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筠连破层层禁制结界,方步入天后金檐玉砌的寝屋。 殿门前守着两名仙娥,屋内一炉香烟袅袅,鲛纱帷幔重重,并未见天后的影子。 他抛出一支银桐,幻作银犬,于屋内各角落,嗅天后气息。 最终,银犬在东墙一副凤舞九天图卷前停下。 思筠摸了摸画轴,实打实□□画,画轴后并不见暗门。 但他的银桐犬,不会出错,看来此画有猫腻。 他咬破指尖,以血往金凤画轴前做血符,果然,画中栩栩如生的翱翔金凤消失,显出一道金羽门扇。 思筠入了羽门。 内里自成世界,雾蒙蒙一方水潭,谭中浮一盏黑莲,黑莲之上盘坐一女子,青丝如瀑,但一张脸却彻底被毁了,像是拿热油浇滚过,已辨不出原貌,眼皮全数黏合,唇畔亦黏了一半,惨不忍睹,令人心悸。 隐在一侧的思筠,瞧见天后幻出凤翎鞭,飞身上了黑莲座,对着盘坐莲花的女子一顿抽打。直至毁容的女子虚虚倒下,天后这才罢手。 收了凤鞭,天后唇角勾一抹讥诮,“就凭你,也跟本座斗。” 天后泻火后,神情高傲,一步步走出秘卷。 思筠现身,朝谭中的黑莲,挨近几步,“你是何人。” 毁容女子听到声音,缓缓支起上身,因嘴巴被黏合一半,声音显得混沌模糊,“你又是何人。” 思筠知她目不能视,干脆飞身上了莲花座,替人以真气疗愈鞭伤,收住内息道:“我是潜入九翱宫,与天后结怨,欲寻天后把柄的浪人,鄙人思筠。” 毁容女子静默片刻,“我乃雪笺胥。” 思筠惊得脊背一僵,“什么,你是古傩国最后一任女皇,雪苋的娘亲。” 思筠出了秘卷,天宫已是黄昏,晚霞雾岚堆叠翻滚,似要挤破天窗,涌进殿来,极为瑰丽磅礴,果真是天宫才有的奇景。 天后半倚凤榻,饮一盏甘露,榻首宫娥徐徐摇一把羽扇,给天后纳凉。 思筠隐身走出九翱宫,不巧方迈出宫门,见一身冷盔的寂无道,朝殿门行来。 他忙缩回殿内,以寂无道的灵力,他的隐身符怕是一眼看破,幸得九翱宫内栽种一株银桐,他法身乃桐树,与银桐内息相辅,于是思筠隐入桐树,期待躲过一劫。 寂无道面无表情路过一众花卉,掠过银桐,思筠心下一松,倏然,那道冷盔背影步子一顿,旋步折返桐树前。 寂无道眯眸,瞧了桐树几眼,只觉这桐树内含陌生气泽,似有若无不大确定,罩着手盔的五指曲起,掌心漫出一团杀机,直击至银桐树杆。 桐冠簌簌而动,惹一地桐花缤纷,思筠憋着心口翻涌而上的鲜血,眼看着寂无道掌心又团出杀雾,这时,寝殿门口的仙娥召唤道:“寂护卫,住手。那可是天后十分喜爱的桐树,折毁了惹天后娘娘不开心了。” 见对方怔然望着桐树,仙娥又道:“还不快进殿去,天后唤您。” 寂无道又瞥了一眼桐树,终是走了。 思筠趁机出了桐树,寂无道那一掌正击至心口,他强忍痛意出了九翱宫大门,终是忍不住,吐了口鲜血,晕在僻静的仙道之上。 天帝正于桃林下的天池岸,喂几尾龙鱼,指尖洒着五彩鱼食,近侍来报,发现有个可疑之人晕倒桃林一侧,像是打九翱宫方向来的。 天帝捏着鱼食的手一顿,眯眸道:“勿要声张,将人偷偷送回不境宫。” 思筠醒后,是在一处恢弘宫宇内,比起九翱宫的装饰,更为奢灿,周身仙泽浓郁,看来他还未出天宫。 比九翱宫还要华丽的宫殿,唯有天帝陛下的不境宫。 他方支起身子,殿门豁开,走进身披金光的天帝。 天帝停至榻前,无甚表情的脸道:“本帝救下你。” 