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芊芊已死,我是墨见愁,你莫要再提旧名。”墨见愁冷脸道。 思筠笑笑,给自己添茶,“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但你若真与昨日划清界限,又怎会来找我。记得你年轻时脾气就臭,不同我吵上几嘴便不甘心,这么多年未切磋,甚是怀念,要不你我过过嘴招。” “你还是这般不正经,我来不是同你废话的,我问你,听闻浅雪入了寰若梦境,她怎样。” 思筠端着茶盏,沉吟道:“你与她乃血缘亲情,雪苋的幻境回忆中,她的神魂入了你的身,已晓得了你同鹤焉的过往,出来时虽未说什么,但脸色不佳。” 墨见愁心底一酸,已这么多年了,本以为浅雪会安生长大,不成想发生了此次意外。 当年,她亲眼看着心上人接近别的姑娘,看着他一点一点喜欢上别人,她表面大方不动声色,心内苦楚自己知晓。 那般晦暗艰辛的情绪,被女儿探得,她心里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愧疚。 思筠见人满面愁苦,问道:“你打算何时同她相认,她被鹤焉封冻五百年,那五百年便不作数,现如今不过十六岁的姑娘,即便于仙门成长,亦是个不入流的孩子。每个孩子皆期盼能与娘亲相守。你何苦为难自己,又可怜了自己的骨肉。” 墨见愁恨恨摇头,“不,我不会同她相认,就让她当我死了。” “难道,你还在记恨鹤焉。”思筠问。 “即便我再恨鹤焉,也不会将这份仇恨转嫁给女儿,况且浅雪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墨见愁拳头紧握,嗓音暗哑道。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孩子也着实可怜。”思筠放掉手中盏,见对面端坐的护法,眸底殷红,他忍不住再问:“有一点我不懂,你明知鹤焉心里头装着雪苋,当年,为何还要嫁给他。” 墨见愁指骨施力,狠狠捏着掌心玉盏,碎玉划破手心,鲜血淌至玉桌,“当年见他疯狂找寻雪苋的下落,我亦有些心灰意冷。我回了千浮岛静修,有一日,突然接到他的信。我亲自去了少室山寻他,他对我说他想要个孩子,问我是否想要嫁给他。” 墨见愁松开手掌,任由沾血的碎玉渣掉至地上,她抬手抚上眼皮,眼泪打指缝溢出,混着鲜血,道道分明,“于是,我便嫁给了他。然后,一步错,终身毁。毁了我也就罢了,也毁了我的孩子。” — 温禾满王朝晃悠,寻个方便自杀的地界。 最后选定沼泽河上的一座秃峰。 可惜,这个时节,石缝里的琉璃花还未开,几束与石壁颜色相近的枝叶随风摇曳,整座秃峰,秃得纯粹。 温禾坐在秃峰顶上,吹了会凉风,不时眺望四周,赫连断真不来。 沼泽河阴寒,吹上的风带着腥味,温禾冻得双肩瑟瑟。 花铃扇着小翅膀飘出,“小主,四下没有观众,你就不要演戏了吧,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温禾脱腮,望着黑黢黢的前路,颇抱怨的语调道:“这里冷,才好让我清醒清醒。” 赫连断没来,她竟真的有些心酸委屈,好似雪苋离开沼泽宫去了人间半个多月,未瞧见她的弦月哥哥去寻她那般失落。 温禾明知不能带入,不能带入,可忍不住将自己带入雪苋的情绪中。 好似赫连断是那个一直宠她到大,为他遮风挡雨,哄她开心,护佑她内心那片纯澈之海的哥哥。 简直吃错药了,温禾恨恨掐自己一把,站起身来。 花铃安慰着,“小主莫要太失望,赫连断他了解你,晓得你惜命,不会真死,才不来寻你。” “了解个屁。”温禾心底的酸涩直往上冒。 若真了解她,这会应该追过来,哪怕站在秃峰下,朝她冷言冷语骂一句,蒜苗,还不滚下来。 她会立马佯作不屑一顾地滚过去,还会不小心崴到脚,往他怀里扑一扑。 温禾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都胡思乱想到病入膏肓了。 她一边狠掐着自己,一边嘶嘶抽着凉气朝峰下走,及至路尽头,她飞身而起,朝沼泽河岸落去。 冷不丁,破水声响,一道巨大暗影猛地朝她袭来。 关键时刻,花铃撑出一道结界,水虺砰地撞上结界,潜入河底,又倏然钻出水面,吐着红信子的脑袋,直朝岸边的温禾摇晃。 温禾落地,捂着心口,“妈的,吓死我了,小花,降龙十八掌,揍它。” 小花为难道:“小主,你忘了么,我乃防御灵器,能造出世上最为坚固的结界,打架过于耗损灵力,况且这般毫无意义的架。沼泽河设有禁制,水虺不能上岸,我们走就是了。” 温禾调头就走,“我去找赫连哥哥揍死你。” 小花:“……主子,我劝你清醒。” 一阵粉润桃花雨袭来,温禾身前蓦地落下个姑娘。 眉眼勾魂,红唇潋滟,一身清凉露骨装扮,让人看得脸潮。 正是那日,随在蜂小将身侧,赐予她三千桃花的姑娘。 那姑娘朝她魅惑一笑,扭着水蛇腰挨近些,声音娇媚到直往骨头缝里钻,“我叫冤冤,是路过草滩战场,救了蜂小将军一命的恩人,我们见过的。” 