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工人把这个不要的猪圈推了,重新盖一间屋子。他们说猪圈不比人住的正屋,盖的时候是没有加固过的,因此再盖房子就要推倒重新打地基。我就同意让他们挖了,谁知道那挖机刚挖没两下,工人就跑出来说看见了一个人手…” 最初彭玉珍还不信,她走过去看了眼根本没发现什么尸体,觉得是工人故意冲她霉头,还跟工头吵了起来。 直到工人跳到坑里,用铲子把半具带着衣服的尸体挖出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我真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怎么我家里挖出来这么个东西啊!”彭玉珍呼天抢地拍着大腿哭喊个不停。 小王拧起了眉头,刺耳的声音听的人非常不舒服。 这是一具尸体,老话都说死者为大,就算为了这件事情影响施工进度,也没必要称呼人家为“这个东西”吧。 一旁的工人看不下去彭玉珍的做派,直接怼道:“房子重要还是人重要啊,我们工头没说,你还打算继续干的!你这叫损阴德晓不晓得!” 彭玉珍一碰上工人又是另一副嘴脸,也不哭不装可怜了,叉着腰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今天的工钱都付了,你们又不用动工,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不用干活的事情,你当然说得轻巧了!” 工人被她说得涨红了脸色,激动地反驳:“你这是强词夺理!” 彭玉珍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甚至还觉得自己在理,冷哼一声说:“你既然这么善良,那误工费你来出!你的工钱也别要了!” 一张嘴巧舌如簧,把工人们气得跳脚。 眼看双方吵得厉害,警察也只能口头劝阻,不能随便采取强制措施。 工头被吵得头疼,一扬手先制止了自己的工人继续还嘴:“好了好了,现在听警察同志的吧!” 此时,陆商还带着人在周边进行证据搜集和侦查,夏瑶这边已经收拾尸体上了车,听到这里便问那个工头:“在警察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这问的自然是工人口中的“隐情”。 “这…”工头面露犹豫,他毕竟是受雇于人,就这么把和主家间的事情说出来,像是在诋毁人家似的,他还要在这村子里混,不敢随便得罪人。 然而工人心里对彭玉珍的做派早已经是七个不忿八个不服,见夏瑶也穿着警服,便一股脑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在发现尸体之后,彭玉珍觉得这可能是之前谁家的埋的“先祖”,想要把尸体挖出来放到一边等日后在找村委安排这个无名氏怎么处置,他们则该动工的继续动工。 只是工头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谁家埋死去的亲属连个棺材也不套,就这么赤条条一个人。 再说了,这人还是朝下俯卧的姿势,更别提身上的衣服明显不是寿衣了。 在工头的再三要求之下,彭玉珍才报了警。 彭玉珍一看警察主动问起来,好像是要追究自己这件事情似的,顿时也急了。 她忙不迭道:“他埋他的,又不关我什么事,我也不认得他,凭什么我要因为一个陌生人承受这些损失啊!” 这话听似有些道理,只是在公共利益面前,一切个人利益都要让步。 夏瑶沉声说:“警方在你家发现不明身份疑似被人埋尸的尸体,这就是一起刑事案件,立案之后牵涉到的是社会道德、法律责任问题,并非简简单单的财产权纠纷。” 言外之意,眼下彭玉珍有亏也只能暂时忍了,等找到凶手的时候,才可以提起附带民事诉讼要求被告人赔偿损失,却不能找其他人追讨这笔债权。 其他人虽说听得一知半解,那些工人也知道夏瑶在帮着他们说话,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发现尸体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预料的,更不会期盼着有这种事情,他们心里也不舒服,根本不存在彭玉珍说的什么为了拿了工资不用上工而高兴。 这时,隔壁一个看热闹的老太太从自己院门内走出来,冲着彭玉珍大声喊:“谁说跟你没关系啊,我看这人八成就是老彭家收养的那个小孩彭旺!” 重案组的同事纷纷看向那个老太太,难道说这尸体被人认出来了? 彭玉珍听到这话,立即反驳道:“富长鸣!你个长舌妇跑出来瞎说什么?就不怕你儿子教训你?!” 彭玉珍的跳脚让夏瑶蹙起了眉头,她觉得对方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不像是被人说几句闲话那么简单。 富长鸣也不甘示弱,站在家门口横挑眉毛竖挑眼。 “哼,我瞎说?警察同志,您满村子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彭家人怕老彭把财产全留给彭旺,一家子老老小小臭不要脸的联合起来设计人家,把彭旺逼得差点自尽跳河!保不齐是你们看村支书把人家救起来了,又下了这种狠手呢!” “你!”富长鸣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围观的人都渐渐多了起来,饶是彭玉珍,这会也做不到舌灿莲花了,她鼓着眼珠憋红了脸才憋出一句,“要真是我做的,我天打五雷轰!再说了,我杀了人又把尸体藏在这里,那干嘛还把猪圈挖开,我脑残啊!” 那富长鸣冷笑一声说:“不是你,还有你爸,你二叔,你小姑!