思筠赶忙起身,跪地道:“花界无相花尊,叩谢天帝大恩。” 天帝扶人起来,“你竟是消匿多年的花尊,你先前可是去暗探九翱宫。” 思筠如实道:“是。” 天帝既晓得他暗探天后寝宫,却未曾将他交由天后发落,可见天帝另有思量。 “哦?”天帝面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花尊,探到了什么。” — 已连续多日未打理夜水仙的温禾,倏地忆起那株夜水仙,不知枯死没有,这夜破天荒地推开归息殿大门。 赫连断仍阖目,盘坐玄冰床,温禾轻步靠近,盯着魔头浓郁的睫毛看。 半响,赫连断幽幽启唇,“打算看多久。” 温禾颇尴尬的往窗台挪去,给漫着一层幽光的夜水仙渡灵息,嘟囔一句,“夜水仙快开了,待花开,一定好看。” 赫连断不受蒜苗干扰,将话题绕回去,“你方才盯着本君看,想要做什么。” 那越发靠近的水仙香氛,他晓得是她的头再缓缓凑近他。 温禾破罐子破摔,挤了一滴血,入水仙苗,“还能想干嘛,看你好看,忍不住想亲你呗。” 赫连断掀开眼睫,温禾打理了夜水仙,小跑到玄冰床前,盯着赫连断深邃的瞳色,“我同你开玩笑的,我是好奇君上你究竟在睡觉还是打坐。你都不睡觉么,还是你一向坐着睡觉。” “本君再修习《流转经》。” “你的伤还没好?”温禾诧异,自打她认识魔头,魔头就在修习治愈内伤的心经。 赫连断淡淡瞥蒜苗一眼,“你以为簋门堑是那么好劈的。” 温禾瞬间心虚,微微垂下脸,“要不,要不我给你点血吧。” 默了片刻,赫连断道:“不用。” 温禾抬首,瞪大杏眼,魔头竟拒绝她的血,简直不可思议。 毕竟魔头对她的血迷之狂热,她自身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她一身鲜血。 她忍不住嘀咕,“难不成我已失去利用价值?” “你有何可利用的?”赫连断问。 “我的血啊。” 赫连断不说话,只鼻孔轻哼一声。 温禾嫌站着费劲,干脆往玄冰床前一坐,认真道:“你能不能同我说实话,你为何喜欢我的血。” “谁说本君喜欢你的血?” “因为我从未瞧见你吸别人的血啊。”温禾如实道。 赫连断鸦青长睫微颤,“因为你最惹人厌。” 温禾长长哦了一声,唇角勾一道揶揄笑,“原来你讨厌谁就吸谁的血啊。那方才你拒绝饮我的血,是不觉我讨厌了?” 赫连断长臂一抻,将蒜苗往怀中一扯,压低头颅道:“你是再求本君吸你血。” 温禾顺势抬手,勾住对方脖颈,小脑袋直往对方胸膛缩,择了个颇舒适的姿势,嗔声道:“别这么血腥么,我养出一身血也不容易。你都不忍心再吸我血,我怎么也要配合你,你这个大魔头我最了解,口是心非。” 赫连断面色稍僵,只听怀中蒜苗又道:“你吸血的毛病,是否是受你爹血脉的影响。” 赫连断听到爹这个词,一把将怀中人拉开。 见魔头一脸锅底黑,温禾斟酌用词,“受月上花影响,所以你对人血有欲望是么。” 赫连断虽不悦,还是回道:“无甚大影响,只要本君不伤不病。” “能伤你的人极少,再说你不可能害病,你母亲以余生性命换你远离病痛。这么说,月上花对你的影响极小,对了,你爹中了七绪中的欲念,你有没有受其影响。” 见赫连断眸色愈发幽深,温禾条件反射般往后挪挪,“我没有勾搭你的意思,你守身如玉我懂的,额……看来没什么影响。” 