温禾:“印象深刻。” “大晚上的,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跑这黑黢黢冷冰冰的地界,”冤冤说着拉起温禾的手,放至自己半露的胸前,摩挲几下,又稍压低身量,凑近对方耳畔,“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好让人心疼。” 温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抽离自己的手,往旁侧移两步。 先前就觉得此人不对劲,现下更肯定自己的想法。 冤冤她怕是荤素不计,搞定蜂小将军,又欲掰弯她。 若是男子,直接骂句臭流氓,再不解恨踹上去教训一顿就是了,偏是这般让人一看便销魂的美人,她一时说不出狠话。 温禾唇角嚅嗫几下:“此处风大,冤冤姑娘穿得这么少,怕会着凉,还是早些回去吧。” 言罢,加快脚步往前走。 后头传来冤冤苏人骨头的声音,“小可爱这么关心我,让姐姐好开心。小可爱慢些走,摔着了姐姐可心疼。” 温禾一路小跑而去,天啊,再多听她说几句话,她脚跟要站不稳了。 都说狐女擅魅惑之术,这冤冤比狐女还要厉害,简直行走的春~药,她一女的见她便浑身不自在脚步虚软,男人见了岂能把持得住。 冤冤瞧小姑娘见鬼似得跑远,她半抬玉臂,凌空一抓,一朵鲜妍桃花,于她掌心绽放。 轻轻一吹,漫天桃花如雨,映上她眸底的一抹势在必得,“小东西,早晚被我抓在掌心。” 温禾就近钻入白乌的白白苑。 门口的侍卫,假人似得站着,多亏白乌与她关系铁,白护法曾吩咐护卫,她随时进白白苑,勿需通报。 温禾扒着门框,往外瞧一眼,冤冤未曾缠上来,这才松了口气,便轻车熟路,进了白乌的厨房。 熬了一碗蜂蜜桂花汤圆,温禾端着汤圆出门时,瞧见披着风衣打着哈欠的白乌,自寝屋走出来,“小仙仙,大半夜不睡觉跑我厨房叮咣,你这是又怎么了。” “我犯病了行不行。”瞪白乌一眼,端着汤圆走出院门。 白乌:“……嘿,这是打哪受了气。” 黑檀远远瞧着温禾端着食托走来,及至殿前,她打开门,轻声说:“君上一直未歇下,像是等着什么人似得。” 温禾堵着一口铅的心口,舒畅许多。 抬脚进殿,瞧见赫连断端坐桌案,手中翻看一册《五曜煞术》,心道,魔头可真爱学习,不去考状元可惜了。 她努力挤出个笑容,“君上可是再等我。” “恩。”赫连断轻哼一声,眼睫未抬,又补充道:“一直再等你的噩耗。” ……温禾面上的笑,瞬间僵滞,与此同时,心中升起一股将手中甜汤扣人头上的冲动。 咬牙:“方才,秃峰下,沼泽河上,我是真的差点被水虺吞了。” 赫连断唇角勾一抹嫌弃,“怪不得一身腥臭味。” 咚的一声,温禾放桂花汤圆至案首,玉盏内的热汤溅了两滴在她手中。 温禾捧着手背吹气,赫连断方抬眼,“无事献殷勤,可是求本君替你解蛊。” 温禾摩挲着烫红的手背,清醒道:“我就知你为了牵制我,不会替我解蛊。蛊的事咱从长计议,并非一碗甜汤能解决的。” 她抬首看他,捏着一小截指腹,“我现下有个比指腹还小的心愿,望君上成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想去一趟冥界,见一见东方死神。” 桑桑以身为祭,葬在寰若梦境,临死前,托她去向东方死神道一句对不起。 小金蚕由她带出冥界,却命丧古墓,她有必要当面向东方死神解释缘由。 赫连断直接丢掉手中书册,“你可知东方死神的死期是什么时候。” 温禾摇首。 历来只有死神决定别人的死期,死神的死期由谁决定,冥主么? 赫连断起身,“走吧,不是想去冥界么,本君算得东方死神的死期,迫不及待告之他。”
第66章 桃花煞【03】 浮空庵的彼岸花开得极艳,蜃河下游起了雾气,衬着幽蓝的水光,是静谧到极致的一副景。 夜惊华甩了金钩鱼竿入水,便侧卧岸边,阖眸打盹。 淡紫色长发偶尔被风勾起几缕,绕出几分妖逸出尘。 甘了了端着一盆刚洗净的衣物,鸟悄靠近。 放掉木盆,他俯身挨近丁香袍,情不自禁勾起对方一缕被风扬起的长发。 夜惊华蓦地掀开眼睫,仍保持单手支颐的姿势,一双紫眸淡淡盯着对方。 甘了了吓一跳,本以为对方睡熟了,他尬笑两声,松开攥至手中的一绺紫发,“冥主发色真好看。” “衣裳都洗完了。”夜惊华凉凉道。 侧眸瞅了眼旁侧,木桶内堆得冒尖的衣裳,甘了了回复道:“都洗得干干净净了放心吧。” “嗯。”夜惊华懒得看一眼,又阖了眼皮,声音里带了点气音,听起来颇慵懒,“屏风也绣好了?” 甘了了瞬觉指头疼,面色纠结,与人打商量,“百宴菊花图里的菊花太多了点,我已绣好了几朵,剩余的慢慢来不急,我听鱼妖说今日冥府上游,有对鬼结冥婚,我想去瞧个热闹。” 夜惊华:“花未绣完,《百家词》《千家诗》可背完了?你有许多事情待做,莫整日想着去玩。” 甘了了痛嚎,“不是绣花就是看书,我屁股都坐麻了腿也坐酸了,眼睛快瞎了,你就许我出去透透风吧,快憋死我拉,冥主大人你就行行好么。” 夜惊华抬手打个哈欠,仍是懒得睁眼,“当初可答应我答应的痛快,要么锁了琵琶骨,沉到蜃河,要么我去哪你便在哪,不离十丈远,现下想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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