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夕阳下,她同天色合为一体。 马前蹄抬起,缰绳紧紧握在她手里,更显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这片草地广阔,他早有所耳闻。没想到还有人来此处策马,她随意一瞥便追随了他的目光,四目相视。 “姑娘马技高超,在下佩服!” 故梦利落地下马,牵着马径直走到他面前,听到他的夸赞,淡淡扬唇:“南渊王幸会!” “你认识我,你是?” 似乎他印象里没有她。 “故梦。” 棠祜在嘴里念叨了好几遍这才反应过来,“西州王!!” “正是在下!” 她英眉轻挑,“我与南渊王仅有几面之缘,南渊王不记得也实属正常!” “西州王好兴致,男子都不一定比你骑得好。” 她上前两步,“哦?” “那南渊王可会骑马?”她眸光一亮,期待着他的答案。 棠祜对此嗤之以鼻,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他无一不精,这应是他多年前就已经得心应手的技艺。 谦虚道:“只是接触过。” 而且当初衡柰也最喜欢射御,他还特意在她面前露了两手得到了夸赞,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喆弋的射御也不在话下,甚至比他更甚精通。 “你我今日相识也算未晚,不如同我一起骑马如何?” “你这就只有一匹马,我又如何我同你一起呢?” 棠祜说罢,却见故梦一脸运筹帷幄的笑,“这偌大的草原,怎么可能就只有我这一匹马?” “稍等!” 一个翻身踏马而上,与棠祜擦边而过。 “驾!” 五彩斑斓的戎装驾着马奔向远处,入了他的眼。 “吁——” 马停下后,故梦拿出口哨,吸了大口气哨声传入方圆百里。 只见百匹马轰轰烈烈飞奔而来,故梦随即驾马奔腾,将所有的马都呼唤到此。 棠祜震惊,不知道的还以为故梦是牧马女。 谁会相信眼前的女子是西州王呢? 故梦在马背上朝下看着棠祜,“你选个趁你心意的,我送给你。” 棠祜看着面前的百匹马,这些马壮硕有力,丝毫不输战马,有些不知所措,“送我?” “他们都是经我手养大的,不过都是散养,性情还算温顺,你若不嫌弃便挑一匹骑着。” “怎么会嫌弃呢?这些都是西州王亲自养着的,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批棕色的马一下就入了他的眼,三两步便上了此马,抓紧缰绳,不到顷刻这马就被驯服。 “只要我骑马的时候他们都会从马厩里放出来,有时候还是得让他们自由自在。” “毕竟,万物皆有灵。” 随后,故梦意味深长地看了棠祜一眼。 棠祜淡淡地望向前方,风吹得他很舒服。 “你倒是第一个养马的九州王!” “那当真是我的荣幸!” “也是唯一的一个。”故梦补充道,棠祜被这句话惹得笑得不能自己。 “南渊王为何会来此处?” 故梦一直在都在这里却未曾见过他来此。 “散心。” 淡淡两字,满含哀愁。 “我听说棠祜君是九州最为开朗的九州王,怎么你也会有烦心事?” 棠祜君?棠祜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如此称呼他了,显然愣了许久。 “棠祜君?棠祜君?” 她又试图叫他,棠祜反应过来时,压着哽咽的声音:“抱歉,棠祜君这个称呼想起一个故人。” 故梦猜测那个故人就是衡柰,所以抿抿唇随后没有问他故人详情。 “棠祜君若是介意我可以重新为你换个称呼。” “不必。” “就这样叫吧。” 棠祜没有拒绝,看着故梦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衡柰在冲自己挥手,棠祜怕再开口那道影子就要离开了,所以后半程他一直没有开口。 故梦心里像是裹了蜜,暗暗发笑。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片草原她根本从未来过,只是因为他的行程故梦都了如指掌特意等着他,只为遇到他,让他结识她,了解她。不过自小养马这件事她可未曾欺骗过棠祜,毕竟在哪骑马不是骑马?只要现下在这片草原上骑过马,可不就是熟悉的领域。西州草原甚多,自小她便纵横驰骋,天赋尤为高超,在马背上来回自如,得心应手。 此后,两人的关系逐渐密切了起来,这片无人问津的草原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欢声笑语。 西州南渊关系融洽是境内之幸。 数年内西州南渊并称“西南”,这都是他们两个励精图治的功劳,故梦看着他一点点从阴霾里出来,甚为欣慰。 她渐渐体会到父王当时的心境,当初母后陷入情网遭受悲剧的时候都是父王陪在她身边,陪着她走出黑暗,终成正果。 如今,她是否也可以同棠祜……也如父王母后那样。 现实却将她打回原形,原来,原来棠祜只是将她当成故去衡柰仙子的替代品,这一切就是场笑话。 “是,她是像极了衡柰。” “我喜欢同她在一处是因为衡柰。” …… 这是故梦亲耳听到棠祜所言,她僵硬地从屏风后走出来,情绪竟然异常地镇静,镇静得自己都不可思议。 “你都听到了。” 原来,他亦如此镇静。 “所以,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对吗?” 她很清醒自己在说什么,头脑异常清晰。 “你只需说是或不是!” “……是。” 得到准确答案后,故梦没有在他眼前留下一滴泪便转身离去。 