赫连断沉声道:“日后莫要在我面前提他们两位。” 他们两位,是指简宁公主与净情佛子,他的父母。 温禾明白不该问,还是忍不住弱弱问了句:“为何。” 半响,赫连断只低低回了一个字:“断。” 温禾盘腿咂摸一会,原是嫌弃母亲给他起的名字。 其实当初她乍听赫连断这个名字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谁家父母会给自家孩子起个“断”字。 这字不吉利。 她冲端坐如松的赫连断笑道:“我老家有个独臂大侠叫杨过,自改之。去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之意。你看人家长辈亦给人起名一个过字,并非指他是一个过错,不该来这人世,而是对他抱有希冀,望他能好生过活。而你这个断字,我猜简宁公主是希望你能断离灾痛,一生无忧之意。” 她废了好一番心思口舌,赫连断却道:“你以为我会在意一个名字。” 温禾不解:“那你说的断,是什么意。” 赫连断不再言语。 温禾不再勉强,轻轻拽了下对方的袖口,轻声说:“其实我来,是想同你说谢谢,你那么护着我,只会让我对闯祸越发着迷。” 她唇角弯出更饱满的一弧笑,“是不是日后无论王朝内的臣子如何告我的状,你都不会罚我。” 赫连断淡淡瞥对方一眼,“你说呢。” 温禾羞赧笑笑:“就喜欢你这样的霸道护犊子不讲理。对了,倘若,倘若有一天我扒了你的皮,你会怎样罚我。” 赫连断一脸质疑,盯着蒜苗看。 温禾被看得不自在,魔头满脸写着该吃药了你。 她解释道:“我一个朋友叫阿甘,他扒了一个叫阿华的皮,后来被阿华抓去,竟也不打不骂,只囚在身边做些伺候自己的杂碎小事。我觉得阿华待阿甘是真爱。所以我问问你,倘若有一天我扒了你的皮,你会怎样待我。” 赫连断讽笑,“你若有本事扒了我的皮,倒出息了。”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温禾眨巴着杏眼,满眼期待望着魔头。 赫连断拧了拧蒜苗的鼻头,“你敢扒我的皮,我就将你捣成蒜泥。” 温禾噘嘴,打下对方的手,“不浪漫,一点都不浪漫。”
第98章 五曜【03】 温禾掀开眼皮, 花窗被艳阳映得辉华金灿。 一觉睡至晌午。 昨晚打一点不浪漫的魔头的寝屋出来后,她去厨房烧了几串烤肉,配上打白乌那抢的几坛忘川醉, 酒足饭饱, 折回厢房睡得迷迷糊糊。 她打着哈欠起身, 将窗扇支开,外头高阳照雪柳,银中渡淡金, 灿漫惹眼,而专门为她梳发髻的章鱼娘已在门外恭候多时。 之前,她的发髻由黑檀打理,但黑檀毕竟司长魔卫管事, 又兼魅族统领, 平日诸多正事待料理, 不能专门等着给她这个闲人梳头, 黑檀便请了魔阴王朝颇擅妆发的章鱼娘, 每日晨起, 来给新晋君后挽发梳髻。 章鱼娘提议,既嫁做人妇,应换些成熟贵气的发髻,温禾拒绝。 毕竟她这张婴儿肥的小包子脸摆在这, 盘了老气发髻终归不伦不类, 她又偏爱少女感。 还有, 她还是个从未开过花的花骨朵,打扮的老气横秋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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