才不到半个时辰,你都念了五六遍了。”周沅捂着耳朵,不耐烦地瞥他:“你平时也不这么多话啊。” 平时能和这次比吗。 接下来大半个时辰,五人相顾无言,姜似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哼哧哼哧主动请缨,帮他们铺床去了,倒是明天要出力的几个,个个心不在焉。 还是紧张的。 怎么可能不紧张。 矿场最深处的存在像是也感受到这种风雨欲来的决战氛围,嚣张气焰也收敛起来,至少每晚都来鬼哭狼嚎吓死人的风没再作乱,气温随之平稳,难得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象。 半晌,孟长宇最先动作,他先是摁着喉咙,咳了一声,再看向楚明姣,意味深长地:“明姣姑娘,明天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帮你,这同样关乎我们的生死,但希望你有什么好东西,也不要吝啬,关键时候,该拿出来救命的——拜托你了。” 楚明姣听懂了他的意思。 前面什么“好东西”“吝啬”,都是托词,这话的重点,只有后面三个字。 拜托了。 正如楚明姣所猜想的,白凛,孟长宇和周沅的实力已经完全暴露了,算上身上的灵器,再算上各种各样长辈给的护身符,他们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绝境爆发时能有怎么样的力量,地煞了如指掌。 他们也不可能在这短短一天时间越境突破。 但地煞一点没表现出惧怕和收手的趋势,这代表它算得准准的,而如果按照它算的那么走下来,他们必死无疑。 真的,谁也救不了他们。 他们这边的底牌,只剩一个楚明姣。 这话孟长宇没敢直白地说,之前他们的谈话,包括诸多对石堆的分析都没刻意避开,避也避不开,鬼知道在这鬼地方里,隔音结界有没有用,说了他们也不惧怕什么。一是改变不了什么,二是这种对话落在地煞耳朵里,反而显得更真实,更能让它放松警惕心一些。 唯独关于楚明姣身份这块,他们即便有所猜测,也从未表明了说出来过。 怕地煞中途认怂,躲得更深,他们这一趟就此彻底完蛋,等于白来。 也怕地煞发疯,拼尽所有要和这位“疑似神后殿下”的明姣姑娘拼个你死我活,这要是真的,那也完蛋,神主还不得气死,他们这间接的罪魁祸首,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只能指望这位名不见经传,但各方面都很神秘,很不一般的姑娘能大发神威。 “你们竭尽全力,我自然也是如此。”楚明姣知道他在想什么,回了这么一句后,看了看头顶高悬的月色:“休息的时间不多了,快去吧,都调整好状态,别想太多。” 再谈下去也确实没意义了,孟长宇长长呼了口气,抓着捧脸愁眉不展的周沅走了。 四周安静下来。 楚明姣垂下眼,不动声色活动了下左臂,左臂已经不怎么疼了,伤口只留下一条浅浅的肉粉色疤痕,不剧烈活动的话感觉不到什么异样,但明天可能会再次撕裂。 算上二祭司那一扯。 今年她的手臂还真是命途多舛。 她将月明珠熄灭了丢到一边,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擦干净了坐着,在心里慢慢深呼吸几次后,全然冷静下来,一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纷至沓来。 ——苏韫玉和宋玢怎么样了,在这破地方,传音都联系不上。 但是想想也没必要担心,地煞现在全力对付他们,找麻烦也找不到外面那些人头上去。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苏韫玉现在再怎么凄惨,底子还是在的,不找别人麻烦就不错了。宋玢就更不用担心,他有天青画,那东西来历大到江承函都说“不好说”。 ——要是明天,柏舟看到他们三拼了命去破关,她却一直不出剑,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应该也……不至于。 剑心破碎这件事,除了苏韫玉,其余谁都不知道,不知道的事,不会因为一点细枝末节就凭空怀疑。而且她不出剑,也有很正当的说头——本命剑出鞘,对付地煞这三四关不说和切瓜似的简单,但绝对不会到要她拼到两败俱伤的地步,地煞能小心苟活到现在,它也不傻,打不过,它还不会跑嘛。 除非他们一路惨烈挺到最后,无路可退了,地煞才会钻最后的关卡里,等待收获胜利的果实。 在柏舟眼里,她不出剑绝对是因为怕地煞看出来,怕它跑,而不是本命剑出了问题。 想到这,一切都顺了,好像所有后顾之忧都提前解开了,楚明姣却没法觉得安心,越是事到临头,她越是担心,止不住的乱想,一遍又一遍,生怕哪里还有疏漏,会导致地煞逃脱。 许久过去,还是呆坐着一动不动。 柏舟看了很久,他下定决心要离她远一些,好似这样,没有那些接触,那些亲密,就不会掀起那样汹涌的潮浪,让他一颗心像是被盐水中泡久,泡烂了般胀涩难堪。 但这决心下了甚至还没到半天。 五个时辰不到。 柏舟敛眉,走到她身边,又看了半晌,克制地伸出食指碰了碰她的左侧小臂,问:“今晚就这么不管它了?” 见她没反应,顿了顿,温声提醒:“还没完全好透。” 楚明姣反应慢了一拍,过了好一会,才啊了一声,起身站起来,慢慢从灵戒里拿出疗伤的药,拿到药,就被柏舟接了过去。 “怎么了?”他问:“很担心明天的事吗?” 楚明姣乖乖曲着膝坐在一块半圆的石子上,闻言摇摇头,示意并没有,模样是说不出的乖巧动人,浑身的刺敛得干干净净,就是不说话。 诚然,楚家二姑娘很少有闷闷不乐的时候,可若是有,就是眼前这副模样,要么就是一声不吭拎着剑找人打架去了。 柏舟看了看她的侧脸,声音落得比手里捏着的羽毛还要轻:“还是在想招魂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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