她本想是藏在屏风后送棠祜她亲手做的荷包,凡世间有女子为情郎绣荷包的习俗,父王腰间的荷包皆是母后所做,那时候的她全心都扑在男子所钟爱的骑射之上根本没有向母后请教荷包缝制之法。 特意去了趟凡世请教最好的绣娘,手指上被刺的伤口都没有将她打倒,唯有他的一个“是”字将她伤得千疮百孔。 他回到南渊宫,后面跟着一个男子,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人。 “这两年南渊王过得好生逍遥快活应该都要忘了我这个不干要紧的人了吧!” “无修君这是说的什么话,本王怎么会忘了你呢!”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棠祜这么讥讽一个人,他定然是十分讨厌来人。突然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口中的彦无修,她基本知晓了大概。 彦无修是北桓的废世子。 可不知为何要接见他,将他打发走不就好了…… “你当年做的好事,桩桩件件你忘了我都替你记着呢!”棠祜讨厌他,却由不得不碍着北桓的面子接见他,毕竟他是代表北桓探访南渊。九州合心,若是为一人伤了和气也算得不偿失。 “是吗?有劳你这么多年还在挂念!” 这是变相在暗含棠祜斤斤计较,就当故梦要出来反驳时,棠祜出声道:“彦无修,你明知道本王不会待见你,为何要来南渊?” “当年你对衡柰行的不轨之事难道一点悔意都没有吗?” “若非喆弋与沅圻殿下来得及时,你……可知你的后果就不是罢免世子之位这么便宜了。” “可若不是你当年通风报信,我怎么可能会失手?” “不然如今,我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彦无修并未后悔之心,性格大变,还带有丝桀骜。 “彦无修,你简直冥顽不化、无可救药!” 彦无修阴沉的笑让棠祜失望至极,他以为以前的无修君会回来,看来他的希望是落空了。 “那你又干净几分?”彦无修反问道,随即,一幅画摆在棠祜面前。 “熟悉吗?” “这是我在你书房里找到的。” 棠祜眯紧双眼,这幅画是他多年前画得衡柰与喆弋,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紫藤约,而他作为局外之人将他们画了出来。 “上面的诗倒是题得有意思,不介意同我分享一下吧!” “水云紫藤吟美梦,郎君未是画中人。”一字一顿,略有深意地看着棠祜,看着棠祜不明深意的神色,彦无修已经达到目的。 “你敢说你对衡柰没有半分的臆想?” “你那殿外的思忆蝶可都是证据!” 彦无修继续刺激他的神经,歪着头道:“棠祜,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藏得最深的,这么多年隐忍得很是辛苦啊,真是佩服!” “听说那西州王跟你走得很近?” “以你的性子沾花惹草也是平常事,不过就是短期一换,不过你惹上西州王还同她热络起来了。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不守着衡柰了?” 棠祜微微抬头,将画抢过来。 “看来还是旧情未了啊!” “既然衡柰还在你心里,那西州王算是什么?” 彦无修将故梦最想知晓的问题问了出来,她也很是关注。 “哦,对了。” “我来之前可都听说了,西州王可是善长骑射的,我没记错的话,衡柰也喜欢。” “那位西州王是不是很像她?”如此致命一问,棠祜神情更显黯淡,沉默了许久:“是,她是像极了衡柰。” 只是她不是衡柰。 “我喜欢同她在一处是因为衡柰。” 棠祜与故梦经过此事疏远了许多。 草原上再也没有那张明艳的脸,棠祜的心突然空落下来。 九州王里故梦成为资历最浅也是唯一的女王却是最有潜力的的西州王。历任的西州王都无法同故梦媲美,她励精图治,西州在她的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众人皆称赞西州王能力出众,九州之中倾慕她的不在少数,却都被一一婉拒。 那日棠祜说得话皆是真的,故梦与衡柰是有相似之处,可是终归陪在他身边的是故梦。他没想替自己解释,就看着故梦失魂落魄地走出自己的世界。 他需要正视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对故梦动心。 还是说,她真的只是衡柰的影子…… 对故梦来说,应是好的。一切都摆在明面上,提前后悔总比抱憾终生得好。 故梦再见棠祜虽然面无波澜,内心却早已浪涛翻涌。 屋檐落雨,棠祜一点点挪动自己的步子靠近她。 正值九州王聚集朝天界述职,不料这雨神奉旨落雨,骤雨夹杂着狂风,只好在九州口的一处房下暂避。 棠祜走出见到在房檐下看着雨势的故梦。 戎装依旧,高高束起的发尾留有雨水,滴到后背穿透披风直至消失。故梦发觉到他的气息没有阻止,直到他停在她的左手边。 棠祜侧过头,她清晰的侧脸紧紧印在脑海,高挺的眉骨同深邃不可探测的眼神他心里生了丝怜爱。额头上亦被雨水打湿,刚才她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自是被打湿最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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