你们家那一家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把老彭接到城里去这么久也不见人回来过一次,谁知道他人还活着没有!” 那话里竟暗指除开疑似死亡的彭旺之外,还有别的人被害了? 不管是夏瑶还是重案组其他人都越听越迷糊了。 彭玉珍被说得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起:“你血口喷人!我要打死你这个老虔婆!” 说完,她就笔直朝着富长鸣冲了过去,扬起手臂似是要抓下对方一块肉来。 这种情况重案组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离彭玉珍最近的小王一把薅住了她,夏瑶和梁瑞也挡在了富长鸣身前。 富长鸣早就察觉不对劲,缩到了夏瑶身后躲着,还不忘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 小王对着还在挣扎扭动的彭玉珍厉声呵斥道:“诶诶!对质归对质,还动上手了?以为警察吃干饭的?!” 彭玉珍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喊冤叫屈:“哎哟,警察同志,我真是要被人冤死了!” 这时,陆商站出来说道:“别管冤枉不冤枉,先回警局配合调查!” 接着,他指着小王和小李示意,让他们把涉案人员带回去做笔录。 而彭玉珍一听这话傻了眼:“啊?凭什么?我白花了这么多工钱还要抓我去坐牢?!” 小王额头上的褶子都藏得下一个喜马拉雅山了,他解释道:“不是抓你坐牢,是带你回去协助调查!” “这有什么区别呀!”彭玉珍哭得像是天要塌下来了,死活不肯跟警察走。 见此情形,夏瑶上前告诉她:“不只是你要接受调查,在这个屋子里住过的人,包括屋主在内所有的知情者都要接受调查。” 就目前的案件情况来看,猪圈的尸体是彭旺的概率极大,那就务必要找到知情者确认这件事情。 包括富长鸣和她口中提到过的村支书。 彭玉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眉开眼笑说:“警察同志,我可以举报!我举报我二叔和小姑有嫌疑!他们对彭旺特别差,从小就挤兑他!” 看这泼妇终于肯走了,小王松了一口气道:“回去再说吧!” 现场的闹剧终于结束,侦查和解剖并未到此为止。 尸体被第一时间摆上了解剖台。 因被埋在酸性的暗棕壤里,尸体上没有蛆虫等食腐虫,只是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腐烂成碎片,想要解剖需要跨过的第一个难关就是把衣物揭除下来并且完整还原。 这时的衣服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了,它更像是一层黏在尸体表层的韧性包裹,稍有不慎就会连皮带肉揭下来一整块。 为了确保尸体的完整性,俞洪敏和梁瑞二人负责分区并ᴶˢᴳᴮᴮ剪开布料,把大片的能够轻松揭开的布料清理掉,夏瑶则负责小片区域摘除。 即便解剖台可以调整高度,奈何这项工作需要的细致性太高,三人都是一手镊子一手剪刀,猫着腰围着这具尸体动作轻柔缓慢,连呼吸都放缓了。 他们每撕下一片衣物残片,就会由冯樱接过去在一边的工具台上整整齐齐地按顺序码放好。 遇到撕不下来的,夏瑶会抽出接在解剖台一头的水管,打开细细的水流冲刷尸体表面。 这样不仅能够湿润布料,使得其更容易被揭开,更能清理尸体表面的浮动泥土和沙石,一举两得。 俞洪敏到底年纪大了,等弄完整具尸体,他只觉自己腰都要断了。 “不行不行,我得缓缓,腰疼死了!”俞洪敏放下手里的镊子和手术剪,面色痛苦地撑着腰靠在墙上。 夏瑶他们也都知道,如果不是疼得承受不了,依照俞洪敏的性格,他完全不会开口的。 梁瑞见状提议道:“老俞,不然你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冯樱帮着夏法医就行了。” 俞洪敏看着埋头认真工作的夏瑶一阵纠结,只是想到之前她说的话后,强忍着的腰痛似乎更加厉害了。他只得点头说:“那…那好吧,实在对不住啊…” 中途退场这种事情,不说出去他都觉得自己丢人。 对此,梁瑞并未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反而安慰俞洪敏说:“唉,我们都是同事,你身体不适我们能理解的。” 俞洪敏沉吟片刻后重新开口:“之前的事情也是…” 他不细说,梁瑞也知道“之前的事情”指的是之前现场搬运尸体的时候,他摔了一跤的事。 梁瑞笑着摆手:“那有啥,快去吧!用不用我扶着你?” “不用,你们快忙吧!”俞洪敏这才扶着腰离开解剖室。 在梁瑞和俞洪敏对话期间,夏瑶除了最开始抬头看了眼俞洪敏之外,其他时间她都在仔细地观察着尸体体表的情况。 看来猪圈那块地方的酸性土壤还不够尸体鞣化,部份关节部位已经露出了黄褐色的骨头。 清理干净的尸体体表呈现灰白色,因脱水萎缩严重,尸体的身长和死者生前的身高一定是有差距的。 拍摄体表照片后,夏瑶开始有针对性地对尸体进行检查。 尸体被埋在地底不知道多少年了,体内腐败的内脏器官和软组织等已经基本失去了检查价值。 因此,夏瑶将解剖重心集中在骨质的检查和判断上。 虽然村里有人怀疑这具尸体是彭旺,不过作为法医,更需要的是客观地为尸体发声,而非人云亦云。 夏瑶面对尸体的那一刻,已经清空了脑子里所有的想法,她所知所感,只有眼前的一切。 首先需要界定的是尸体的年龄。 对于已经白骨化的尸体,判断年龄的最佳方法就是观察尸体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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